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園,乃至春水榭已經變了天。


    還是有人懵懂無知,比如青荷。


    挨了柳靜婉一頓罵,被趕到外麵把門,心裏自然壓著火。


    隔著厚錦,完全看不見小姐在裏麵做什麽。


    她心裏自然有些猜測,有心想要探聽一下。


    奈何水榭周圍一覽無餘,靠近了太容易被發現。


    後來還有奴婢送來酒菜,她就更加好奇了。


    故意踱遠了一些,貓在假山後麵裝不起眼。


    直到遠遠瞧著小姐帶著幾名婢女離開,這才重新冒頭張望。


    那些婢女她都不認識,倒也沒怎麽奇怪。


    畢竟這裏是春園,關人又是魏大爺的意思,不認識很正常。


    結果小姐又領來十餘名佩劍的美貌婢女。


    不僅把住了水榭四麵,更兩兩四散,開始占住附近高點及要津。


    青荷躲在假山後麵,眼見要被搜出來,趕緊現身。


    結果兩名美貌婢女相視一眼,握劍的手開始蓄力。


    大有一言不合便即滅口的意味。


    除了魏大爺的人,誰敢這麽橫?


    青荷真怕人家滅口,急忙報上身份,大聲吵著要見自家小姐。


    兩女猶豫少許,招人去找馬珂潤。


    馬珂潤沒有露麵,遠遠看了幾眼,讓劍侍押著青荷到春水榭外,自己進去稟報。


    春水榭內,風沙得到馬珂潤通稟,看了雪娘一眼。


    雪娘則看了眼正在起舞的柳靜婉,附耳道:“她確實是許司的眼線,但是不知道柳靜婉的身份,也不知道誰讓她監視。此女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小心為妙。”


    許司懷疑青荷也是魏老大放在柳靜婉身邊的眼線,隻是沒打算深究。


    畢竟魏老大在這方麵占著優勢。許司不想被順藤摸瓜,當然僅是間接掌控青荷。


    如果換個新人,一切又要重新開始,說不定還拉不過來,所以沒必要折騰。


    風沙一聽就懂,微微頜首,嘴上道:“不理的話,會不會節外生枝?”


    凡是充當眼線的人,會不由自主地充滿好奇心,越是不知道,就越是想知道。


    因為知道多少與否,通常跟獎懲掛鉤。會漸漸養成,或者說被馴出這種習慣。


    雪娘略一沉吟,做了個刎頸的手勢。


    她見風沙麵露猶豫之色,以為心軟,忙道:“關她還要分出本就不多的人手,也不能保證完全。如果打草驚蛇,獵物逃走尚在其次,我們很可能被人反包圍。”


    風沙歎氣道:“好吧!”


    不該心軟的時候,他從來心堅如鐵。


    何況對青荷心軟,很可能害死他手下的弓弩衛和劍侍。


    他隻是不想讓雪娘認為他很冷酷,故意如此表現罷了。


    雪娘深深地看他幾眼,起身道:“奴家這就去辦。”


    密諜這行當的人,經常會被上麵犧牲掉,自然也就經常擔心被犧牲掉。


    哪怕人家僅是裝成心軟,她的感覺也確實好上很多。


    風沙分別向授衣和馬珂潤遞了個眼色。


    雪娘指揮不動劍侍,加上授衣和馬珂潤武功好,可以避免意外。


    兩女一起頜首,跟著起身,追上雪娘。


    正在作舞的柳靜婉忽然停下,往地上一撲,抱住雪娘的小腿,顫聲道:“青荷她什麽都不懂,求您大發慈悲,饒過她吧!”


    雖然她聽不見雪娘跟風沙咬了什麽耳朵,但是人家沒讓青荷進來,反而是雪娘帶著人出去,連傻子都知道這是要滅口了。


    這是柳靜婉今天第二次不聽話了,雪娘倍感顏麵無光,擰起蛾眉,寒聲道:“因為你這一句話,他就要去貓窩住滿三天,如果你還想救人,那就不是論天了。”


    柳靜婉如遭雷擊,渾身頓僵。


    雪娘微笑起來:“你確定你還想救人?”


    是個人都聽出所謂“貓窩”肯定不是什麽好地方,隻是不知道“他”是指誰。


    兩者結合,對柳靜婉來說一定殘酷到極致。


    以致她抖若篩糠,硬是打起了擺子,抓緊雪娘的褲腳,哀求道:“我,我,我已經什麽都聽你們的了,你們不能這樣對他,他還是個……”


    風沙很不想知道這裏麵的貓膩,輕咳一聲,打斷道:“把青荷叫進來。”


    雪娘臉色微變,暗叫不好,心道風少您可千萬別心軟。


    因為這是控製柳靜婉的手段。


    以殘酷的懲罰使其精神一直拉緊在崩斷的邊緣,以些許獎勵來延遲崩斷的時間。


    可以懲,可以獎,就是不能鬆。


    哪怕鬆上一次,都可能讓其生出僥幸之心。屆時可不是慶幸,而是劇烈的反彈。


    風沙擺手打斷:“我有些事要當麵問她,如果她能令我滿意,這事可以揭過。”


    他是用間的行家,當然知道不能阻止雪娘懲罰柳靜婉,但是可以用獎來換懲。


    柳靜婉的精神已經繃得太緊。雪娘剛才威脅過一次,再來一次,他擔心崩斷。


    崩斷意味著崩潰,一個崩潰的女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他擔心壞事。


    雪娘一聽就知道風少是懂行的,麵色緩下。


    柳靜婉則像是快要溺死的人看見了一塊木板,手足並用地瘋爬過來,叫道:“奴家保證您問什麽她就答什麽,一定讓您滿意。”


    風沙道:“你打算這樣見她?她要是看出什麽不對勁,我想讓她活都不成了?”


    其實青荷在他心中已經是個死人。


    不過,為了緩解柳靜婉的情緒,適當的樣子還是要做一下的。


    如果青荷自己找死,柳靜婉會好想很多。


    以青荷剛才過分的言語和更過分的行為,這奴婢明顯取死有道。


    估計都不用他刻意引導。


    柳靜婉愣了愣,趕緊拿手背擦抹眼淚。


    她天生麗質,年齡也不大,之前還陪魏老大來著,所以沒有畫妝。


    否則這會兒肯定擦一手妝粉,還得補妝。


    迅速收拾立整了,拿起了姿態,架子也端了起來。


    除了眼眶略紅,倒也瞧不出什麽異樣,還是那個風姿綽約,隱帶傲氣的花魁。


    風沙笑了笑,請柳靜婉入座軟塌,他還是席地在旁,隻不過由側臥坐直。


    繪聲和林羊羊也起身站到柳靜婉兩側,垂首做婢女狀。


    諸女都換了婢女裝束,本來也是婢女,所以似模似樣。


    風沙示意雪娘站到門後麵去,青荷認識她,她應該被關在西廂,不應該出現在這裏,還是暫避一下為好,讓馬珂潤出去叫人,讓授衣站他身後,做監視狀。


    馬珂潤很快便跟著青荷進門。


    其實她本想當先引領,結果青荷一聽小姐叫她進去,立馬趾高氣揚地搶到頭裏。


    見青荷氣勢洶洶地走在前麵,一副要告狀的模樣,不禁在後麵搖頭。


    還真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人要找死,攔都攔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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