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黑夜下的稻田在風中發出輕響,如墨的漆黑世界中,唯有兩束車燈如劍般割開沉寂。


    透過後視鏡,楊宵目睹了陳伶變臉的整個過程,他看到那張昏暗燈光下的熟悉麵孔,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


    “……是你?”楊宵不自覺的攥緊安全帶,眉頭緊鎖,“你想做什麽?”


    “楊宵博士,我沒有惡意。”


    陳伶的目光通過後視鏡,與楊宵對視,“我是來保護你的。”


    “保護我?”


    楊宵一愣,他下意識的想起在神農架中,陳伶從眾多災厄手下帶他逃生的畫麵,剛才還有些緊張的心逐漸放鬆下來……正如陸循所說,陳伶對他並沒有惡意,否則在神農架他們早死幾百回了。


    “從什麽東西的手上保護我?那些神農架裏的怪物嗎?”


    “不,比災厄更可怕的,是人心。”


    陳伶鬆開安全帶,降下車窗,夜晚的涼風吹進車內,將他的發梢拂起一角……他望著車外如墨的夜色,緩緩開口,“楊宵博士,你相信科學會倒退嗎?”


    “科學倒退?科學如何倒退?”


    “準確的說,是人類的物質文明,在漫長的歲月積澱下,人類用沙一粒粒堆積而起的物質文明的高塔,從某一天起將會坍塌,時代會不可控的倒退,災難也隨之降臨。”


    陳伶就這麽坐在車內,在灌入車窗的風中,平靜而簡要的敘述了一切,


    包括世界大戰,灰界降臨,人類瀕臨滅絕,然後九座界域誕生,九君傳說,以及十四神道……等到他敘述完一切,時間也跳到淩晨,世界安靜的隻剩下汽車發動機的嗡鳴。


    楊宵怔了許久,搖頭道:“這太科幻了……不,太魔幻了。”


    “但它確實發生了,我想,你已經感覺到自己身上發生的一些變化了……不是嗎?你腦海中多出的那部分知識,你對磁場本身的感應,還有那逐漸浮現的絕對權柄……”


    陳伶抬起手,指了指腦袋,“你,已經在一步步成為極光君了。”


    楊宵愣住了。


    確實,自從他昏迷蘇醒之後,腦海中就在不斷的湧現出一些東西,他原本覺得或許是自己太累了,但身體上的反應不會撒謊……他能在虛無的空氣中,感知到一些別的東西,不過此時他並未意識到自己感應的是什麽,經過陳伶這麽一提醒,他才如夢初醒!


    磁場……他竟然真的能隱約感應到磁場?!


    “如果你還是不信,我可以向你證明……”陳伶從口袋中掏出翻蓋手機,平靜說道,


    “準備好,見證風暴了嗎?”


    風暴?


    楊宵沒有明白陳伶的意思,但當陳伶按下“撥通”鍵之後,異變突生!


    彌散在空氣中的電磁信號在這一刻仿佛受到指引,同時向著這輛商務車的方向靠近,它們在眨眼間跨越了空間,好似鋪天蓋地的細沙湧動在這片稻田的上空!


    陳伶手中的翻蓋手機,就像是一個攪動一切的核心,無窮無盡的電磁信號開始翻湧,就像是大漠之上的巨型龍卷,開始一點點向商務車垂落,仿佛一場純粹的電磁“龍吸水”!


    楊宵的瞳孔驟然收縮,如今的他已經能感受到這些電磁信號的存在,原本平靜的海麵就像是被陳伶操控,瘋狂的向這裏匯聚,在他的瞳孔之中,能看到無窮無盡的訊息將商務車包裹,而他們所在的位置,就是這場風暴的“暴風眼”!


    噔——噔——噔——


    遠處的城市燈光,一片片的熄滅,像是被這場風暴的餘波席卷,直接切斷了所有通訊信號與電力,入目之處的一切都墮入黑暗……


    唯有商務車的周圍,轟鳴好似暴風震雷!


    【你什麽時候回家?飯已經做好了。】


    【你們家孩子最近在學校表現很不好,明天父母一起來辦公室一趟】


    【那個領導真是傻逼,一天天的就知道開會,往那一坐跟木頭一樣,他倒是閑了我們的工作都做不完,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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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相關媒體報道,本次文化沙龍由當地相關部門舉辦,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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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們去探店吧?我看朋友圈說街角有家火鍋店很不錯……】


    【……】


    數不清的訊息與電信號席卷在風暴中,將周圍的一切都徹底淹沒,楊宵震驚錯愕的看著這一切,雙手死死的抓住門上的把手,仿佛生怕自己被這場恐怖的風暴卷走!


    這是一場“虛無”的風暴,一場世界上隻有陳伶與楊宵能“看”到的風暴!


    這場風暴足足持續了數十秒,當陳伶按下“掛斷”鍵,周圍的訊息瞬間消失,席卷在商務車周圍的電磁亂流逐漸潰散,回到正常的軌跡之上。


    楊宵死死抓住車上把手,整個人終於放鬆下來,他無力的躺在後排座椅上,透過車窗能看到遠處城市的燈光重新亮起,一點點照亮遠處的夜空……


    過了許久,他才終於鎮定下來,沙啞開口:


    “你……為什麽選擇我?”


    “因為,我在另一個時代見過你,你值得信任。”陳伶平靜回答,“當然,你也可以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無視身上日益增長的力量,繼續回你的實驗室,獨自鑽研在不久後就不會存在的科學,安靜地等待末日到來……


    或者,跟我一起探究這其中的隱秘,也許有一天,我們能親手逆轉時代,避免悲劇的發生。”


    楊宵倚靠在車後座,眼眸中滿是疲憊與複雜,他微微轉頭看向窗外,城市的燈光正像是遙遠的文明炬火,無聲的點亮長夜。


    劃破長空的赤色流星,與地球擦肩而過的神秘世界,還有神農架深處出現的詭異怪物……這個世界已經不再是他熟知的模樣,他也已經不再是那個普通的楊宵博士,就算他捂著雙手重新沉浸回那座孤僻的實驗室,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也不過是掩耳盜鈴。


    “知識,就是力量。”


    楊宵眼眸中倒影著城市燈火,緩緩開口,


    “如果我畢生所研究的知識,可以為人類做出一點貢獻……那我也沒什麽遺憾了。”


    聽到這句話,陳伶一怔,他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破碎極光城內的那一抹白衣……那個支撐著破碎身體,一人獨戰禁忌之海,將一切化作極光永存的極光君。


    他透過後視鏡看著楊宵,那張熟悉的麵孔,與極光君的臉完美重疊,他的神情頓時有些複雜……


    沉默許久,陳伶側身轉向後座,伸出一隻手:


    “歡迎加入,楊宵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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