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失蹤這兩天,王朝場一如既往,就是個熱鬧的市集。


    起碼明麵上看不出與以往有任何不同。


    因為郭青娥根本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大張旗鼓地找人。


    一旦讓解文表和劉公子知道風沙遇襲失蹤,那麽風沙與周峰的談判、於大越的布局都會受到影響,後果極其嚴重。


    更別提風沙一直懷疑這兩個家夥居心叵測,並且一直與絕先生保持著聯係。


    說不定來個會趁火打劫,反而會讓風沙麵臨的危險倍增。


    不聯絡隱穀和四靈的理由亦然。


    隻能讓嶽湘私下裏通過嶽陽幫的關係,以別的名義找人。


    尋真台的士女也全部出動。


    第三天清晨時分,終於傳來了風沙的消息。


    風沙和一名少女,及一名車夫,於昨晚深夜時分,入住西市一間小客棧。


    不幸的是,風沙好像受了重傷,甚至連走路都走不了,讓人給背進去的。


    消息是嶽陽幫打探到的,層層告知嶽湘,再傳回順風號。


    因為嶽湘沒有明說找得是什麽人,更沒有明說為什麽找。


    嶽陽幫不敢輕舉妄動,就傳出了消息,然後幹等著回複。


    消息層層上報,郭青娥知道的時候,已是天明。


    待郭青娥匆匆趕來,風沙早就乘著馬車與那身份不明的少女一同離開。


    不止離開了客棧,而是直接離開了王朝場。一路向西,明顯直奔嶽州。


    好在嶽陽幫一直有人跟隨,沿途留下記號。


    郭青娥帶著白日初先行追上,結果風沙居然不在馬車上。


    車夫倒是那個車夫,車廂裏隻有十餘匹布,加起來約莫三個人的重量。


    所以車轍印的深淺,完全哄過了負責追蹤的嶽陽幫幫眾。


    郭青娥問車夫得知,自打馬車出了客棧,車廂裏就沒有人,隻有布匹。


    布匹是購自同客棧的一名跑單幫的布商。


    最關鍵,這一切居然是風沙親自安排的,擺明金蟬脫殼。


    要得就是車夫一大早架著馬車離開王朝場,去哪無所謂。


    隻要能夠吸引別人的注意就行。


    就在郭青娥著急的時候,繪聲匆匆趕來,傳來了好消息。


    說是北市那邊發現了主人留下的暗記。


    表示安全的同時,表明要去嶽州之意。


    江離離已經帶著幾名傳火司的手下,沿著暗記追了上去。


    雖然她知道主人定是聲東擊西,先往北後往西,還是覺得追著暗記最安全。


    繪聲則趕過來給夫人報信。


    風門的暗記,郭青娥不知道,也不方便知道,隻是讓白日初隨著繪聲同去。


    還有一行三十餘尋真台士女緊隨其後。


    此外,郭青娥讓人知會嶽湘,讓嶽湘獨自帶著嶽陽幫的人由陸路前去嶽州。


    郭青娥一心修道不假,並非不諳世事,相反智慧過人。


    風沙畢竟是在嶽陽幫的地盤出了事,還是嶽湘領得路。


    她嘴上不做聲,心裏通透的很,當然對嶽湘有所保留。


    不管怎樣,知道風沙目下安全,郭青娥總算放下心來。


    立即返回順風號,準備明天啟程去嶽州。


    與此同時,風沙騎著一頭毛驢,行於坑坑窪窪的田埂小路上。


    小竹則扶著風沙、拽著韁繩,跟隨在旁邊,嘴上嘟囔個不停。


    抱怨風沙有馬車不坐,放著大路不走,非要騎驢顛簸於小道。


    最關鍵,荷包的錢所剩無幾。


    畢竟買了不少東西,還雇了馬車,購了布匹,加上這頭驢。


    最冤就是那些布,連同購布的錢,鐵定打水漂,還是連聲響都沒有的水漂。


    風沙見她像個小財奴似的囉嗦個沒完,聽了一路居然沒一句重複的,覺得好生有趣,終於忍不住失笑道:“又不是花你的錢,我都沒有心疼,你心疼個什麽啊?”


    小竹理直氣壯道:“公子把荷包交給了奴家,奴家就是公子的管家,這一路不知要走多久,不知何時才有進賬。公子有公子的體麵,奴家不精打細算怎麽能行?”


    風沙看她一眼:“我們這是去嶽州,再慢一天也到了,幹糧你買了好幾天的量,換洗的衣物也有幾套,頂多路上花點茶水錢,到了嶽州自有進項,怎麽都夠了。”


    小竹擺明在探問他要去哪裏,有無人接應。


    他很想知道小竹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自然要拋磚引玉。


    小竹對他的回答好像並不意外,一臉好奇,一連串問道:“公子去嶽州幹什麽?走親戚還是會朋友?怎麽就有進項了?莫非公子在嶽州有產業?”


