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天白一番理論,令楚涉聽得張口結舌,他心裏認定這是歪理邪說,偏偏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反倒是宮天霜褪卻羞顏,一本正經地道:“閣下以明神歸明界為上善,我等以好好活著為上善,上善若水,彼之蜜水,我之毒水。”


    牆後,周憲失笑道:“我頭次知道上善若水的水居然可以解作蜜水和毒水,隱穀聽了怕不是要瘋。這丫頭不愧是你教出來的,詭辯真有一套。”


    風沙真沒想到宮天霜居然就是沙乘雙,又欣喜又得意地道:“老子曰‘上善若水’,又沒曰‘上善是水’。既然僅是‘若’,自然可以是蜜水,也可以是毒水。”


    周憲嗔道:“又詭辯。”


    風沙嘿嘿笑道:“白馬是馬,黑馬也是馬;毒水是水,蜜水也是水。我覺得沒有問題,最起碼霜兒的結論一點問題都沒有,明教的上善的確是別人的毒水。”


    “這點倒是沒錯。”周憲輕輕地頜首。


    牆外,宮天霜一番話把寒天白說問愣了,好一會兒才正色道:“毒水也好,蜜水也罷,不親口嚐過你怎麽知道這是什麽水,好不好喝呢?”


    宮天霜立刻道:“那就請你以身作則,親自嚐給我們看看好不好?”


    楚涉眼睛一亮,附和道:“就是。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你自己先泄盡元陽試試。”


    他心裏暗讚天霜小姐果真聰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完全可以把寒天白將死。


    牆後,周憲搖頭道:“明教以明神歸明界為上善,世人大多認為此乃極惡。連善惡的標準都不相同,根本無法爭辯孰對孰錯,結果一定是比誰的拳頭更大。”


    風沙盯著窺孔,緩緩地點頭。


    霜兒聰慧歸聰慧,還是幼稚了些,切入點不應該是人家的教義,那樣隻會適得其反。應該求同存異,方能安然渡波。


    這是在力不如對方的時候最好的對策。


    宮天霜要麽沒有意識到寒天白的武功其實遠勝於她,要麽沒有意識到寒天白的目標其實根本不是她。兩方完全沒有發生衝突的必要,其實根本沒有必要懟上。


    果不其然,寒天白自有一套道理。


    “明神回歸明界的唯一道路是拋棄束縛光明的肉身,解脫自身的明神經由日月光柱上升明界。你們是暗魔,我是日光柱,我負責幫你們解脫,無需自我解脫。”


    楚涉怒極反笑:“你還講不講道理,誰要你幫了,憑什麽你來解脫我們?你有什麽資格……”


    寒天白橫他一眼,忽然伸手。


    楚涉眼睛一花,立時雙腳離地,整個人飛了起來。


    他自認為武功不低,豈知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寒天白僅用一隻手就把楚涉掐到半空,輕飄飄地好似掐著一把稻草,另一隻手去解楚涉的腰帶。


    魅惑男人乃是他的手下十二電光明使所擅長的神通,他作為日光明使對男人實在沒有什麽好辦法,隻能仗著武功親自動手。


    宮天霜叫道:“世人皆說你們是魔教,難道你們真的自認為是魔教嗎?牛不喝水也要強按頭?”


    牆後,風沙眼睛一亮。


    他記得自己跟宮天雪、宮天霜姐妹說過,任何邪門歪道都會認為自身向善而非向惡,認定是別人在汙蔑、在打壓。沒想到宮天霜不僅記住了,還能活學活用。


    周憲讚道:“僅此一句,說明這丫頭的眼界不同尋常,還是你教得好。”


    風沙心裏得意極了,矜持地道:“一般一般,早該如此,還是繞了彎路。”


    牆外,寒天白肅容道:“世人言我明教是魔教全因誤解和抹黑,我教崇尚光明,亦有十誡,其中包括不妄語,不殺生,不奸淫等嚴規。主教化,不強迫。”


    宮天霜問道:“冥頑不靈才強迫,對嗎?”


    寒天白笑了起來,溫和地鬆手把楚涉放下。


    “我知道你們有所誤解,我是真心感謝你們幫我找來這裏,所以希望幫你們解脫明神,既然你們不願意脫出黑牢,我不勉強。”


    宮天霜暗鬆口氣,趕緊伸手扶住楚涉。


    她的師傅是宮青秀,師伯是宮青雅,眼光當然不會差。


    寒天白一出手,她立時發現這個魔教的日光明使絕對跟她師傅是同一個層次的高手,就算不如,差距也極其有限。


    難怪寒天白能夠在益花樓那群女人的圍獵之中安然存活甚至不乏反擊,道行果然不淺。


    牆後,風沙問道:“聽寒天白的口氣,他找這裏找了很久,早先跑來勾欄客棧當夥計,恐怕目的也是這裏。這裏有什麽值得他覬覦?你和明教不是盟友嗎?”


    周憲小聲道:“你生氣了?”


    風沙道:“嗯,生氣了。”


    周憲柔聲道:“談不上盟友,明教之所以願意配合行事,其實是覬覦已經無主的娥皇一脈,想要一口吞下。”


    風沙恍然:“明教認為你死了,希望鳩占鵲巢。現在認為初雲也死了,自然更加迫切。所以,明教想要得到娥皇一脈的某件信物?”


    周憲嫣然道:“就是你懷裏的湘妃牌。”


    風沙哼道:“我怎麽沒覺得我拿了湘妃牌,初雲就聽話了呢?”


    周憲道:“因為我並沒有真的死。”


    風沙微怔,旋即點頭道:“原來如此,空鉤無餌,願者上鉤。真有你的。”


    周憲微笑道:“貪婪是一種動力,且是很大的動力,看你是否善於引導。”


    風沙沒好氣地道:“這道理我三歲就懂了,還用得著你來教我。”


    周憲溫柔地道:“不是教,是分享。我現在多麽希望將自己完全融入你,讓你可以巨細無遺地感受到我的一切。”


    風沙道:“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把一塊泥,撚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撚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周憲喘息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一陣悉索之後,周憲道:“外麵有人。”


    風沙道:“又進不來,又聽不見。”


    周憲道:“你不擔心宮天霜嗎?”


    風沙道:“小丫頭又聰明又機靈,寒天白奈何不了她。”


    周憲道:“初雲看著呢!”


    風沙道:“那就一起。”


    “壞蛋。”


    “是大壞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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