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嘛,戰將軍要招修城牆的工匠,每日不光給三餐,中午那頓還有肉哩。”


    “果真?”


    “我騙你作甚,一起去看看便知。”


    七月十九日,


    宣城南北城門口,戰將軍命人張貼了告示。


    銅鑼敲得邦邦響。


    “招工,招有力氣幹活的工匠。每日供應三餐,午膳還能吃肉啊。”


    邦邦邦!


    聚攏的百姓越來越多。


    “哎哎,老趙,和你說的一樣,真有肉食啊。”


    數月沒沾葷腥的百姓聽說能吃肉,眼睛都綠了,紛紛報名。


    負責登記的士兵把十來張桌椅一字排開。鋪上粗布,放上筆墨和登記冊。


    “別搶,都有機會。”


    每張桌子前排上了長長的隊伍。


    “叫什麽名字?”


    “薛狗蛋。”


    登記的人抬頭看一眼這人。


    瘦削的不成樣子,頭發像雞窩一樣,邋裏邋遢,可這裏誰都這樣,沒一個幹淨的。


    “你太瘦了,抬不動夯土可不行。”


    薛狗蛋立刻跪下:“我有力氣的,隻是餓瘦了,我原先就是做苦力,給店鋪掌櫃們送貨的。”


    士兵指了指桌旁邊一個木箱。


    能搬著走五丈,就讓你通過。


    這時候,排隊的人才發現他們腳下有一條炭筆畫的線,距離桌麵正好五丈距離。


    木箱裏裝了幾塊青磚,重量不如一筐夯土重,已經是放水了,五丈都走不了,也做了活。


    薛狗蛋使出吃奶力氣,在抵達終點後坐到地上大喘。


    “薛狗蛋通過。”


    隊伍緩慢前移,有通過的,也有不通過的。


    最後,一共有五百人通過力量測試,成為第一批修牆工匠。


    ......


    第一天中午,上工結束,薛狗蛋領到了一碗加了菜碎和肉的稠粥、兩塊石頭餅,和一個土豆蛋子。


    每人粥裏都是兩塊肉,拇指甲大小,粥麵上飄著幾顆油星子。


    盡管如此,工匠們都感激涕零。


    這樣的食物配置,比普通人一天吃的都多。


    不少人第一輪測試沒有通過的,拚命找關係加塞。


    工匠缺口很大,隻要通過力量測試,就可以加入。


    前三天,工匠們隨著士兵從北城門出去,行走大約一裏路,在官道旁的林子裏,將成筐的夯土運進城。


    夯土集中倒在指定位置,再把空竹筐運到城外,裝滿後,再往城中運。


    不斷往返。


    薛狗蛋、趙懷、羅風三個混熟了,常結伴行動。


    休息時,薛狗蛋指著林子裏堆放的夯土,好奇地問:“你們說,這些夯土從哪裏運來的?”


    “從玉衡山裏挖的唄。”


    “呸,他們說的你還真信了。玉衡山有這種土的地方,距離宣城至少二十裏路程,城中一千將士,運送這些夯土到城外,至少也要半個月,可你們誰見過城裏的士兵數量少過?”


    趙懷反問他:“那你說,這些夯土哪來的?”


    “王都的人送來的。”


    “你是說朝廷的賑災物資?”


    薛狗蛋擺手:“不是陛下,是太子。”他聲音壓得很低。


    “太子?”


    “你們小聲點。”


    羅風拉著薛狗蛋,走進更隱蔽的林子。


    “狗蛋,你怎麽知道是太子而不是陛下?”


    “你們笨啊。要是陛下給宣城的賑災物資,為何偷偷摸摸的。”絕對大張旗鼓,生怕百姓不知道。


    趙懷猜測:“那是因為怕嵐軍知道。”


    “仗都打完了,怕個屁啊。”


    “有道理有道理。”兩同伴均點頭。


    “還有啊,”薛狗蛋把兩人的頭又壓了壓,用更低的聲音道:“我也是聽人說的,太子做事一向低調,不喜歡招搖,這事是瞞著陛下做的,掏空了自己的小金庫。”


    “哦哦哦,難怪這兩天我們能吃到豬肉哩,原來是太子在背後幫襯。”


    薛狗蛋又分享了一個秘密。


    “太子和我們戰將軍是把兄弟,有好的肯定緊著咱們,我可隻給你們兩個說了,別傳出去,也別告人是我說的。”


    “知道知道,狗蛋兄弟,你放心,我和羅風絕對不會將此事宣揚出去。”


    羅風指天發誓:“若違背誓言,以後吃不到兩塊肉。”


    第二天午膳的時候,每人碗裏的豬肉增加到了三塊,而這個“秘密”也悄悄在百姓口中傳揚開來。


    ...


    倉國王都,玉京,太子府。


    被軟禁數月的太子這兩日連連打噴嚏。


    宣了太醫來診斷,說身體倍棒,吃嘛嘛香,隻是憂思過多,睡眠不好。


    貼身侍衛猜測:“太子,會不會是戰將軍想您了。”


    “大概率是他,唉,上次收到他的平安信,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了。不知道最近宣城百姓如何了?”


    侍衛躬身道:“南境大旱,百餘座縣城受災,又有嵐軍趁火打劫,想來戰將軍疲於應付,沒時間給太子寫信。”


    太子朱澤蓀揉著酸脹的太陽穴:“這兩日,孤眼皮跳得厲害,很擔心風淵和南境百姓的安危。”


    “陛下真是太糊塗了,還要軟禁您到何時,那件事您是冤枉的啊。”


    “阿平,我們做臣子的,不可妄議陛下。”


    “屬下該死。”


    朱澤蓀擺擺手:“罷了,下不為例。”


    筆直端坐於書案後的太子,身穿淺金盤領寬袖王袍,白紗襯袍在領口袖口露出少許,腳踏同色係皂靴。


    氣質華貴。


    樣貌與戰風淵不相上下,一個文靜儒雅,一個俊逸硬朗。


    都是美男子。


    書房中煙霧縹緲,侍衛阿平見香味淡了,又去香爐裏添了兩勺。


    太子出聲阻止了侍衛繼續加香的行為:“南境百姓深受旱災之苦,我們應當帶頭多節儉,少奢靡。”


    “可太子您已多日睡眠不佳。”


    “無妨。”


    他不光說,還做。


    房中空曠許多,但凡有些價值的擺件、字畫都被侍衛拿去當鋪換錢了。就連熏香也換成了最便宜的安神香。


    “太子,您庫房裏大部分金銀器物都換了銀錢,派人給南境災民送去了。”


    太子搖頭苦笑:“南境百餘縣城受災,又何止千萬。孤一人如此又有何用,朝廷裏大部分皇親官員隻知享樂,不懂民間疾苦。”


    阿平很是心痛主子,又不知道如何勸解。


    心想:若是左率府將軍戰風淵和右率府將軍滕湖都在太子身邊,就好了。


    可惜,太子左膀戰風淵如今在南境宣城對抗敵國嵐軍滋擾,右臂滕湖被陛下派往承滸關處理割地交接等事宜。


    太子因承滸關大戰一事被誣陷貪墨軍餉,被陛下責罰軟禁於府中。


    困於泥淖數月不得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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