    風沙回道:“會朋友。”


    小竹追問道:“什麽朋友啊?官府人士,江湖中人,還是商賈之流……”


    她似乎突然發現自己問得實在太多,忙掩飾道:“奴家想有所準備,免得應對不得體,丟得是公子的麵子。”


    風沙笑了笑:“都有。”


    他發現小竹聰明歸聰明,幼稚也幼稚,更不夠沉穩,太沉不住氣了。


    什麽叫都有?小竹氣不打一出來,抓了抓腦袋,好生苦惱。


    人家好像什麽都說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說,堪稱滴水不漏。


    絞盡腦汁想了想道:“奴家打小在嶽州長大,給公子做向導不成問題。”


    風沙見她小臉都憋紅了,頗有點不得其門而入的急躁和窘迫,覺得甚是有趣,笑道:“那可正好,正好替公子我剩了筆開銷。”


    小竹見他又來個一推二五六,滑得跟泥鰍似的,忽然覺得他可惡極了。


    尤其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瞧得人心頭火大,恨不能一拳打爛他的鼻子。


    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


    心裏不高興,嘴巴就嘟了起來,氣鼓鼓的不做聲了。


    就這麽一直默默騎驢走著,風沙偶爾會喊屁股騎驢騎疼了,要求休息。


    其實是趁機留下風門的暗記。


    兩人就這麽停停走走,拖泥帶水地走出田埂,匯入了西去嶽州的大道。


    路上行人、車馬多了起來,抵達個小驛站後,尋個茶水攤,打尖歇腳。


    小竹借口方便,扔下了風沙自行去了。心道沒有我幫忙,看你怎麽辦。


    要麽憋上一整天,要麽乖乖求我。


    如此一想,氣便消了,甚至偷笑。


    小竹剛一離開,六名江湖人到風沙身後坐下。


    領頭的正是尋著暗記追來的江離離。


    不僅身著男裝,甚至還貼了假胡子,當真裝扮得惟妙惟肖,麵目全非。


    不是很熟悉她的人,根本認不出來。


    此外,還有三男兩女,都是傳火司的下屬,江離離的手下。


    江離離低聲道:“主人,是我。您的腳……”


    風沙正就著涼茶啃幹餅,頭也不抬道:“我的傷沒事。你們跟在附近就行,裝作不認識我,盡量不要露麵,輕易不要打擾。”


    江離離點頭,轉眸向手下使了使眼色。


    六人立時如尋常江湖客一般高談闊論,胡吹海吹起來。


    風沙很快啃完了幹糧,百無聊賴地轉著腦袋左顧右盼。


    忽然盯上了驛站門口的布告欄。


    上麵貼著不少懸賞,大多是麵貌凶惡的男子。


    所以其中一名少女尤其顯眼,引得不少人圍觀。


    這是一則抓捕逃奴的懸賞,人像畫得還挺漂亮。


    風沙多看了幾眼,待看到文字描述,臉色為之一變。


    所謂逃奴居然是嶽州刺史潘叔三的小女兒,名叫潘蘭容。


    當初為了幫周峰收複朗州軍,他與周峰合謀,假意授潘叔三武安軍軍使。


    伏劍則授意房總寨主和嶽幫主說服其前往朗州接受任命。


    潘叔三不虞有詐,欣然前往,旋即被殺。


    風沙正看著懸賞發呆。


    小竹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了,笑道:“畫得可真是不像,她哪有這麽漂亮!”


    風沙倏然回神,轉臉問道:“你認識她?”


    “當然。”


    小竹正色道:“怎麽,公子心動了,想抓她換懸賞麽?奴家可以幫你呀!”


    風沙打量她幾眼,問道:“聽說潘刺史死在朗州。朗州軍的手就算能伸到嶽州,潘刺史好歹當了那麽久的嶽州刺史,朋友故舊應當不少,難道還護不住潘家人?”


    小竹沉默一陣,輕聲道:“他是嶽州刺史不假,卻是朗州人,潘家在朗州。”


    風沙麵露詫異之色,旋即陰下臉,不吭聲了。


    這件事由初雲主持,他並不清楚細節,還真沒想到潘叔三家在朗州。


    一直以為潘叔三家在嶽州呢!


    “潘家男丁不分老幼盡數被斬,女眷全部發賣為奴,唯有潘蘭容當時人在嶽州,僥幸逃過一劫,本還四處求告以往親近的叔伯,想要報仇,豈知吃遍了閉門羹。”


    小竹的神情語氣非常平靜,平靜得令人發毛:“新上任的嶽州刺史與潘家有仇,竟然指使嶽陽幫的嶽家抄了嶽州的潘府,並以重金懸賞,非要捉拿逃奴潘蘭容。”


    風沙盯著她的臉一眨不眨,嘴唇動了動又閉上。


    潘叔三與他有功,反被誅殺,死得非常冤枉,他心裏本來就非常愧疚。


    如今知道死得居然不是一個,而是全家遭殃,心裏自然更加不好受了。


    小竹轉目過來,對視道:“公子好像與嶽家小姐相熟,不知是否聽她提過?”


    風沙眼光閃爍幾下,心道原來你認識嶽湘,搖頭道:“沒有。事發之時,嶽小姐並不在嶽州,就算她在,恐怕也無力改變什麽。”


    “嶽家與潘家乃是通家之好,互有聯姻,潘家小姐與嶽家小姐更是金蘭之交。”


    小竹笑道:“結果嶽家拿潘府納了投名狀,嫁入嶽家的媳婦暴斃,誕下的子嗣溺亡。世人都說天理昭彰,奴家怎麽看不到天理何在?”


    風沙柔聲道:“天理在你,天理在我,天理在他,反正不在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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