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嶽七爺注意到風沙一行人,一直在探底。


    之前針對荷姑一家,看似不成,其實成功套出張星雨跟張星火的關係。


    如今又來一出,還弄出人命,看似示威,其實更像是一種顯擺和賣弄。


    不光能提前發現被人綴船,還能悄無聲息地把領頭的夫妻抓到船上來。


    借著兩人畏懼的態度和言行,不動聲色炫耀了一下自己的名望和背景。


    尤其輕描淡寫取人性命,展現生殺予奪的權力。


    要是換個見識少點的,怕不是得震撼好幾十年。


    嶽七爺本想欣賞張星雨和夜嬈“花容失色”,甚或至投來崇拜的目光。


    豈知兩女僅是露出些許詫異之色,還一詫即收,竟好像司空見慣似的。


    這讓他不禁有種“蓄力一擊,恰好打空”的感覺,心裏空落落的難受。


    於是轉向風沙道:“這份禮物,小兄弟還滿意吧?”


    風沙直接搖頭道:“不滿意。”


    嶽七爺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你是不知道他們這夥人,碼頭在幫,入水就匪,手上沒七八條冤魂,都不算入門……”


    風沙歪頭道:“所以殺人給我當禮物?”


    嶽七爺不禁一愣,沒想到這個不大點的毛頭小子居然沒有血氣方剛地問對錯。


    反而像老江湖一樣,隻問合適不合適。


    趕緊把下麵那句“兄弟畢竟年輕,知人知麵不知心”生咽回去,擠出笑臉道:“這種人帶著一幫人吊船,顯然不懷好意。”


    言外之意,起碼救了你一回。


    看他露出的神情,好生委屈。


    救你一命,不謝就算了,居然還這麽冷淡。


    就差把“以怨報德”四個字寫到臉上去了。


    風沙揮了揮手道:“剛才有道雷要劈過來,我給撥你開了……”


    略頓,衝嶽七爺正色道:“不謝。”


    張星雨莞爾一笑,夜嬈噗嗤掩嘴。


    嶽七爺嘴角抽動幾下,幹笑兩聲,“小兄弟好詼諧,真會開玩笑。”


    張星雨笑道:“是七爺你先開的。”


    她最近半年天天跟主人膩在一起,人又機靈,自認比較了解主人。


    心知主人還能開玩笑,說明根本沒有把這個嶽七爺當成什麽威脅。


    就算有些不滿,應該也屬於戲弄的範疇,沒有到必須反擊的程度。


    “對對,是我先開的玩笑,不怪他也開玩笑。”


    嶽七爺幹笑道:“我嶽七從來不幹傷天害理,咳,的事,老天爺劈我幹什麽。”


    說到後來,聲小氣短,還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擺明心虛。


    張星雨見他畏懼老天爺,心道傷天害理的事肯定沒少幹,否則怎會怕成這樣?


    嶽七爺顯然不想這個話題上打轉,岔話道:“張九哥還沒介紹同行的幾位呢!”


    張星雨剛才有些上頭,激動地證明自己是張星火的弟弟,家中排行確實行九。


    嶽七爺也隻是嘴上不信,否則不會處處忍讓,起碼他覺得自己真的挺能忍的。


    其實早先甜兒已經介紹了一遍,但他不信,非得聽張星雨親自介紹一遍不可。


    他一貫認為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王八。


    既然其中一個有來曆,其他肯定也有來曆。


    拓展一下人脈自然好。


    哪怕僅僅是點頭之交,也能做好文章。


    張星雨看了主人一眼,見主人沒有表示反對,於是開始比劃介紹。


    “陳少與家兄是至交好友,葉姑娘是陳少的紅顏知己,這是白兄,劍術高手。”


    陳少自然是化身茶商、化名陳風的風沙。


    夜嬈其實姓葉,她周圍的,跟她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差不多都知道。


    張星雨也知道。


    不過,風沙隻記得“夜嬈”,甚至連武從靈都不知道夜嬈姓甚名誰。


    白兄則是冷酷卻英俊的白日初。


    嶽七爺哦了一聲,擺出江湖做派,連連抱拳道“幸會”。


    又衝風沙道:“陳少居然來城陵磯販茶?沒少碰壁吧!”


