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那個黑灰門樓嗎?


    小姐曾經有次陪我回去,也是一起走了好長的山路,因為她和牤牤都帶我走過,所以我才能帶花花走。


    小姐曾經在那條路上,告訴我很多家長裏短的事兒,我發現這些事兒從每個人嘴裏說出來都不一樣,小姐聽她爸媽說的版本,不僅不是她爸爸貪汙了我家的錢,倒說是我爸爸欠了她家裏的錢,連沙場,他們家也是出了十幾萬的股本。


    可是她爸爸結婚之後,連個正經工作都沒做過,從哪裏能變出十幾萬呢?


    我跟小姐爭執了一會兒,見她不願意說這個話題,就沒再逼迫她——那時候,就是她從廣州回來,回老家的路上。我們都不知道等待她的是,被囚禁至少半年以上的命運。


    那時候小姐告訴我,爺爺不是個好人。


    “你沒發現嗎?他很勢利眼。你家沒錢的時候,就瘋狂打你。等你家情況好轉了,就開始針對我。”


    “啊?”


    我隻記得小時候小姐被爺爺打過,後來上了小學之後,小姐的父母回來了,爺爺就不怎麽敢打她了。


    至於我,我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沒人護著,自然就成了他最好的出氣筒。


    小姐瞥了我一眼:“難道你沒發現嗎?那時候在化工廠,公公煮番薯湯,隻給了我兩塊!”


    小姐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個“v”字。


    我記得是有吃番薯湯,那番薯湯加了鹽,還挺香,就是吃完之後有點挖心(倒周話,刮油想吐的意思)。


    我當時吃了多少呢?


    我也不知道,我隻記得公公說,吃完了就去鍋裏舀。


    大概還是吃飽了的。


    看來小姐那時候沒有吃飽。


    我皺著眉,有些為難地看著小姐,隻覺得自己也對不起她,竟然沒有發現她沒有吃飽。


    小姐怕我不相信,又告訴我,她聽伯母說,“你生下來那時候難養活,公公就要丟了你,還說要把你嘴巴撕爛。”


    咦~


    這個就有點恐怖了。


    但是完全能想象到那個畫麵——這種事公公確實能做得出來。


    “你看,自從你家越來越好之後,公公是不是就越來越少打你了?”


    小姐繼續問我,我眉頭一皺,當時想到的隻有初三割腕之後,確實挨打少了。現在回想起來,公公打誰並不是看誰家裏錢多錢少,主要是取決於他的心情好不好,以及下手之後可能要承擔的後果。


    因為我記得我上高二的時候,大姑姑已經在地產業搞得風生水起,公公還是當街打了她幾下——大姑姑不會因為這事兒報複公公,他打起人來自然也沒有心理負擔。


    大姑姑還曾經試圖給小姐做過媒,那時候小姐才17歲,隻是剛剛被大伯父放出來,還沒有定好去過什麽樣的未來。


    我記得那時候大姑姑已經搬到了倒周南路的蓬萊山莊,在大姑姑新開發的小區樓下,還沒有裝修的一間毛坯房裏,大姑姑讓我和小姐、雨仔、風仔在這兒等著。


    雨仔說,大姑姑要領來的人,常常戴一個金鏈子,他似模似樣地演起了那個人的樣子,我上去逗趣,說那金鏈子是不是9.9包郵的。


    雨仔露出一個吃驚的表情:“哎呀!三姐……小姑娘,還真被你猜中了。”


    我揮揮手:“你這不行!看我的!”


    我那時候穿著一身明黃帶大小不一的彩色圓點短袖,顯得皮膚黝黑,見多了我爹,裝起老男人來似模似樣,把姐姐弟弟逗得樂不可支。


    過了幾分鍾,大姑姑帶著那男的來了,男的他爹也跟著來了,大姑姑把小姐叫了出去,讓我們幾個小的不許過去。


    雨仔又跟我們八卦,說那男的其實就是他爹有錢,錢不是靠他自己本事掙的。


    後來小姐果然沒看上那男的,男的一開始還挺喜歡小姐的,聽說小姐拒絕了,嘴上就開始不幹不淨地說小姐長得太瘦不好生養什麽的,小姐聽了嗤笑一番,冷意更盛了。這次失敗後,大姑姑暫時消停,沒再張羅介紹對象什麽的。隻是叫了我們幾個小的給她搬磚——是真搬磚,她工地上雖然有人手,但是多我們幾個不多,反正我們又不用開工錢。


    我幫了幾次,發現牤牤也在幫忙,而且我們尚有上學的時候,牤牤卻是全年無休的。有一次,牤牤不小心踩到了建築板材上的釘子,腳掌受了傷,送進醫院。爹爹才知道我們在幫忙,他很生氣,大罵了大姑姑一通,嚴令牤牤和我不許再去幫忙。


    之後牤牤還是會偷偷地去幫忙,而我則有了光明正大拒絕搬磚的理由。


    伯父伯母聽說了這事兒之後,也把小姐和風仔領走了。


    我倒是偶爾還會被牤牤帶去大姑姑那裏——是噠,有一段時間,大屋地沙場不需要牤牤主持,好像是十四公裏關閉了,公公去了大屋地還是怎的,總之牤牤確實跟著大姑姑一段時間。


    那時候大姑姑請了一個有些親戚關係的司機,我需要管他叫伯伯,這個伯伯會煮血鴨,做的很辣很好吃,隻不過吃飯的地方還是大姑姑建的毛坯樓,到處都是青砂石、落滿水泥灰,煮菜的鍋子就放在地上,還搭了個小灶,燒柴禾。大姑姑讓我幫忙放血時,我還有點唯唯諾諾。後來血鴨煮出來,就知道香了。盡管那些鴨血煮熟後分散在鴨肉上,看起來有些黑乎乎,但是那麽多碎辣椒,還是把菜變得十分有味。


    好了,現在我們回到報名的路上。


    很抱歉的是,我必須要承認,在我讀了高一半學期之後,我的確對自己的學習成績感到十分驕傲,加上牤牤的誇讚,爹爹的關心,我此時已經有了一種文人的傲氣,對很多事物都已經不再那樣純真細心地觀察了。


    小姐一路陪我坐公交,到了一中山坡下。


    她送我進校門前,跟我說:“我覺得大姐說得對,我們生活在一個扭曲的,不幸的家庭。”


    她這話是那時候去ktv,大姑姑罵了我之後,大姐又心疼我,哭訴著阻止大姑姑的時候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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