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克人的軍隊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法蘭克人的軍隊怎麽出現在這裏!”凱霍斯魯一世瘋狂地大吼著,他看著拉丁人軍隊的主力突然出現在褐穀之外,根本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按照這位蘇丹本來的預想,此時對方應該在尼西亞邊界被阿曆克塞三世的伏兵拖住才對,可現在自己身處在開闊地帶已經被人數占據優勢的拉丁軍隊截斷了三個方向的退路。


    望著拉丁皇帝亨利率領著上百名騎士和他們身後的侍從騎手們向著毫無準備的羅姆蘇丹與希臘聯軍發起了衝鋒,側翼毫無準備的陣型被輕而易舉地撕碎,凱霍斯魯一世的臉上一片慘白,時至此刻,蘇丹還在喃喃自語:


    “不可能,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還是一旁的提奧多爾拉斯卡裏斯將突厥蘇丹從張皇失措中拉回到現實,尼西亞大公大聲地吼道:“我們被騙了,殿下,是拉丁人的陰謀故意引我們上鉤,他們早就在這裏埋伏好了!”


    心思縝密的拉斯卡裏斯在察覺到了變故之後,立刻意識到所謂特拉比鬆的支援不過是一個騙局,佛蘭德爾的亨利帶兵撤退壓根就是為了迷惑他們進入早就布置好的陷阱。他們注定要打一場沒有勝算的戰鬥,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冷靜下來減少損失。


    被羅馬人的吼聲驚醒的凱霍斯魯一世終於收斂了幾許癲狂,可是他看著已經殺過來的拉丁人騎兵,眼神裏充滿了絕望。


    “可現在我們又能怎麽辦……”哈珊和古拉爾都被派了出去,此時他們的身邊根本沒有精銳的護衛,麵對敵人的襲擊完全是被宰殺的羔羊。


    這時,提奧多爾提議道:“放下您的儀仗,拉丁人並不認識我們,殿下,這樣他們便會失去進攻的目標,隻要我們能夠殺出去便可以東山再起。”


    “你是說放棄軍隊?”蘇丹心裏咯噔了一下,如果這樣做勢必會讓軍隊徹底大亂,那樣的話便意味著自己麾下的大軍將全軍覆沒。


    可是局麵已經容不得凱霍斯魯猶豫了,向其痛陳利害關係的提奧多爾說道:“這隻是權宜之計,蘇丹,不然的話,一旦您落入拉丁人的手裏,毀滅的將不隻是您的軍隊,還有您的國家!”


    振聾發聵的話語落入進凱霍斯魯的耳中,這個本來猶猶豫豫的突厥蘇丹望著自己被殺害的將士們終於還是長歎了一聲,做出了那不得已的抉擇。


    ……


    ……


    ……


    戰場上的餘波漸漸消散,僅剩下的最後抵抗,作困獸鬥的羅姆突厥殘餘,伴隨著褐穀內外拉丁人的圍攻,趨於消亡,隻留下相以枕藉的屍首。拉丁士兵打掃著戰場,將敵人屍體上值錢的東西一一扒下來,同時埋葬在戰鬥中陣亡的戰友。


    在平原上堆成堆成一座小山的敵軍屍體,拉丁十字軍們爆發出振奮的歡呼聲,同時目睹這一切的亨利皇帝此時也心情澎湃。褐穀之戰毫無疑問是一場壓倒性的大捷,就連佛蘭德爾的亨利本人都沒有預想到可以取得如此大的戰果。


    此役,拉丁軍一舉殲滅了羅姆蘇丹與尼西亞聯軍共計四千三百二十人,羅姆蘇丹的宮帳被奪取,護衛凱霍斯魯一世的哈珊和古拉姆也被完全摧毀,經此一仗,可以保證,突厥人在安納托利亞西部的勢力被連根拔起,短時間再無可能成為他的威脅。唯一令人遺憾的卻是,斬獲雖多,可是羅姆蘇丹本人以及拉斯卡裏斯卻似乎逃走了,戰俘以及屍首中都沒有發現這二人的蹤影。若是他們還一息尚存,亨利可以肯定,突厥人以及希臘餘孽絕對還會卷土重來。想到這裏,這位皇帝不禁有些懊惱。


    這時,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看來陛下還是心有不甘啊!”


    是大戰之後的克萊武男爵走了過來,一場血戰之後,渾身上下散發著血腥味的年輕人略作打理便前來覲見自己的陛下,敏銳的小克萊武一眼便瞧出了沉思中的亨利皇帝心裏的憂慮。


    “的確是這樣。”亨利也不掩飾,對麵前的克萊武男爵,他現在是絕對的信任,尤其是他這次展現出來的不凡能力之後,皇帝對其知無不言,“希臘餘孽不除,我終究寢食難安。”


    小克萊武點了點頭,看著地上擺放著被繳獲的蘇丹儀仗,也頗為無奈地道:“但也沒有辦法,誰讓對方真的有壯士斷腕的氣魄,真的就拋棄上萬人的軍隊轉進如風。”


    “這樣一看拉斯卡裏斯倒是真的繼承了他嶽父阿曆克塞三世長腿王的能耐。”半帶著揶揄,亨利皇帝難得幽默地打趣道。這次的戰果其實已經很不錯了,可是一想起褐穀沒能斬草除根,之前他埋伏北路由阿曆克塞三世率領的希臘軍隊,同樣也讓對方逃走,他便不得不在心中大呼可惜。


    “下一次我一定為陛下斬下他的頭顱獻上。”


    “若是這樣,我將非常期待那一天,不過這一次你已經立下了足夠的功勞了,說吧,我該怎麽賞賜你。”亨利皇帝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


    而小克萊武卻單膝跪下請罪道:“我沒能保護普萊希斯侯爵周全,還談何賞賜,請陛下懲處我的不周,才能安撫戰死的侯爵亡靈。”


    “普萊希斯侯爵死了……”亨利皇帝意味深長地與克萊武男爵雙目對視,旋即赦免了這個年輕的孩子,說道:“這不是你的責任,相反,你在關鍵時刻穩住了大局。普萊希斯侯爵的封臣們也對你大為改觀之前的看法。隻可惜普萊希斯沒有子嗣,隻有一位寡妻,孤苦伶仃。”


    說罷,亨利皇帝歎息地將手背了過去,朝天仰望。“但他的封地在海峽對岸意義重大,無不能任由一個婦人去當那地方的主人。”


    “那,陛下——”小克萊武抬起了頭,但亨利卻用眼神責怪他反應有些太明顯了。


    “所以我決定暫時由你暫代普萊希斯侯爵領地的執掌大權,而侯爵的家眷也需要你來照看。”皇帝如是說道。


    “幸不辱命,陛下!”輕輕在心中舒了一口氣,小克萊武男爵緩緩站起身來,他知道眼前君主給自己這番話裏的意思。


    “那麽接下來,陛下,您準備怎麽辦?是乘勝追擊?”小克萊武試探著問眼前的拉丁人皇帝。


    佛蘭德爾的亨利隨即搖了搖頭,“最初的目的差不多已經達成了,沒有必要繼續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


    “那您是想?”


    “去海峽對岸,也該是去問候問候我們西邊的那些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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