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楓橋別墅。


    楓橋別墅本是一座行宮,尚未建好就改朝換代了,荒廢很久之後才改建為別墅。


    行宮主殿名為遺則堂,本是皇帝朝見大臣的大殿。


    擁有龐大的主廳,議事舉宴皆可。


    主殿後通遠遊堂,也就“後宮”。


    風沙入住之後,經常在遺則堂的偏殿書房裏會客。


    如今,遺則堂燈火通明,內外遍布劍侍和弓弩衛。


    劍侍把守殿內,弓弩衛把守殿外,裏三層、外三層把遺則堂給圍了個密不透風。


    主人嚴肅的態度,讓所有人都跟著緊張起來,哪怕一隻小蒼蠅飛過都會被拍死。


    偏殿書房內除了風沙,還有雲本真、張星火和初雲。


    雲本真不僅是劍侍首領,還是風門掌教,更是核心七人之一。


    最關鍵,她帶回了重大消息,乃是風沙突然召集議事的原因。


    張星火是風沙特別倚重的軍師,花了很大的心思才收為己用。


    雖然沒有謀主之名,其實已有謀主之實。


    初雲不僅是周憲的心腹侍女,更是洪烈宗娥皇一脈的代言。


    某種程度上,“她”就是周憲,甚至可以直接代表洪烈宗。


    出身南唐侍衛司,智慧超群,閱曆豐富,尤其精擅各種陰謀詭計。


    所以,後來內奸一事,染上重大嫌疑。


    一眾近侍當中,風沙最懷疑她。


    他是因為信任周憲才信任初雲。


    可是周憲必須維護洪烈宗的利益。


    當洪烈宗的利益與他的利益相抵觸的時候,初雲就不可信任了。


    也正是因為周憲,風沙並沒有深究內奸一事,把近侍調離了事。


    馬玉憐和授衣是遭了池魚之殃。


    以初雲的智慧,當然心知肚明。


    她知道風沙這次把她召來議事,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麽。


    所以她很珍惜這次機會,希望能重新博得風沙的信任。


    伏劍身為三河幫幫主,以及核心七人之一,當然也在受邀之列。


    不過,伏劍一向事務繁忙,最近更忙。


    很少留宿專門給她安排的清塵樓。


    接到報信後趕來參加議事,需要時間。


    風沙並沒有幹等著伏劍,讓雲本真把情況詳細說了,讓張星火和初雲先琢磨著。


    打算等伏劍到了,再一起討論商議。


    沒曾想張星火聽完之後,根本沒等伏劍,直接道:“趙儀我知道,北周上將軍,周皇心腹。奇襲清流關,南唐震動,天下皆驚。你說郭無為是他的人是幾個意思?”


    風沙輕聲道:“四靈無所不在,誰都有可能是四靈的人。”


    張星火露出恍然神色,歎道:“雖然北漢行將就木,可是執政宰相居然是,咳,也太不可思議了。”


    “我認為你有資格知道了。”


    風沙澹澹道:“趙儀是北周白虎觀風使。”


    “我現在知道為什麽有關四靈的一切都是絕密了。”


    張星火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難怪暴露身份都會下狠手,不惜趕盡殺絕。果然是有原因的。”


    知道風沙是墨修後,他研究過墨家學說。


    跟皇權打根子上對立。


    想來各國都被四靈滲透得千瘡百孔,不乏諸如趙儀、郭無為等占據高位之人。


    誰當皇帝都會寢食難安的。


    但凡尋到機會,一定會把四靈連根拔起。


    風沙掃視一眼,提醒道:“你知道就好。”


    其實四靈高層的身份並沒有那麽保密,大勢力的高層大都清楚。


    但是通常心照不宣,看破不說破。


    就像露出水麵的冰山。


    大家都知道水麵上隻是冰山一角。


    不清楚水麵下的情況,不會往上撞。


    這樣,對別人、對四靈,都安全。


    張星火歪頭道:“既然郭無為是四靈的人,又將這麽重要的情況透露給宮大家,顯然是希望通過宮大家告知你,那麽趙儀會不知道麽?他知道,北周會沒反應嗎?”


