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說:“小仔就不用講了,她從小就被親媽拋棄,小舅也在外麵亂搞,根本就不管她。”


    “婷婷呢?她爸爸又賭錢又抽煙又不上班,到處混!”


    “雨仔!雨仔從小就被你們放到小仔屋裏,到現在,連一句老爹老媽都不敢喊!”


    “和他們比起來,我好像是最幸福的,可是我們一家人,有多久沒有再在一張桌子上吃過飯了?你忙,爸爸也忙,我和雨仔兩個人相依為命,在冷水灘吃鹵粉!”


    “我們三個家庭,沒有一個正常的!”


    大姐喊完這段話之後,滿眼都是淚水。


    她這話擲地有聲,我記了許多年。


    小姐今日又提起這話,但她的理論似乎比大姐更進一步:“我覺得我爹娘都對不起我。”


    “啊?可是他們不是生了我們……”


    小姐大手一揮打斷我的話:“我求他們生我的嗎?他們不生,還會有別人生!若是生在別人家裏,我又怎麽會變成這樣?”


    我以為說這話的小姐情緒會很激動,但是她很冷靜地跟我說:“他們把我生下來,就要對我負責。可是你看看我爹再看看我媽,他們有什麽?論賺錢,比不是你爹比不上大姑姑,論教育,比不上大姑父。就知道打,就知道罵,就知道把我關起來!”


    “我恨透他們了。我沒有讓他們生我,誰給他們的權利這樣對我?”


    小姐的語氣輕描淡寫,但是後來,她很堅定地貫徹了當年的思想。


    我聽了小姐這一番話之後,對我爹和牤牤,產生了新的疑問:“如果我不是你們的女兒\/孫女,你們還會像現在這樣愛我嗎?”


    那時候,我還以為隻要有血緣關係,愛就是理所當然的。


    對於剛剛覺醒自我意識的我來說,我更看重的是,我除了“血緣基因”之外,和他們的感情互動,他們對我這個“靈魂”的喜歡。


    我爹的回答很簡單:“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兒,我都不會認識你。你喜歡做什麽,我當然也不會管你不會教你。”


    這個回答讓我感覺到既踏實又失望,我爹不喜歡我,他對我的好,僅僅是因為,我身上有他的基因傳承。


    但是這個問題,我從來沒有問牤牤。


    因為能做牤牤的孫女,是我的幸運。


    到了最後,也不必問了,我知道她是後來才愛上我的,從我的學習成績越來越好開始,對我有了“期望之愛”,從我後來照顧她開始,對我有了“平等之愛”。加上原來的“血緣之愛”,我們產生了基於血緣卻又超越親情的獨立的人與人之間的真愛。


    回到我的高中生活吧。


    依然是那樣,爹爹每周末會盡量抽時間來接我,多數時候送我回奶奶身邊,少數時候送我回錦繡花園。若是他不來,我則必然回錦繡花園。


    牤牤給大姑姑幫過一陣忙之後,又去了四郎口沙場。


    聽說是四郎口沙場算賬不清楚,公公牤牤覺得交給外人還是不放心。


    我去見牤牤的時候,才聽說了,花花不見了。


    在搬過來之後,有一天晚上,花花出去了,再也沒有回來。家裏隻剩下花花下的幾個小狗子。


    花花可能是被狗販子偷走的,油炸屋這個村,經常有這樣的狗販子出沒。


    直尾巴和黃屁股,也在高一的冬天,被公公打死吃肉了。他理直氣壯:“不吃也會被人偷了去,還不如進肚子安全。”


    我看見那兩盆狗肉就想吐。


    從前見到的狗肉,我和這些碎屍塊生前的主狗沒有任何感情,黃屁股和直尾巴不一樣,我認識他們,給他們取了名字,他們跟著我在山裏、田裏、河邊,到處亂竄過。


    我吃不下。


    也不想看到。


    牤牤也沒有吃。


    她一手養大這些狗子,最後還不得不幫忙料理。


    她心裏也是不舒服的。


    我問公公:“我們不是瑤族嗎?為什麽還要吃狗肉?”


    “哪有這麽多講究?你不吃就走開些。這麽香的東西都不知道享受。”


    公公鄙視了我一陣,樂嗬嗬地吃肉去了。


    我默默地走開,和牤牤蹲在一邊吃飯。


    後來我有次做夢還夢見直尾巴和黃屁股了,夢見他倆和別的狗子打架。還夢見花花被洪水衝走了,還有次是夢見花花在山上跑,被狗販子套了袋子拖走了。


    花花的小狗崽對我很親近。


    有黃色的小狗、奶牛花色的花狗、偏灰色的花狗,還有一隻純黑的小狗。


    黃小狗對我不大親近,她很依賴牤牤。


    另外三隻由於經常被我摸摸頭,非常喜歡跟我玩耍。


    每次爹爹的車從山路上開下來,幾隻小狗都會衝過來,前爪撲向我,爭先恐後地讓我摸它們的小腦袋。


    狗子們的腦袋毛茸茸的,又比較順滑,摸起來可有意思了。


    公公牤牤被調到四郎口沙場之後,牤牤下了大決心,要在周圍開荒。做了好大一片竹籬笆園子,爹爹也調來一些砂石,把路鋪了鋪。現在車能上山再下山,直接開到調河沙的地方。


    那時候河沙行情不錯,粗沙都賣到120元一方。細沙更是不得了,有時賣180,有時賣220.


    一個拖沙子的車來一趟,至少在一千多。


    沙場生意好的時候,一天有三四十輛車,生意淡些,也有七八輛。


    不過四郎口不是爹爹獨有的,他在大屋地的沙場,跟一個叫小斌的叔叔合夥,在四郎口則是跟一個叫郝仔的伯父合夥,本來還有另一個姓郝的伯父,因為這位好賭錢,最後把股本全賣給了我爹還有郝仔伯父,因此我隻見過他一兩回。


    爹爹跟我說,沙場的營收,他每個月大概能拿到20萬,生意好的時候,也就是三十四萬。


    但是爹爹又說了,沙場生意辛苦,有時候要看天吃飯,若是下雨了,就不好挖沙。縣裏也下了環境保護令,以後石頭打碎的建築砂,會慢慢取代天然河沙。


    爹爹要做少受天氣影響的生意,他開始把目光投向了房地產,畢竟大姑姑在這方麵已經做出了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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