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本真提議去抓個舌頭,風沙有些心動,沉吟道:“不要打草驚蛇。”


    隻要動手就有打草驚蛇的可能。


    可是他覺得事態開始超出掌控。


    不能再幹等著看戲了。


    心態之所以轉變,是因為風沙開始切身感受到自己的意誌受到層層阻礙。


    別說貫徹到底,連兩三層都透不過。


    甚至被扭曲,跟他意誌相左。


    這是實力太弱時,海納百川造成的惡果,勢力雜而不純。


    他早就試圖解決,奈何沒有足夠的,隻效忠於他的人才。


    解決之道,唯有秘營。


    在此之前,見招拆招。


    等到蘇冷再次登台的時候,一個劍侍悄悄上了樓梯口。


    雲本真過去交談幾句,趕回來稟報道:“一夥綠林人,全是重金雇來的亡命徒,他們不知道雇主是誰,目的是搗亂,趁機趁亂綁走一些人。”


    說話的時候,拿出一本小冊子展開,在主人眼前翻動。


    小冊子是從抓來的舌頭身上搜出來的。


    雇主給的,每人都有一本。


    這是本畫冊,每頁皆有畫像,還有簡短描述。


    大約十來頁,畫了十來人。


    方便按圖索驥,照像綁人。


    風沙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這種作風像極四靈,弓弩衛和劍侍與四靈一脈相承,風馳櫃坊亦然。畫冊上的人物,一個個也十分眼熟。


    正是商關氏曾經給他引薦過的工坊主,且是領頭的那些。


    這本小冊子顯然出自商關氏之手,說明她確實被人擄走。


    雲本真小心翼翼地偷瞄主人臉色。


    她不明白主人為什麽會這麽生氣。


    為了一個商關氏,肯定不至於此。


    應該還有別的什麽原因。


    雖然她不理解,並不妨礙她跟主人同仇敵愾。


    風沙確實出離憤怒。


    驅使綠林人當眾暴亂,趁機綁架。


    這已經超出商業範疇,涉及政治了。


    分明是堂而皇之地破壞嶽州的秩序。


    要知道,嶽州的秩序是他重建並維持的。


    再度生亂,將會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


    尤其沒想到竟是他的人破壞他的秩序。


    張星雨盯著畫冊,若有所思道:“或許隻是想找個介入的借口。”


    她說話很小心,沒提誰想介入。


    雲本真見主人發怒,急忙追問道:“你什麽意思?說清楚。”


    張星雨猶豫道:“蘇姑娘是風馳櫃坊的代言,她的場子若是出了事……”


    “風馳櫃坊可以正大光明地插手。”


    風沙惡狠狠截話道:“賊喊捉賊。”


    一麵綁票,一麵抓綁匪,趁機恐嚇那些工坊主。


    如果欠債人非要主動還錢,連他都沒法幹涉了。


    “不能再等了。”


    張星雨提醒道:“這裏離城太近,又是貨貿要地,一旦生亂,後果嚴重。”


    最近兩年,嶽州連續動亂,商貿銳減,民心思定。


    上至高官顯貴,下至平民百姓,乃至各行各業,無不遭受重創。


    甚至包括最頂尖的幾個世家。


    潘家、蒲家、李家、嶽家,誰家不是損失慘重?


    這才安穩沒幾天,實在亂不起了。


    風沙冷靜下來,吩咐道:“動作要快,下手要狠,萬不要驚動。”


    他突然發覺,這場戲他看不起了,因為代價實在太大。


    雲本真輕悄悄退下,吩咐手下去阻止那群亡命徒搗亂。


    鑒於主人地吩咐,她直接下達了格殺令。


    “一定有人在附近監看。”


    張星雨謹慎地勸阻道:“如果打草驚蛇,恐怕難尋主使。”