    腦海中打過一道閃電,風沙一下子清明起來。


    是啊!趙儀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契丹再度聯手北漢伐北周而無反應。


    換句話說,北周應該已經有所反應了。


    起碼契丹和北漢想要奇襲的目的絕不可能成功,最後隻能硬碰硬。


    他純粹是在杞人憂天。


    一念至此,風沙稍顯輕鬆,展顏道:“有道理,我怎麽沒想到呢!”


    初雲忙道:“您是關心則亂。”


    她比張星火了解北周的情況。


    尤其更了解趙儀和郭無為的事,所以比張星火早想明白。


    奈何她還需要考慮這件事對洪烈宗乃至娥皇一脈的影響。


    沒想明白之前,輕易不敢開口。


    結果被張星火搶了先,不免好生懊悔,趕緊補救。


    “都怪婢子路上沒說清楚。”


    雲本真見主人臉上陰霾散盡,心裏別提多高興了,麵上卻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樣,跪下道:“甘受主人嚴懲。”


    她想主人想的要命,尤其懷念主人給她抹藥時的溫柔。


    溫暖的手掌抹過皮開肉綻的傷口,那種刺痛才能讓她感覺自己是個人。


    不是一團肉。


    這是種讓她刻骨銘心的疼愛,令她癡迷,甚至沉溺。


    離開主人這麽久,她都快憋瘋了。


    張星火轉目打量,心裏奇怪。


    暗道這事純粹是風沙自己沒想明白,你哪裏錯了?


    沒錯找罰,那不是犯賤麽?


    初雲心裏倒是清楚的很,雲本真還真就是犯賤。


    一天不被主人罰,渾身皮癢那種。


    轉頭就瘋了一樣折騰手下。


    比密諜的手段還狠。


    密諜下手是為了口供,雲本真則是純粹為虐而虐。


    尤其可以施加非人的痛苦還能不傷人。


    那場麵,人見人怕,鬼見鬼愁,連她都打怵的很。


    風沙看了雲本真一眼,對她心裏想什麽心知肚明,讓她起來,轉向張星火道:“雖然鞭長莫及,我還是想知道契丹會選擇哪條路線南下,你怎麽看?”


    契丹大軍南下將會立刻改變中原的格局,不同的路線結果不同。


    此戰勝負將會重新決定他對北周、對南唐、對東鳥的態度。


    進而影響他對周峰、解文表、武從靈,乃至很多人的態度。


    最壞的結果甚至會讓他被迫全盤打碎重鑄。


    “我所知太少,尤其對契丹的情況了解太少,無從推測。”


    張星火搖頭道:“非要我說,那叫猜,猜中了也是蒙的。”


    風沙不禁歎了口氣,他也為難在此。


    四靈和契丹結有不共戴天的血仇,又不認同隱穀的理念。


    所以在契丹境內沒有任何經營。


    他對契丹的朝局兩眼一抹黑,根本無法推測什麽。


    所以,把視線投向初雲。


    洪烈宗在契丹有所經營,雖然遠不如隱穀,基本情況應該了解。


    初雲立時打起精神,字斟句酌道:“據我所知,契丹朝局不穩,反叛時有發生,尤其現任皇帝大量任用漢人擔任要職,引起契丹貴族不滿,內亂一直在醞釀中。”


    她不由感歎娥皇當真未雨綢繆。


    洪烈宗確實在契丹有些經營,可是跟娥皇一脈無關。


    於是娥皇派人隨宮青秀出訪契丹的使團往契丹境內派了些人。


    雖然僅是剛剛才到,都談不上立足,情報多少還是送來一些。


    如今真的用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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