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楊氏哪能不哭呢?眼淚嘩嘩的,邊用帕子抹淚,邊道:“好端端的,你可別來招我,月子裏見不得淚,不吉利。”


    錢嬤嬤見狀,忙上前岔開話題,說道:“娘娘,接生的婆子們該是個怎麽賞賜?”


    “都是有功的。”趙臻姝看了看躺在自己身側的小公主,說道:“每人賞五十兩,不能讓人覺著忙活一回,沒個奔頭。”


    五十兩可真不少了!


    要知道宮裏位份低一些的主子都沒這個月俸呢!


    接生嬤嬤知道了都是喜出望外,一個勁兒的磕頭,嘴裏感謝:“奴婢叩謝娘娘恩德,叩謝公主恩德。”


    本以為生一個公主,賞錢肯定沒皇子的多,結果更多了!


    除此之外,宮人們都很高興。


    李景璉說賞賜自然不是空口白牙,尚宮局火速把各個宮裏的銀錢發了下去。


    宮人的月俸統一翻了一倍,得了錢誰不說皇後娘娘和公主的好?坤寧宮裏更是如此,李景璉大手一揮,直接賞了一年的月俸。


    趙臻姝跟著一同賞賜。


    單單是坤寧宮的宮女、內侍得的賞錢就有十幾兩,等級稍微高點的二等宮女也有三四十兩。


    至於錢嬤嬤、秦德忠、晴虹這些貼身伺候的就不是銀錢能夠衡量了。


    整個宮裏都因為公主的到來喜氣洋洋,但唯獨延禧宮裏暮氣沉沉。


    延禧宮的宮女們同樣得了賞錢,隻是走到餘選侍麵前,也沒人敢說什麽高興的話。


    餘選侍冷臉看著壓抑喜悅的宮女們,情不自禁的攥起了手,望向坤寧宮時候滿是不甘。


    憑什麽?


    憑什麽有些人生來就是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皇室宗親。


    可她就要為奴為婢?


    即便身為宮妃,也有的是人瞧不她。明裏暗裏,都說她是奴婢出身,都說她如今能夠身為陛下的後妃已經是天大的運道。


    所以她就要感恩戴德嗎?


    可她偏偏不要這麽想,她原本的生活被擾亂,她的命運被別人安排,其中滋味,不親身經曆又怎麽能夠明白其中的酸楚?


    “春兒,什麽事這麽熱鬧?”


    春兒是新撥過來的宮女,此時聽見餘選侍的聲音,忙收起自己的笑臉,皺著眉頭道:“主子,皇後娘娘產子,生了一位公主。”


    一位公主?


    餘選侍露出幾分笑容,說道:“公主也是好的,皇後娘娘身子可好?”


    “奴婢聽說皇後娘娘身子沒事,雖然是早產,可太醫們說每個人的身體不同,孕期也會有不同的反應,皇後娘娘就是那一種呢。”


    “懷胎十月,可大多數人都是九個月份,七個月份就生產也是有的。”餘選侍解釋道,她從前在鄉下,家裏的嬸嬸嫂嫂們都是生產過的,同村的產婦也不少,對此倒是沒覺得有問題。


    春兒抬頭看了一眼餘選侍,扶著餘選侍慢慢地在房裏走動,“主兒,奴婢算著您的日子,也六個月了,到時候您也必定能生下一個健健康康的小皇子。”


    餘選侍走了一會兒,就坐了下來。


    “但願吧。”


    她撫摸上自己的肚子,這肚子看起來比六月份的大了許多,隻是如今春寒料峭,厚衣服擋著倒是沒人多想。


    仔細算算,她已經有七個月份,再過兩個月,她也要生產了。


    “主子,齊太醫前來把脈。”


    “請進來吧。”


    餘晚華看著齊方,行禮把脈之後,才開口問道:“齊太醫,我的孩子可還好?如今能否看出男女來?”


    齊方皺著眉頭沒說話,看了一眼餘晚華的肚子,又摸了摸脈,才慎重地說道:“餘主子,您的脈搏跳動雜亂,微臣學術不精,實在看不出男女。”


    餘晚華略顯失望。


    太醫院被陛下大刀闊斧的整頓之後,隻留下了一些幹淨的太醫。可這也導致了這些新上任的太醫們學術不精,如今還達不到劉維這種水平,更不用說穀忡這個層次。


    即便如此,賞錢還是要給的。


    餘選侍拿出為數不多積攢的銀錢送了過去。


    齊方接了賞錢,心裏還止不住的猶豫,這餘選侍的胎相怎麽時男時女,根本看不出來,肚子也略大一些,想了想還是好心提醒道:“餘主子,您平日裏要多注意飲食,過多的進補對生產並無好處。”


    春兒看了看餘選侍,心裏有些疑惑:主子平日吃的並不多啊。


    “多謝齊太醫了。”


    餘晚華麵色一緊,不敢在這個話題上多說。


    齊太醫剛走沒多久,尚宮局的人總算把接生嬤嬤送來了。


    “餘主子,這便是您家裏送來的接生嬤嬤。”


    從月前就開始通信,算算日子如今到了也正合適。


    一個身穿褐色梨花襖、藍色棉褲的老婦人跪在地上,她頭頂戴了一條黑色的抹額,油光發亮,開口就操著一口流利的並州話,說道:“拜見皇妃娘娘。”


    說完這話,兩個胳膊如同上墳般,高高舉起,低低落下,整個人貼在地上。


    餘選侍皺起眉頭,一臉的嫌惡,好歹她是正經的皇妃,母親怎麽也不調教調教,這般模樣就送過來。


    春兒低下頭,嘴角繃著,手指絞著帕子,才把自己的笑意憋了回去。


    “你可是馮大娘?”


    馮大娘繼續說道:“我是馮大娘。”


    這熟悉的鄉音讓餘選侍微微放下心來,“抬起頭來。”馮大娘和印象中的模樣完全不一樣,唯一不變的就是幹癟的老臉。


    餘選侍記著小時候的馮大娘是十裏八鄉有名的接生婆婆,為人正直、經她的手,是一定要保證母子平安的。


    可這長得……許是多年不見,記憶模糊了?


    “京城裏吃食和並州不同,馮大娘,你可想念家鄉?”


    “想念哩,蓧麵姥姥、刀削麵,來了這兒,我都沒吃過一口。”馮大娘歎著氣,說道:“這皇宮看著好,啥也不能吃,吃麵就半蒜都不讓,說是吃了有味道,不能伺候主子,吃飯都不香。”


    尚宮局是教過馮大娘規矩的,可這幾十年的規矩哪裏是能改過來的?


    行為舉止依舊是村婦模樣,但這才讓餘選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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