就在這時,屋內傳來幾聲孩童壓抑的咳嗽聲,何滄延的妻子林氏忙進去照顧孩子。


    明思湧道:“孩子這是病了?”


    何滄延苦笑道:“娘胎帶來的病症,大夫說要細養。”可是以他如今的家境,養活健康的人尚且困難,如何能負擔一個常年吃藥的人。可讓他放棄,何滄延如何舍得。但因之前得罪了錢掌櫃,如今再想接抄書的活已經十分困難。好在他還有其他手藝在身,還能糊口。


    明思湧歎氣,剛進屋的時候,他們兄弟二人已經聞出滿院子的藥味,聯想到何滄延之前的遭遇。哪裏不知何滄延已經盡了全力。


    何滄延見兩人情緒低落,開解道:“即便不抄書,我手藝還在勉強能夠糊口。師弟還沒說想讓我幫寫什麽?”


    明思湧道:“我們想開一家書齋,不是常見的書籍,現在還缺抄書之人,不知師兄有沒有興趣幫忙,隻是書齋還未開業,價格要略低於其他家。還請師兄不要介意。”直接給錢何滄延肯定不會接,明思湧隻能退而求其次,先降低價格,以後再想幫襯也有話可說。


    何滄延搖頭苦笑,“這哪是我去幫忙,分明是你們在幫我。隻是你們要開書齋,那書院?”


    “書院暫時不打算開了,要是兩年後過了鄉試再考慮是否重開書齋。”


    “成,不知你們想讓我抄寫何書?”既然不是普通的四書五經,何滄延這下真有些好奇了。


    明長生從懷中掏出一本書,對何滄延道:“師兄,就是這本。”


    “《天工開物》?這是何書?之前從未聽過。宋應星?名字也好生陌生?是哪位名家?”


    明思湧含糊道:“這本書也是我偶然所得,雖現在不是名家,但有此書在,此人姓名定流傳千古。”


    這麽高的評價?何滄延有些奇怪地看向明思湧,對於恩師的長子,他自認還算了解,從不是無的放矢之人,那隻能說這本書的內容他十分認同。


    何滄延直接打開書本,書籍有些薄,他自然不知他拿到的部分是明長生挑選過後,認為現在可以對外宣揚的部分。還有很多已經被明長生留在家中等合適的時候在對外公開。


    上麵的字跡十分麵熟,“這是長生寫的?”


    明長生點頭道:“對,沒想到師兄還記得我的字。”


    何滄延笑道:“你的字自成風骨,尋常人可模仿不來,看樣子又進步了一......”話還沒說完,何滄延已經完全沉浸在書本裏。


    他本就是農家子,耳濡目染之下對種地一道算不上精通卻也十分了解。隻看開篇,何滄延原本還以為這是一本農書,等細看過後,才知道明思湧剛剛的話為何敢說的如此篤定。


    這分明囊括了生活中的許多方麵,不僅如此還有詳細的製造過程,簡直是一本神書。


    明思湧看他沉浸在書本中,不由搖頭笑道:“怕是要等上一會了。”之前他娘帶回來的書還是簡體字,在字跡缺胳膊少腿的情況下他都能沉浸其中,隻靠猜測熟讀全書,如今自己已經被改為現在書寫的樣子,不僅如此,關鍵處長生甚至還配了圖。隻要是個關心農事的人都不會粗略觀看,更別說何滄延本身就是個善於讀書之人。怕是不通讀全本不會罷休了。


    果然,等何滄延回神,已經到了飯點。


    明思湧兩人本來還不想留下用餐,但書籍還在何滄延手上,隻能厚著臉皮坐下。


    何滄延手中依舊拿著書本,有些不好意思道:“粗茶便飯,招待不周。”話音剛落人又被書本分了神。


    林氏無奈在邊上道:“兩位見諒,他就是這樣的性子,你們先吃,他不看完不會動筷子的。”


    明思湧兩人又等了許久,不停聽著何滄延時不時拍腿叫絕,兩人苦笑一聲,沒辦法,他爹看重的人,大部分都是這樣的書癡,之前沒有顯露出來,隻是因為能讓他們如此的書籍很少。


    想到家中還收藏著如此多至寶,明思湧隻覺得心頭發顫。如此多知識隻要宣傳出去,不知能改變多少人。


    想到這,兩人要開書鋪的心越發堅定。這些書決不能藏在黑暗裏不見天日,否則怕是他們這輩子最大的罪孽。


    “太好了,此人定然是個大才,也不知身在何處,能不能親自拜訪一下。”


    何滄延激動地合上書本,有些戀戀不舍地指著封麵上的人名問明思湧。


    明思湧不動聲色道:“怕是不行,因為此人我也沒有見過。”


    “竟是這樣?”何滄延有些失落,不過很快他又打起精神,“雖然不能見麵,但好在有此書在,熟讀此書,方能理解此人厲害之處,師弟,這本書我抄了,抄幾本?十本可夠?不夠,二十本也行。”


    “咳咳咳。”明長生咳嗽出聲,“這本書師兄可以一直抄寫下去,但是小弟還是希望師兄能用到裏麵的手藝,師兄可有辦法把整本書刻錄下來。”


    他娘雖說也帶回來幾個打印機,但不說電力要靠外物,光是打印出來的書本這裏根本沒法用。還是活字印刷來的更便利一些。


    “活字印刷?”何滄延呢喃,他剛剛確實看見了這篇記錄,但讓他把書本的手藝複刻出來。何滄延激動道:“師弟,你是說我可以用裏麵的技術?”


    他本以為裏麵的內容大多是寫書者的猜想,即便如此也十分可敬,但現在有人告訴他裏麵記載的東西都是真的,可他之前為何從未見過?


    “師兄,裏麵的東西都是宋前輩親自傳授下來的經驗,每一樣都值得我們學習,之所以拿出此書,也是為了讓更多的人受益。你看是否想要試試?”


    “自然,能有幸重現此等鬼斧神工,是我的幸事,隻是這樣的技藝怕是會招人忌憚啊。”


    “所以隻是請師兄雕刻幾章試試,其他還是要靠他人抄寫。”


    “你們心中有數就好,成這事我接下了。”說完,直接想要取材立刻行動起來。


    明思湧忙道:“師兄,還是先用過飯再試不遲。”


    何滄延這才覺得自己好似有些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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