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他們是關係不怎麽親密的父子。


    現在,他們是關係勢同水火的敵人。


    霍明哲還肯來見霍明遠一麵,已經是最大的仁慈。


    態度冷淡問,“什麽事?”


    霍明遠臉色平和,恭敬叫一聲,“父親。”


    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他們還是一家人。


    然而怎麽可能呢,霍老爺子和霍老太太就死在霍明遠麵前,他們怎麽可能還是一家人?


    霍明哲心下厭惡,眉頭深深皺起,“我已不是你父親。”


    霍明遠聞言沉默一瞬,片刻後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


    低聲道,“這是他們的骨灰,特地給你送來。”


    這個‘他們’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提及到二老,霍明哲頓時激動起來。


    拍桌而起不可置信道,“你說這是什麽?”


    現在這個時代,火化還沒普及,隻有那些孤苦無依或者患有傳染病的人死去才會拖去亂葬崗焚燒。


    霍家二老生前位高權重、名聲顯赫,更何況還有霍明哲這個親兒子,再怎麽也輪不到焚屍的下場!


    霍明哲難以接受,“是誰幹的?”


    氣急之下一把抓住霍明遠衣領,眼神銳利看著他逼問道,“是不是你?”


    霍明遠一動不動任他動作,像個木偶人。


    苦笑道,“父親,在你心裏我就是這麽沒有良知的人嗎?”


    霍家二老是他爺爺奶奶,霍老爺子待他如親孫,霍老太太雖然不喜歡他但也待他不薄。


    霍明遠就算再怎麽冷血無情,就算背叛了霍家,也絕不會對他們做出這種事!


    這件事是顧霸天背著他偷偷幹的,等霍明遠發現時為時已晚,兩人屍骨無存,已經化作灰燼。


    也因為此事,霍明遠和額顧霸天爆發爭吵,徹底鬧掰。


    霍明遠這句話喚醒霍明哲理智,僵硬著鬆開手,跌坐回座位。


    畢竟是共同生活六年的人,父子一場,霍明遠本性如何霍明哲還是知道的。


    隻是他現在既然選擇了和自己不同的立場,那麽兩人也沒什麽好多說的。


    沉默一會,長歎一口氣。


    沉聲道,“你走吧。”


    霍明遠依言放下盒子,一步一步走向門外,腳步沉重。


    昔日精致的小少爺落魄成這般模樣,霍明哲看了心裏也不是滋味。


    但......就在霍明遠即將跨過門檻時,霍明哲追加一句。


    “往後你我是死是活,與對方再無關係。”


    這句話,相當於是徹底斷絕關係,從今往後,他們橋歸橋路歸路,彼此再無任何糾葛。


    霍明遠腳步一頓,停頓了兩三秒才又繼續抬步。


    “......是。”


    反正,他也活不長了。


    自從沾染上毒癮的那一刻,霍明遠就在想自己什麽時候死,有時候甚至會主動尋死。


    這也是為什麽他今天來找霍明哲,其實是變相的告別。


    這一麵,或許是他們的最後一麵了。


    本來想著運氣好的話還能再看青鴛一眼,現在看來是見不到了。


    不過不見也好,省得霍明遠舍不得。


    要說這世上唯一還剩什麽值得他留戀的,大概隻有青鴛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喜歡上小媽。


    總之,等意識到時已經情根深種。


    不管是像兔子一樣膽怯的小媽,還是敢扇自己巴掌的小媽,霍明遠都深愛著。


    霍明遠走出屋子,夜裏涼颼颼的風一吹腦子瞬間清醒。


    不再想著青鴛,而是邁著步伐朝江邊走去。


    希望......自己收集來的那些情報,能在死後獲得霍明哲的原諒。


    這邊,霍明哲打開盒子,發現裏麵除了骨灰,還有一份戰略部署圖。


    上麵詳細表明了顧霸天等人的人員部署和作戰安排,以及安城敵軍的作戰思路。


    霍明哲大驚,有了這份作戰圖,他們定能撐到援軍到來!


    大喜過望的霍明哲還沒來得及把這封信分享給手下士兵,突然又有哨兵來報。


    “報——!不好了,將軍,敵人打進來了!”


    “什麽?”


    市中心一座高樓,顧霸天看著火光漫天的城門嘴角陰狠一笑。


    霍明遠啊霍明遠,你偷了作戰圖以為他不知道嗎?


    顧霸天是故意放霍明遠走的,要是沒有他的縱容,霍明遠怎麽可能走出這裏?


    畢竟,先給獵物希望然後再猝不及防給他致命一擊,才是捕獵的正確方式不是嗎?


    顧霸天好整以暇欣賞著城門的喧囂,這動靜一直持續到後半夜。


    看的他都快有些困了。


    直到城門裏聲音越來越小,而城門外聲音越來越大,顧霸天打著哈欠回屋。


    “走吧盈盈,回去該睡覺了。”


    顧盈盈坐在輪椅上,嘴巴大張卻發不出任何聲響。


    要不是顧霸天提及她,任誰也注意不到角落還有個人。


    傭人前來推著顧盈盈輪椅回屋,顧盈盈扭頭眼睛死死看著城門的方向,隔著遙遠的距離,她好似看到那道穿著白色長袍的身影。


    一如從前。


    不,這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霍教授活著,她要他活著!


    好恨啊,她好恨,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究竟為什麽?


    顧盈盈拚命搖頭,眼裏淚花閃爍,顧霸天見狀不耐揉了揉眉心。


    “不是你吵著要看霍明哲,現在給你看了怎麽還亂發脾氣?”


    說到這裏語氣低沉,“盈盈,乖別鬧,快回屋睡覺。”


    就這麽,顧盈盈被傭人推著輪椅回房,房門一關,徹底隔絕她的視線。


    顧霸天失望的搖頭,怎麽就不長記性,上次為霍老太太出頭摔斷了腿又喊廢了嗓子,竟然還這麽喜歡霍明哲!


    顧霸天簡直恨鐵不成鋼。


    城門的戰鬥還在繼續,直到天色破曉,才徹底重歸平靜。


    而隨著這平靜一起到來的,還有橫屍遍野的城樓,以及被血液染紅的牆壁。


    等青鴛趕到時,麵對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靜,猶如死一般的寂靜。


    處處彌漫的死亡的氣息。


    青鴛心中恐慌越發濃烈,抬頭看去,遠遠的看到一麵飄揚的屹立旗子在城樓。


    還沒等她仔細辨認,旁邊霍書亦一臉激動道,“是霍家的旗子!”


    聞言青鴛細細看去,確實是霍家的旗子。


    但即使看到旗子,青鴛心中的不安也絲毫沒有減緩。


    反而...更加恐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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