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一番話蠻不講理,偏又蠻橫得理所當然,撲麵的霸道令人窒息。


    初雲忍不住縮肩縮頸,怯生生地道:“風少……”


    風沙打斷道:“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如果無法證明你們沒有牽扯……”


    初雲打斷道:“請風少隨我去一個地方,如果去後您還要追究,初雲任您處置。”


    風沙死死瞪著她,好一會兒才點頭道:“引路。”


    初雲優雅地起身,盈盈扭腰地走向南壁,不知撥弄了什麽機關,嘩地促響,案前陷出一個往下的暗梯,黑咕隆咚的,看不見底。


    風沙坐著沒動,不動聲色地道:“你是帶我見人嗎?還是她又留了什麽遺書給我?又或者讓我睹物思人,哼哼~”


    初雲返身走下暗梯,聞言頓步側頭道:“睹物,也見人。”


    風沙心中止不住地一陣激動,猛然跳了起來,跟著初雲往下走。


    暗梯深入地下,又梭開一道滑門,眼前陡然光明。


    瞬暗瞬亮,很容易令眼睛難以適應,偏偏風沙連眼皮都沒眨,僅是瞳仁猛縮,瞳光幽閃。


    垂紗層疊,宛如雲霧,香氛怡人,清新不膩。皓石漫天,星光燦爛,依稀可見雲霧深處伏一妙體,通體如象牙,凝脂似暖玉,似乎還綴以紫花,嵌有紅霞。


    初雲緩步而入,接連揭簾,直至最後一層薄紗,掀而不放,纖手側比,示意請入,並且請看。


    風沙順指一看,旋即皺眉。


    一女四肢大張,背著他伏於地上,竟是裸衣,背臀腰腿之上盡是腫脹和淤紫,隔紗遠瞧好似白玉嵌紫,引人遐想,近看則可歎可怖,毫無美感。


    嬌軀仍在輕微地起伏,證明還有呼吸。


    風沙僅能看見兩側羞漲的臉容,亦認出這絕非娥皇,而是白綾,心中大訝,白綾怎麽會趴在這裏,還一通受了重責的樣子。


    對方畢竟是女子,風沙一經確認身份,目光立即移開,掃過牆上之畫,然後就挪不動了,仿佛畫上的女子有種莫明的吸力,不僅吸住了視線,更吸入了思緒。


    “娥皇揮涕處,東望九疑天。往事難重問,孤峰尚慘然。夜深寒峒響,秋近碧蘿鮮。未省明君意,遺蹤萬古傳。”


    風沙吟出畫上並沒有寫出來的另一半,神情漸漸淒淒,末了喃喃地道:“你是見不到我了,還是不想再見到我?”


    初雲低聲道:“是不能再見到您。她希望風少永遠記得她最美好的樣子,而非塚中枯骨,一捧殘骸。”


    風沙望著畫愣愣地出神,過了好一陣,目光不移地伸指點點腳下一動不動的白綾,問道:“她是怎麽回事?”


    初雲小心翼翼地道:“宮天霜走失,她有責任。宮天霜一天沒回來,她就要受一天地懲罰。直至如今,宮天霜仍未有消息,我不能再瞞下去,必須向您認錯。”


    如果宮天霜始終不回來,又或者確認出事,風沙瘋了也會追查到底。


    現在她自己說出來,叫做自首。


    否則,風沙對娥皇的情分很可能因此耗盡,甚至耗過。


    屆時,不光是她,相關地一連串人等都將會承受風沙的暴怒,必定會付出慘痛的代價,包括紀國公夫婦,包括李玄音,包括鴻烈宗,甚至包括整個南唐。


    風沙神情漸冷,寒聲道:“我要知道怎麽回事?”


    初雲搖頭道:“具體情況,恕我不能告訴您。初雲以娥皇的名義保證,就算風少知道過程,對找回宮天霜亦無絲毫的幫助。”


    她要保護李玄音,所以一定要瞞下,不能讓風沙知道李玄音在這件事情上出了力。


    風沙盯著畫像,冷冽地神情漸漸柔和。


    初雲取來案上供著的湘妃牌,將湘妃牌高捧過頭,跪下道:“白綾交由您隨意處置,可以拿她解氣,也可以取她性命。如果風少還不解氣,初雲甘受嚴懲。”


    風沙接過湘妃牌,輕輕地撫摸、凝視許久,收入懷中,輕聲道:“我罰你們把宮天霜安全地找回來,已經知情的可以參與,不知情的不要擴大。”


    他現在已經明白了,初雲和白綾恐怕不僅是南唐密諜,還是鴻烈宗人,否則初雲不會對白綾使用代表娥皇身份的宗法。


    另外,初雲顯然獲得了娥皇的授權,否則不會把代表娥皇身份的宗法交予他之手,這意味著他可以代娥皇懲罰娥皇一脈,僅是不知道這是娥皇何時的授權。


    這種象征意味十分濃厚,他接下的不僅是權力,更是責任。


    以鴻烈宗的式微,恐怕他扛下的責任將遠遠大於所獲得的權力。


    初雲見風沙收下湘妃牌,緊提的心兒鬆下,伏身道:“多謝風少。”拉了拉白綾道:“還不快感謝風少饒你性命。”


    白綾哆哆嗦嗦地轉身,略顯沙啞的嗓音顫聲道:“多謝風少。”


    風沙冷冷地道:“不用謝我,隻是記賬。如果宮天霜沒能安然回來,我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初雲使勁點頭道:“風少已經很大度了,初雲感激不盡。”


    “你肯坦白,而非等我查出來逼問,那就還算知錯,知錯想改,我給機會。”


    風沙繼續盯著畫,緩緩地道:“能不能把握機會,一來爭取,二來看命。宮天霜的命,還有你們的命。”言罷,拂袖而去。


    剛回北樓,趙大公子派人送個口信,言新得一寶,邀府上一聚。


    風沙啞然失笑,這老小子就是個奇葩,得的寶貝肯定不是什麽正經寶貝,但是肯定愛不釋手,否則不會特意請他過去,顯然很得意的想要顯擺一番。


    想了想,還是同意了。


    正因為這老小子最不成器,所以趙重光最擔憂這個兒子,也最寶貝這個兒子,何況還是他的嫡長子。


    趙重光生怕自己死後,這個不爭氣大兒子沒個好下場,是以托囑風沙好生照看,語重心長,頗有點托孤的意味,風沙也的確用了心。


    他不僅想獲得趙重光現在的支持,更希望趙重光百年之後接手仍舊忠於趙重光的那些屬下。


    為此,罩一個紈絝算什麽,罩一百個紈絝他都十分樂意,世上恐怕沒有比這更便宜的事了。


    真要是罩一個精明強幹,野心又大,諸如趙儀那樣的家夥,那才叫麻煩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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