    風沙知道他這語焉不詳的話裏暗示著什麽意思,忍不住笑道:“小本生意而已,光下地,不上頭。”“下地”是說量小,賺點跑腿錢的謙遜黑話。


    至於“上頭”,指得是壟斷城陵磯茶業的三家。


    而頭一家就是他。


    然後是頡跌茶號,往北走就繞不開。


    最後是東鳥四靈的玄武觀風使秦夜。


    壟斷南唐茶路。


    相比私鹽,巡防署更嚴厲打擊私茶。


    正因攸關他的利益。


    嶽七爺一聽,喲嗬~張口行內話,還真是業內人呐!


    鹽鐵之利,古來皆豐,茶馬之利,有過之而無不及。


    海龍王販私鹽起家,柴興販過茶。


    可見這倆行當絕對不簡單,乃是繽紛人物薈萃之所。


    說人話就是狠人紮堆的地方。


    難怪當麵殺個人,人家連眼皮都不眨。


    轉念人往後一靠,微笑道:“販茶屬於商貿範疇,掌管城陵磯所有商貿的機構,包括一院一務一署一會。院是牙院,務是回圖務,署是巡防署,會是嶽州百業會。”


    這是他一貫手段,起頭就往大了說,先把人侃蒙,蒙了就免不了生出敬畏心。


    一旦開始畏懼,那就很容易拿捏了。


    張星雨和夜嬈忍不住相視一眼。


    百業會麵向商賈,巡防署與三教九流沾邊。


    牙院和回圖務則根本不跟一般人打交道。


    一般人都不太可能知道。


    兩女分別在風沙和武從靈身邊處理文書,


    這些名字經常見到,也知道是幹什麽的。


    都是真正的權力機構,掌控嶽州的經濟命脈。


    “這一院一務一署一會一共下轄二十四差遣,相關人員四百八十多。”


    嶽七爺坐姿悠閑,娓娓道來,“就這四百八十人,掌管所有進出城陵磯的貨物。而這四百八十人隻聽命於八人,這八人才是真正跺一跺腳震動整個城陵磯的要人。”


    話語略頓,盯著問風沙問道:“陳少知道是哪八位嗎?”


    夜嬈和張星雨都聽出了這話裏的埋伏,風沙當然更不在話下,“怪我見識太短,隻知道六位,尚有兩位,委實不知,還望提點。”


    除了院務署會四個頭頭,還有思碧和巧妍。


    思碧替他打理產業,巧妍負責協調朗州軍。


    江離離的巡防署負責以暴力肅清一切不利。


    牙院代表軍方利益。


    回圖務由刺史府直轄,主管嶽州商貿。


    百業會則是嶽州水師的一畝三分地。


    關於這六個人的情況,其實張星雨比主人還要清楚一些。


    畢竟思碧、巧妍和江離離平常跟她打交道更多。


    另外三人,也偶有見麵。


    這六人,準確說這六方,但凡有一方不配合,貨貿就可能中斷。


    而各方的利益並不完全相同。


    連思碧、巧妍和江離離之間都存有不少分歧。


    差不多每個月,六人都必須要聚首商議,解決問題,化解矛盾。


    地點就在守府邊上的蓮花池。


    一次兩次,不為人知,三次四次,就有人曉了。


    也不知開始誰傳的,反正蓮花會之名不脛而走。


    成為所有行經城陵磯的商賈心目中神秘的聖地。


    嶽七爺見風沙應對無誤,心中疑慮又消散不少,展顏道:“當然還有我三爺爺,啊啊!還有陳使君。”


    風沙啞然失笑,這話說的,實在滑頭。


    嶽刺史和陳使君乃是嶽州牧守,名義上主管嶽州一切軍政事務。


    任何關乎嶽州的事情扯上他倆,那都理所當然,一點不差。


    但是名義上和實際上區別大了,可以大到十萬八千裏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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