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叩拜先師孔聖人!”


    考場外,在官員們的帶頭下,數千考生對著李邦華身邊的孔子牌位屈膝下跪。


    不止他們,就連圍觀的百姓也有人盲目的跟著跪了下去。


    嘈雜的考場外迎來了短暫的安靜。


    跪拜完孔子排位後,考生呂宮高舉手中的牌位質問李邦華:“我手中也是孔聖人牌位,李閣老難道不跪嗎?”


    李邦華微微一笑,指著身旁的牌位說道:“一心不拜二,所以我隻拜這個牌位。更何況你手中的牌位是假牌位,沒必要拜。”


    呂宮啞口無言。


    他手中的牌位確實是臨時製作的,嚴格來說並不是真牌位。


    反觀李邦華手中的牌位,無論樣式還是製作的精美程度,都比他手中的牌位好。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從南京孔廟請出來的。


    見呂宮不再說話,李邦華倒背著手問附近的考生:“爾等為何罷考?”


    不問還好,一問之下引起了群憤。


    學生們七嘴八舌的對著他亂喊。


    “肅靜!”兵部侍郎張泊鯨攢足了力氣怒吼一聲,“你們選幾個代表,上前來一個一個說。”


    “好,我們這就選。”有考生附和。


    “等著,你們千萬別走。”


    這幫學生大部分都是跟著起哄的,並不知道多少實情。


    在考生們的簡單商議下,選出二十多個代表來到李邦華身邊。


    李邦華也不問他們的姓名,直接說事:“說罷,你們為何罷考?”


    “因為你迫害讀書人!”


    “對,你借貪官汙吏之手欺辱打壓讀書人,我等為何不罷考?”


    考生們激動地說道。


    李邦華嗬嗬一笑:“老夫借誰的手迫害讀書人了?又是怎麽迫害的?你們總得說出被迫害人的名字和他們的遭遇吧?”


    “好,我先說!”呂宮向前一步說道:“在下南直隸常州府人,半個月常州府衙打著追繳賦稅欠款的名義,盤剝地方上的大戶。”


    “這些大戶多是書香門第,禮義人家。麵對貪官汙吏的盤剝無力應對,隻能輸銀了事。”


    “他們少則輸銀數百,多則千兩甚至數千兩不等。甚至有一張姓讀書人因無錢賄賂官員,被抓進官府大牢酷刑害死。”


    “你指使官員做出此等惡行,難道不該被罷官嗎?”


    “對,罷官!”


    “罷官!”附近的考生們再次高呼起來。


    周圍的士兵們紛紛凝神戒備,生怕這幫學生做出不法之事來。


    李邦華點點頭,問道:“你口中這些人都是常州府人?”


    “對。”


    “常州府哪裏?”


    “常州府府衙駐地武進縣。”呂宮昂首挺胸,擺出一副無懼無畏的姿態。


    “告訴老夫他們的名字。”


    “說就說,”呂宮向前半步,大聲說道:“常州府被迫害的士紳有陳伯玉,張德林,李深,還有一個張厚信。”


    “凶手不是別人,正是李閣老舉薦的新任常州知府士弘升!”


    現場先是恢複安靜,隨後爆發出激烈的呐喊聲:“革職問罪!革職問罪!”


    尤其是那些起哄的考生,在知道這個信息後,愈發堅信李邦華是貪官汙吏。


    他們要借用這個機會打倒李邦華,讓他永無翻身之地。


    在這些人的帶動下,考場附近喊聲如潮。


    躲在後麵的南京勳貴和官員們紛紛低下頭,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現在考生們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等達到一定程度後,會由動口變成動手。


    到那時,局麵會完全失控。


    隻要在死傷幾個人,李邦華就會吃不了兜著走。


    李邦華收起臉上的笑容,對著身後的官員說道:“記下他們的名字了嗎?”


    “回閣老,記下了。”


    “現在立刻將常州府的資料搬過來,現場查!事情原委,一查便知。”


    “是,卑職這就去查。”


    那名官員施禮後轉身向後走,然後來到一輛馬車旁邊。


    在數千人的注視下,他命人將馬車的門簾掀開。


    隨後十幾個官吏一擁而上,將車廂裏的書冊一摞一摞的搬了下來。


    每搬下一摞,當事人便喊出一句話。


    “徐州府的搬下來了。”


    “淮安府的搬下來了。”


    “揚州府的也搬下來了,但資料不全,知府張煌言會在近日將資料送來。”


    “鎮江府...”


    “找到了,常州府的資料在這裏。”一個書吏抱著手中的書冊來到李邦華麵前。


    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李邦華繼續吩咐道:“找出那幾個人繳納賦稅的記錄。”


    “遵命。”


    十幾個官吏圍在那一摞書冊前,就地查找起來。


    不多時一個官員站起身,拿著一本打開的冊子來到李邦華麵前。


    讀書人單獨成冊,所以很容易便能找到他們的名字。


    “閣老,找到了陳伯玉的資料。”


    “念。”


    “是。”官員朗聲念道:“陳伯玉,南直隸常州府人,萬曆二十八年生人,萬曆四十五年中秀才,後屢試不中。”


    官員停下來向後翻了一頁,繼續念道:“賦稅冊子有寫,陳家有良田近五百畝,但是從我朝二年起,他沒給朝廷繳納過一文錢賦稅。”


    “其拖欠的田賦折銀是五百三十二兩,拖欠的徭役銀是八十四兩,兩項合計為六百一十六兩白銀。”


    不等李邦華繼續問,另一個官員找出了張德林的資料。


    不出意外,他也拖欠賦稅。


    雖然不多,卻也不少。


    又等了一會,呂宮口中被衙門官員迫害致死的士紳張厚信的資料被找了出來。


    手拿書冊的官員在眾人注視之下,緩緩念道:“張厚信家有良田兩千畝,自萬曆四十二年起就沒給朝廷繳納過一文錢賦稅,其所拖欠的賦稅總額高達六千餘兩!”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考生呂宮聽到這個消息後使勁搖頭,“我與張家關係甚密,他為人友善,絕不會做出不交賦稅的事來!”


    官員將手中的冊子向前一遞:“白紙黑字上都寫了,若是不信可以自行查看。”


    “看就看!”呂宮接過冊子,認認真真的翻閱起來。


    隨著他翻閱冊子的速度加快,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他沒想到自己維護的竟然是一個偷逃賦稅的小人!


    “呂兄,這冊子會不會是偽造的?”旁邊有考生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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