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像是戲腔,但又有所不同。


    它沒有太過尖銳的假聲,但其中卻飽含著力量,像是一柄鋒銳的劍,在用最溫柔的方式,輕撫過這個世界……這是一首歌謠。


    不知是不是王錦城的錯覺,當這第一句歌謠響起的瞬間,席卷在主城上空的陰風,似乎都散去些許。


    他剛才還痛苦不已的心緒,像是被這聲音撫平,心也逐漸靜了下來。


    “「我聽聞有你的聲音」;”


    “「我嗅到思念在荊棘中盛開」,”


    “「我從日落的方向走來」……”


    王錦城就這麽躺著,聆聽這歌謠在耳畔回旋,像是有某種難以言喻的魔力,正在撫平這座界域的痛苦傷痕。


    吱嘎——吱嘎——


    在王錦城閉上眼睛,享受歌謠的靜謐之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遠處走來。


    他艱難的轉頭望去,隻見在廢墟的戰火中,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高挑身影,正向這裏緩緩走來……


    一塵不染的黑色皮鞋,邁過被血液浸染的大地,西裝的衣角在嗚咽風中輕拂,他們有人單手插著口袋,有人正肅穆的收束著黑色領帶,像是前來參加某個莊嚴而盛大的典禮。


    在他們胸前的口袋中,幾張極具質感的黑色撲克,露出一角。


    【6】,【7】,【10】,【j】,【q】。


    在這滿目瘡痍的世界,他們盛裝而來;


    “……黃昏社?”


    看到那幾張撲克牌,王錦城像是想到了什麽,喃喃自語。


    這五道身影行走於廢墟,也從王錦城身旁走過,其中一個留著狼尾的年輕人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前行。


    最終,他們來到那跪在廢墟,渾身是傷的少年身旁。


    “安魂謠被唱響了……”白也平靜開口,“梅花8,我們該走了。”


    梅花8滿是血汙的麵龐,緩緩抬起。


    他看著遠處天空中,那襲飛舞登台的大紅戲袍,沉默許久後,還是雙手撐著地麵,蹣跚的站起身形……


    他是曾經的浮生繪第九殿堂,也是現在的黃昏社梅花8;


    紅塵界域麵臨滅絕之災,生靈塗炭,他已經拚上了自己的一切,去履行作為曾經第九殿堂的職責……但現在,一切都在走向尾聲,是時候回歸屬於他的身份了。


    他沒能拯救紅塵,既然如此,他隻能去送那兩百多萬遇難者最後一程。


    “對不起……是我擅自行動了。”梅花8低垂著頭,狼狽說道。


    “擅自行動?”楚牧雲眉頭一挑,微笑道,“什麽擅自行動……你不是被意外卷進這場戰爭的嗎?你這是正當防衛。”


    梅花8一愣,看到眾人嘴角的笑意之後,心中一暖。


    就在這時,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低頭看了眼自己渾身是血,破破爛爛的衣服,苦澀道:“但是……我沒來得及帶上送葬的正裝。”


    “小問題。”


    梅花j抬起手,隨意的拍了下梅花8的肩膀,那身襤褸衣裝突然一晃,竟然直接變成了一身極為正式得體的黑色西裝,幹淨,整潔,一絲不苟。


    梅花j又隨手一搓,一張黑色的梅花8撲克牌,被他輕輕放入胸前口袋。


    “感謝前輩。”梅花8見此,恭敬道謝。


    與此同時,白也瞥了眼一旁的虛無,


    “紅心9,你打算在那裏偷偷摸摸到什麽時候?”


    梅花8一怔,他隨著白也的目光看去,隻見距離他不遠處的大地突然鬆動起來,一個身影竟然直接從地裏鑽了出來,正是紅心9!


    紅心9站穩身形,有些尷尬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嗬嗬嗬嗬……怎麽能叫偷偷摸摸,我就是路過,路過。”


    梅花8的目光頓時古怪起來。


    “話說回來,這次怎麽會是紅心6唱安魂謠?”紅心9一邊換上西裝,一邊自然的扯開話題,“不是說這東西,全天下隻有黃昏社的幾位高層會唱嗎?”


    楚牧雲轉頭,看向天空中那襲大紅戲袍,眼眸中滿是複雜,“看來紅心6消失的那半年,在戲道古藏受益匪淺啊……”


    “能夠讓四位【k】同時撐腰,這小子怎麽可能簡單?”


    “從今往後,世界上能唱安魂謠的人,又多了一個……對黃昏社來說,也是個好事。”


    “我又要說那句話了,同樣是【6】字輩……”


    “打住!”簡長生咬牙切齒的捂住紅心9的嘴巴,“說我沒紅心聰明,我認!但這東西是戲神道專屬,你把我掰成幾瓣我也學不會啊!”


    “……我就是隨口一說嘛。”


    “好了。”


    白也開口,眾人頓時安靜下來。


    七道穿著黑色西裝的身影,靜靜的站在一起,目光同時看向淪為廢墟的紅塵主城……


    “……幹活吧。”


    ……


    大紅戲袍,一步步攀登虛無,陳伶的目光凝視著被紅色電光籠罩的靈魂之海,腦海中不斷閃過在戲道古藏時,四師兄末角耐心的聲音:


    “小師弟,唱【安魂謠】,最重要的是以自身靈魂為載體……”


    “讓每一段歌謠的音調,與靈魂共鳴,這種鳴動的頻率是極為特殊的,需要大量的練習才能掌握……”


    “小師弟,你這段唱錯了,你再聽我唱一遍……”


    “……”


    嗚咽的寒風拂過陳伶臉頰,記憶中末角的麵孔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荒蕪破舊的死城。


    陳伶深吸一口氣,在戲道古藏時練習過無數遍的歌謠,再度從喉中飄出:


    “「大地和玫紅是你的溫床」,”


    “「霜雪與殘陽是你的濃妝」;”


    “「我會把希望織成飛舞的木棉花」,”


    “「直到岩石銘記花香」……”


    隨著陳伶的歌聲輾轉,那片逐漸扭曲縮小的靈魂之海,就像是受到某種外力的影響,原本猙獰痛苦的靈魂同時安靜下來!


    他們臉上的痛苦一點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許久不曾有過的平靜,就像是被某種聖潔而宏大的力量洗滌,所有的極端情緒都在被淨化。


    煉金術陣的運轉,突然停滯!


    緊接著,這些靈魂沒有再扭曲變形,也沒有在電光的趨勢下往賢者之石的輪廓濃縮,反而像是被喚醒了自己的意識一般,向四麵八方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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