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每年都要回一次杏花村,去山上拜祭蒲爹他們和養父母。錦花自從當上了玉王妃後,就沒從前那麽自由。想去都城外的莊子,都不容易。尤其是,她才嫁進王府那幾年。


    她們都有一個匣子,那個匣子雕刻的十分精致,是一塊不錯的木頭做的。小香的匣子雕著玉蘭花纏枝雙魚的樣式,錦花的匣子是蘭花飛燕的樣式。這個匣子她們很寶貝,保存的十分的好。因為這是蒲爹留給她們最後的一個禮物,裏麵有些小玩意,有暗格,暗格裏麵有封信。


    小香和錦花得到信,幾乎是同時的。錦花還記得,是她在都城安頓好了後,鬧著想多玩一會兒,再去上學。那時候,他們還擠在那方小宅子裏。小香每天和錦母操持家務,錦父在外邊打零工。


    錦家二房當時也問了錦父,讓他到自己來做點事,但全家人考慮再三,最後婉拒了。錦家二房也沒再勸他,本來也就是看在親戚的情麵上過問一下。


    錦父不願意答應的原因,和錦複多少有些原因。他不是很想自己的兒子和二房鏈接那麽深。他們根基淺薄,知道雖然大樹底下好乘涼,可大樹招風。他們在錦家辦的學堂裏讀書,已經是因為同姓得到的照拂了。錦家人不貪心,沒有一心向上攀登的心思。


    小香那個時候,在家裏自學,已然有些好文采了。可以說前十一二年是蒲爹教他,後來錦複又教了她兩年,而後基本都是小香自學。


    要說小香開始學習,還是因為自己爹的絕筆信。當時錦家的狀況,她已經沒了學習的心思。每天都想著怎麽過好家裏的日子,和錦母把家裏的事情料理好。這一家幾口人,衣食住行,都是倆婆媳操心,小香自覺在沒有精力看書。


    她和錦花拿到那封信的時候,是年底,還是錦家父母眼見拖不下去了,期期艾艾的拿出蒲爹的信。


    小香當時記得她的公爹麵沉如水,婆母眼圈都是紅的,還一邊說:“小香啊,你別怪我們……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小香心裏咯噔一聲,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呢?小香的臉都慘白慘白的,她想一定是爹他們出事了。她想問,卻怎麽也開不了口,她感覺說話似乎那兩瓣唇都重若千斤,嗓子堵的發不出聲音,就這麽怔怔地望著錦父母。


    錦花回憶說,當時她就像失了魂。錦複在旁邊喊她,她都不應。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掉,說似乎像早就預知了一般。


    小香說:“我並沒有預知,而是婆母公爹的反應,讓我猜測我爹他們不好了。”


    那時候小香不過虛歲十三,一張稚嫩的小臉,和瘦弱的身量,看起來不像是十三歲的人。才從杏花村出來的小香,盡管走到了都城,都還是閱曆尚淺,未見過世麵的孩子。


    小香接過自己父親寫給她的信,腦子嗡嗡的,耳朵都是嗡嗡的。公爹和婆母說的話,似乎每一句都聽到了,似乎又沒有聽到。總之,她沒有暈過去,錦花卻暈過去了。


    一陣兵荒馬亂,錦家父母都去照顧錦花了,錦複想陪著她,被她婉拒了。她一個人呆坐在廊簷下,顫顫巍巍的打開自己爹給她的信,她當時想,是不是自己的命太硬了,所以克死了姐姐妹妹弟弟和爹?


    映入眼簾的是蒲爹那俊逸堅挺的字,一如他本人那般的風流。蒲爹平鋪直敘,寫的簡簡單單,小香看得淚眼婆娑,心痛不已。上麵並沒有說自己和妹妹弟弟怎麽離去的,隻說了很遺憾留她一個人,怕她很孤單。說他作為一個爹感到慚愧,沒有一個兒女他保護好了。


    蒲爹還說錦家人很好,她留在錦家他也放心。隻是再也無法看到小香幸福的生活,感到有些哀傷。他說知道小香是一個很堅強的孩子,說他們時運不濟,先走一步了。讓小香好好讀書,說小香是有福氣的孩子,所以會得到美滿的一生。還說讓小香不必傷心難過,人生在世終會別離。最後,他說有他們這些兒女,他感到很幸福。說他們這些兒女都很乖很孝順,讓他這一輩子很滿足。


    小香哭的不能自已,她從記事起,就看到自己的父親過得淒苦。但不管自己再苦,他都努力的讓他們幾個過好。贅婿是最沒有地位的,在非打即罵的情況下,他努力的用自己的羽翼保護著他們,致使自己傷痕累累。


    從大姐到最後幺兒龍起,她爹為了孩子,已經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大姐走的時候她還小,她記得爹把大姐的身體領回來的時候,如行屍走肉,可是麵對他們,他依舊笑的溫柔。


    有了大姐二姐的前車之鑒,她爹開始了幫他們尋一條光明的路,她已經解脫出來了,她以為連她爹也以為從此他們能平淡幸福的過一生了。她記得因為二姐,她爹竟然奮起反抗,和龍香雪魚死網破的情形。


    那時候,她的感覺是原來爹對他們的愛,真的能讓他不顧一切的做任何事。在小香自己有了孩子後,回過頭看。原來她爹在二姐也離開的那時,心裏就破了一個補不好的洞了。因為這個破洞,他更努力的讓餘下的子女過得更好。


    錦花醒後的第三天,才看蒲爹的信。也是淺淺淡淡的,一點都不像訣別的信。一如既往的囑咐她,要好好學習,聽家裏的話。還說錦花是很聰慧的孩子,說她小小年紀就不容易,讓她安心,莫要誠惶誠恐。說錦花是天上的小仙女,拯救了他們蒲家,他無以為報。還讓她到了都城要注意,還請她幫忙照看小香。“蒲叔就托付給你了,花兒很厲害,蒲叔知道。然,花兒啊!尤其去了都城,你要安心,像周圍人一樣就好。”


    錦花抱著枕頭痛哭,原來蒲爹知道她的那些“怪異”之處啊!現在細想來,她才發現,蒲爹經常給她遮掩。所以連父母都沒有發覺異常!讓她安心,還囑咐她以後不要露餡……她的蒲叔!


    她看著蒲叔感謝她對蒲家,尤其對幺兒的情誼那一段,看了一遍又一遍。前世今生,這麽真摯的情誼,她是第一次得到呢!滾燙著她的心,不管是幺兒還是蒲叔,想來都知道吧!她也記得幺兒對她說過:“花兒姐姐,你的戲法要悄悄的。”


    當時她以為幺兒還小,不懂,也不在意。就當著她的麵,從空間拿吃的出來,幺兒看見了很嚴肅的對她說了那句話。當時幺兒才三歲,牽著她的手鄭重其事的樣子。錦花曆曆在目。


    蒲爹寫給她們的信,被她們默契的藏在了暗格裏。保存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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