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欄客棧,東樓密室。


    室內閉不透風,其上綴滿螢石,宛如星夜當空,更有薄紗層疊,垂地迤邐,好似雲霞沉顯,其間檀香繚繞,偏偏香淡清雅,毫不膩鼻。


    南牆供桌,彩爐生煙,牆掛一畫,畫上一位卓然女子斜竹笛於胸前,孤峰遠、倩影近、前路絕,回首凝望峰上之夜空,淨眸黑白分明,素顏斑斑掛淚。


    畫上提詩:娥皇揮涕處,東望九疑天。往事難重問,孤峰尚慘然。


    初雲麵畫而跪,螓首低垂,嬌軀比挺,閉目捧心,似在祈禱。


    後牆嘩嘩地梭開又合攏,白綾手捧一函,穿紗行至,同樣麵畫跪下,拜了幾拜。


    初雲睜眼凝視,顯得有些急不可耐,等她拜完便迫不及待地問道:“還順利嗎?”


    白綾將巴掌大的信函塞給她,回道:“流珠急報,說授衣跟著趙舒離開,很可能導致三缺一。”


    初雲急急展信細看,嘴上忍不住道:“缺了哪一個方向?千萬別是夷山。”


    白綾苦笑道:“流珠已經離開,她也不清楚,隻能等後續的信報。”


    初雲迅速看完信函,俏臉寒煞地道:“什麽蓋萬,什麽王升,什麽來路,居然橫插一扛,壞我們的大事!”


    “應該隻是意外巧遇。”


    白綾歎道:“咱們好不容易才通過紀國公和流珠固定風少的行程,並讓他把自己的隨從盡數調走。如此良機,被純狐姐妹這個師兄給敗壞了。”


    初雲跟著歎道:“是啊!風少是什麽人,但凡覺得處境和環境有一丁點不對勁,也不會這樣隨意。唉~經此一次,風少必有警覺,再想故伎重演,難上加難。”


    白綾擔憂道:“如果缺了夷山一路,那麽隻有風少對佛門生怨,佛門沒有對風少生怨。兩方不是同時怨怒,恐怕仍有說和的餘地。”


    初雲沉默少許,幽幽地道:“符塵心那晚已經代表佛門和風少講和,如果風少真的高抬貴手,放佛門一馬,北周不深陷滅佛的泥潭,我國則危矣。”


    白綾道:“多想無益,隻能等消息。”


    初雲沉默半晌,輕輕地道:“如果十天大王和催光明使能夠演好這出戲,或許尚有轉寰的餘地。”


    白綾忍不住道:“今天之前,我還真不知道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佛門金剛護法李天王居然是明教五子之一的十天大王。”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多告訴你一點也無妨。其實這在佛門高層不算秘密,明教和聖門的彌勒宗關係匪淺,彌勒宗根本就是佛門淨土宗的一支。”


    初雲解釋道:“明教在海龍王的兩浙一十三州勢力強大,且深入閩地摻和閩人造反,現今閩地形勢快要失控,所以剿不如撫,分化為先。此乃合作的基礎。”


    白綾緩緩點頭。


    初雲叮囑道:“告訴你這些,是要你明白情況,把握分寸。”


    白綾鄭重道:“我知道了,對明教不可不信,也不可盡信。”


    初雲嗯了一聲,問道:“宮天霜還沒有回來嗎?”


    白綾臉色有些不自然,小聲道:“暫時還沒有。”


    “她絕不能出事,否則風少遲早會遷怒永嘉公主。”


    初雲冷然道:“我警告你白綾,公主一路上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才讓宮天霜移情風少。你不能因為那點嫉妒心,把公主置於危難之境。”


    白綾急道:“我真沒動什麽手腳,她就是沒回來嘛!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初雲秀眸電閃,寒意森森地罩住白綾。


    白綾抵受不住地低下頭。


    初雲嬌喝道:“老實交代,如果讓我查出來,你知道後果。”


    白綾俏臉驀然蒼白,美眸射出恐懼之色,抖著嘴唇囁嚅道:“她出門前,我的確跟她說了幾句話。”


    初雲臉如裹霜地道:“說了什麽,一個字都不準漏。”


    白綾細弱蟲鳴地道:“我說風少想她想得茶不思飯不想,連睡覺都睡不著。這都是實話,風少確實很想念她,好幾次我聽到他和身邊人說起……”


    初雲怒而打斷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你不明白?居然給宮天霜打這種埋伏,你到底懷著什麽心思?”


    白綾低聲道:“這誰說得準,說不定風少會接受她呢?”


    “我告訴你,風少一定會拒絕她,她一定會跑掉。這不是我的預計,這是一位深悉人心,並且無比了解他和宮天霜的人的預計。事實將會證明,這是對的。”


    初雲咬著銀牙寒聲道:“你居然敢添油加醋,使情勢偏離預計。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宮天霜表白成功,哪有之後的事?我看你是昏頭了。”


    白綾不禁慌張,哀求道:“我不是故意的,初雲小姐,你繞過我這次吧!”


    初雲不理,自供桌上取來一塊痕跡斑駁的青竹板,雙手捧著高舉過頭,衝畫像道:“娥皇在上,白綾擅作主張,妨害大計,弟子初雲持湘妃牌懲之以儆效尤。”


    白綾臉色倏然蒼白,不剩一絲血色,抖著手解衣褪衫,背著手伏身於地。


    初雲持牌擊臀,一擊下去,悄然無聲,偏得雪上落紅梅,更是瞬間高腫。


    也不知這牌上有什麽機巧,僅是一下,白綾當場昏暈,又被第二下當場打醒。


    如此反複多次,白綾的嬌軀不受控製的抽搐,近乎失神地哭道:“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


    初雲總算罷手,將湘妃牌再供於桌上。


    白綾一邊抽泣,一邊哆哆嗦嗦地收拾立整,重新跪好,偏得連跪都不敢深跪,兩腿並緊虛坐,僵硬地挺著,渾身不住地打顫,不時拿手背抹一下止不住的熱淚。


    初雲冷漠地道:“如果宮天霜明天還未回來,你還要受一次罰,每天如此,直至她回來為止。如果她出了什麽事情,導致風少遷怒公主,你知道後果。”


    白綾後悔極了,急道:“我這就安排人找她。”


    她說著話就想起身,一用力立時痛倒,好一會兒才喘過氣來。


    本來一個明豔的麗人,當真狼狽不堪。


    “現在知道怕了?早知今時,何必當初?”


    初雲冷冷地道:“現在城內風聲這麽緊,我們損失慘重,今天傳個信都如此艱難,不可能出去找人。你隻能聽天由命。”


    白綾欲哭無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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