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這首小詩,我曾在臨摹字帖時見過。


    如今我一個人住在這空蕩蕩的房子裏,客廳、餐廳南北通透,本就寬闊的空間,因兩邊的落地玻璃門開始與無盡黑夜相交疊。


    爹爹買來的各式盆栽,在黃昏下線後,開始變成黑夜中隨時可能出沒的妖魔鬼怪,猙獰地將影子探進來。


    屋外風雨大作,幾棵輕一點的盆栽被風吹得搖搖擺擺,像是要把落地玻璃門撞壞。我出去把它們安置好,那實在穩不住的,直接拖進來。


    關上門窗,打開空調和電視,想要與世隔絕。


    可是,如何隔絕得了?


    風雨不停地擊打門窗,發出“劈啪”聲,外麵電閃雷鳴,讓我深深明白了:“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到底是什麽意思了。這麽高的樓房,四麵無遮無擋,家裏空空蕩蕩,感覺自己不是與世隔絕了,而是隨時可能一起被風雨拋飛。


    黑夜終於降臨。


    兩邊夜色沉沉,我不敢去把窗簾全部拉上。


    我總覺得,如果世上真的有鬼,它來了,至少我要先看見,然後才能逃跑。


    如果把窗簾全部拉上,鬼來了我也不知道。


    今晚沒有好看的電視劇了,隨機點開電影頻道,裏麵開始播放《鬼新娘》。


    好好好!


    今晚就看這個了!


    鬼新娘倒是沒有太過嚇人,反而裏麵的歌曲有些感人。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我記串了,我記得開頭是個二女爭夫的情節,裏麵的表姐先是展示了自己的胸部規模,隨即年輕的女孩用了一根筆夾在表姐胸下,結果筆不掉落,以此來嘲笑表姐的下垂。


    這種情節很惡俗,也反映了這部電視劇絕不是女人拍的。


    實際上,大部分能覺醒“自我意識”的人,會對自己的身體表示一定程度的“脫離”。過於重視肉體,是一種精神上沒有覺醒自我的體現。


    連我這樣的孩子,都會思考“假如我和家裏人沒有血緣關係,我的身體裏沒有流傳他們的血脈,他們還會這樣對待我嗎?”


    兩個成年女人,又怎麽會用“誰的胸部更大更堅挺,誰就會得到愛”這種奇葩的思想去生活呢?


    若真有這樣的定律,那得到的也不是什麽“愛”,而隻是“對胸部的欲望和執著”罷了。


    這種東西又有什麽好追求的?更不要說爭奪了。


    電影的主線劇情也很簡單,女鬼被迫要嫁給惡鬼,男主無意間救了她出地獄,還和她定下婚書。女鬼就一直跟著男主,男主一開始還有些不明所以,很快兩人就發展出了感情。表姐非常看不慣女鬼,但是在惡鬼殺來的時候,表姐還是願意幫助女主,最終女主投胎去了,男主在人間等她。


    我之所以記得這部電影,一是因為前麵的奇葩比鬥情節,讓我得到了除了大姐之外,額外傳得的生理知識——瞧瞧這種類似的知識是多麽匱乏,連這樣不合理的情節,我都能把它當成科普記了好多年。


    二是因為《鬼新娘》裏的歌曲《今夕是何夕》。


    這首歌實在太深情太憂傷,配上女主淒慘的遭遇,簡直像mv一樣在我腦子裏反複播放。


    上一首這樣使我印象深刻的歌,還是港劇《東方明珠》裏的《卡門》,這兩首歌描繪了截然不同的“愛情”。


    “男人不過是一種消遣的東西,有什麽了不起。愛情不過是一件普通的玩意兒,一點也不稀奇。”


    “什麽叫情,什麽叫意,還不是大家自己騙自己?”


    “什麽叫癡,什麽叫迷,還不是男的女的在做戲?”


    “是男人我都喜歡。不管窮富和高低!”


    “是男人我都拋棄。不怕你再有魔力!”


    《卡門》的風流自信,讓我深感著迷。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它說的很有道理。


    看了《悲慘世界》之後,發現雨果那句:“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更是能把各種言情小說擊打得粉碎。


    可是,世間仍有真情。


    我不好說《鬼新娘》的男主有沒有真情,但鬼新娘倒是真感動我了,我相信她心中是有真情的。


    “告訴我今夕是何夕,告訴我此處是何處。”


    “飄零的身影,該向何方?彷徨的心,無所歸依。”


    “天注定讓我遇見你,卻為何又遙不可及?”


    “縱然是將你擁入懷裏,也知道相依隻是瞬息!”


    “如蠟炬的燒盡自己,如燈蛾撲向火去。”


    “今後將在水裏火裏,放不下的也隻有你。雖然相會永遠無期。”


    “如秋雲的隨風飄逝,如玉石的沉落海底。”


    “今後不止千裏萬裏,見我也隻有在夢裏。長恨悠悠無盡期。”


    如此深刻的感情,怎能不讓人感懷?


    此外,我還經常看《甄嬛傳》,喜歡裏麵的《鳳凰於飛》,感覺自己也好像功成名就,落寞深宮的掌權者。


    我漸漸學會了在客廳過夜,看著夜幕降臨,直到天光微亮,才放心睡去。


    仿佛太陽出來了,它就告訴我:“別害怕,你可以睡覺了。”


    於是像我這樣經常熬夜的人,也經常能看見日出東方。能看見一縷金光染盡層雲,穿射幾十萬公裏直直奔我而來,同時也照拂世間萬物。讓猙獰的樹影變為新綠,抖擻起精神。讓無盡的黑夜變為清晨的薄霧,淡淡的落在樹葉上,變成露珠。


    有時候我會站在陽台上,衝著陽光笑,拍下冬天的照片。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上高二了。


    高二的上期,我們還在高一那個教室裏。


    上高二之前,最重要的當然是選擇文理分科。我想選理科來著,因為我對世間萬物都很感興趣,有意成為一個科學研究者。但是爹爹不允許。他非要我讀文科。


    理由有兩個,第一,我的數學成績不好,理科計算多。若是我讀理科,可能考不上大學。第二,他需要一個將來能成為律師或者記者的女兒。而不是科研人員。


    科學研究,對他毫無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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