    繪影是否知情,是否主使,其實尚在兩可之間。


    可是,一旦找不到主使,這口黑鍋一定會扣在繪影頭上。


    她日前閱信得知,柔公主將出巴蜀,說不定直接來嶽州。


    這時動繪影,是非常不明智的行為。


    風沙輕聲道:“找不到就不找,現在不能亂。”


    他對蘇冷當下這場表演,寄予了開創移風易俗的厚望。


    一旦生亂,損失的不光是嶽州的局勢,已經涉及禮樂。


    惹惱的並不是風沙,而是風飛塵。


    風沙是有感情的,風飛塵,無情。


    張星雨盯著主人的側臉,忽然觸電似的垂眸低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主人這種無喜無怒的神態,令她十分畏懼。


    她不知道為什麽畏懼,就是打心眼裏害怕。


    感覺現在的主人像木頭、像石頭,甚至像鬼、像神。


    反正橫看豎看,怎麽看都不像人。


    蘇冷這時唱完白居易的有木詩八首。


    在震天響的歡呼喝彩聲中再度告退。


    在場不乏富賈豪紳,紛紛康慨解囊。


    侍女在彩台上連番謝賞,某某郎君賞紅綃幾多,某某員外賜彩鍛幾何。


    真正的重賞自然是來自得月樓諸人。


    多到令人瞠目結舌,引發成片驚呼。


    他們這幫人太有錢了,所以定有自己的規矩。


    中場休息或演出完畢才能打賞一次。


    且是同時暗賞,送過去後,人家當眾謝賞的時候才知道其他人賞多少。


    誰打賞最多,誰就是今天的幸運兒,能坐在蘇行首身邊,誰都不得搶。


    剛才大家已經打賞過一次,這是第二次,魏小姐獨占鼇頭,好生得意。


    李四打賞僅次於她,不爽道:“你一個女人跟我爭什麽?贏了能怎樣?”


    論富有,李家乃是嶽州首富,嶽蒲兩家加起來都未見得比李家更有錢。


    奈何李四在李家地位不高,盡管名下的產業不少,可是平常開銷更大。


    他這次費了不少心思才讓大家不跟他爭,沒想到魏家小姐突然冒出來。


    魏小姐似笑非笑道:“你贏了又想怎樣?”


    李四幹咳一聲,道:“蘇行首素來擅唱風花雪月,靡靡小調,突然間風格大改,我當然好奇,想要請教。”


    諸人見他道貌岸然,個個笑出聲。


    黃吉嗤嗤笑了兩聲,“你剛才求大夥讓你一次的時候,蘇行首還沒開唱呢!”


    李四羞窘道:“是不是你攛掇三娘給我使壞呢?”魏小姐行三。


    “跟我有什麽關係?誰讓你以為今天穩贏的。”


    黃吉含笑道:“居然敢當著三娘的麵用一把金豆子戲弄蘇行首家的親戚。嘿嘿,少了這把金豆子,你還想贏她?”


    另一位公子湊來打趣,“不是兄弟們不幫忙,怪就怪你太囂張。”


    陪主人貓在角落的張星雨向主人附耳道:“黃都頭故意挑火呢!”


    果不其然,李四的視線凶狠地掃了過來。


    他這幫狐朋狗友身份不相上下,加上有交情,誰也不想得罪誰。


    柿子找軟的捏,他也隻能怨怪風沙三人。


    李四的性格和脾性,在場沒有人不清楚。


    這次贏了還則罷了,如果沒贏,李四鐵定拿蘇行首那三個親戚撒氣。


    畢竟是李家公子,隻要不太過分,蘇行首隻能認倒黴。


    不過,李四跟蘇行首肯定再無可能。


    他們巴不得少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個個看破不說破。


    魏小姐也沒做聲。


    她打一開始就瞧不上蘇行首這三個窮親戚。


    若非蘇行首叮囑,她才不想搭理呢!


    何況她還因為三人跟李四賠了半天笑臉,想想就來氣。


    反正她保證蘇行首回來前人沒事就行了。


    至於三人後麵怎樣,跟她有什麽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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