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仔,細,閱,讀,乘,車,需,知。】


    那紙人血色的唇緩慢動彈的時候,令人毛骨悚然又毫無感情的聲音從其中發出,伴隨著紙張摩擦的沙沙聲。


    【這,是,您,的,車,票。】


    【祝,您,乘,車,愉,快。】


    蘇搖鈴低頭看手裏的車票。


    很有意思,這是扣了他們虛擬賬戶裏剛賺到的那十個金幣買來的。


    現在早就不用這種地鐵票了,都是在自動售票機買地鐵卡,進站的時候刷一下,出站的時候回收,但看這個破敗的地鐵站,蘇搖鈴估計自己也不能對車票的科技含量要求太高。


    一張淺紅色的地鐵票,類似百年前的一些舊車票的設計,上麵沒有名字,什麽人都可以使用。


    不過——她注意到一件事,完成任務所獎勵的金幣,可以在其他副本裏消費。


    很好,在這個遊戲裏變強的第一種方法找到了——


    成為富婆。


    售票亭的紙人固然詭異,但比起黑霧裏那些叫嚷著要把他們五馬分屍的無眼怪物,看起來更“友善”一些。


    見狀,其他幾人也立刻上前購買了自己的車票。


    隻要不看亭子裏的紙人,習慣了它說話時那詭異的強調,也還能接受。


    “我們先離開這裏,黑霧馬上過來了!”


    張鵬飛抓緊自己的車票,朝著檢票口跑去,手裏的手機依然沒有信號,現在完全淪為了照明工具。


    “臥槽,嚇死我了!”劉小沙往前走了幾步,猛然被檢票口站著的那個半人高的人影嚇了一跳。


    定睛一看,是一個同樣用白紙畫著紅色腮紅和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勾起詭異微笑,穿著工作人員服裝的紙人。


    剛才他們分明掃過這裏,沒看到任何紙人,眼前的這個“檢票員”,就像是憑空出現一樣。


    【請,正,確,出,示,】


    【你,們,的,車,票。】


    檢票員說話也同樣僵硬,一字一頓,沒有任何情感的起伏。


    江陵走在第一個,他拿出自己的車票,紙人沒有伸手。


    哢噠哢噠——


    隨著紙張扭動摩擦的聲音,檢票員的腦袋直直地轉了過來,看向江陵手裏的車票。


    它的身體一動不動,腦袋卻轉了過來,那服務式的笑容格外滲人。


    隨後,它發出詭異的笑聲。


    【咯,咯,咯。】


    【謝,謝,您,的,配,合。】


    麵前的擋板自動打開,江陵走了過去,顯然是通過了檢查。


    見到沒有危險,劉小沙和瘸子率先插隊跟著江陵完成了檢票。


    其他人也陸續通過。


    隻有張鵬飛和蘇搖鈴通過的時候,紙人要求他們把手裏的武器放下,理由是——


    【地,鐵,乘,車,】


    【禁,止,攜,帶,危,險,物,品。】


    人形安檢,很合理。


    黑霧近在眼前,蘇搖鈴也沒有和紙人硬來的意思,放下了手裏的武器,通過了檢票口。


    等所有人都進入之後,檢票員那紙做的臉又九十度地轉向了眾人,口中發出了滲人的聲音。


    【歡,迎,乘,坐,地,鐵,七,號,線。】


    【請,有,序,在,候,車,區,等,候,乘,車。】


    【咯,咯,咯。】


    聽到這聲音,路寥寥抖了抖,越發害怕了,“它,它是在笑嗎?”


    蘇搖鈴:“不,是母雞下蛋。”


    紙人檢票員:“?”


    你禮貌嗎?


    幾人繼續往前走,過了檢票口,又是一個向下的樓梯,通往更深,更冷的隧道深處。


    在幾個人離開之後,那檢票員口中繼續發出咯咯的笑聲,瞪著無神的眼睛,張著血紅的嘴巴,慢慢疊起了身體,最後隱沒在黑暗裏,消失不見。


    **


    從樓梯下來進入候車通道,四周安靜的可怕。


    這裏完全沒有燈光,全靠江陵和張鵬飛手裏的手機燈照明,其他人為了節約電量,沒有打開手機。


    眼前的布局和一般的地鐵候車區沒有什麽區別,隻是地上的等候線是暗紅色,仿佛用血繪製而成。


    和隧道相接的最外層固定在隧道上的車門沒有安裝玻璃,乘客完全就可以直接跳下站台,進入隧道。


    幾人等了幾分鍾,從隧洞深處隆隆地傳來了響聲。


    地鐵來了!


    一輛通體漆黑,亮著微弱燈光的地鐵從隧洞深處而來,最後停在眾人麵前,車門緩緩打開。


    車體看起來很老舊,上方也沒有刻每一個站台的名字,車門生鏽僵硬,打開的時候會發出哢哢的響聲。


    車廂的數量似乎不是很多,剛才也沒數清楚,一節車廂裏隻有一個亮度不是很高的車燈開著,但就是這一節燈,卻照出了地鐵裏令人無法理解的一幕——


    車裏有人。


    這是一個並不存在的地鐵站,從來沒對公眾開放過,即便是有人找到了站台,在這個時候也不該出現在車內。


    因為,如果那個傳說是真的,那麽這條地鐵線,是為了死人而修建的。


    剛才在大廳的立牌寫著,本站為起點站,那現在車裏的乘客,是從哪裏上車的?


    那,真的是正常的乘客嗎?


    “叮——叮——!!!”


    急促的鈴聲嚇了路寥寥幾人一跳。


    熟悉地鐵的人知道,這段鈴聲出現的時候,意味著地鐵快要關門。


    是留在站內在等等,還是上這趟看起來就很詭異的地鐵?


    就在眾人還在猶豫的時候,江陵和蘇搖鈴卻已經從他們身後走出,毫不猶豫地走進了地鐵車廂內!


    劉小沙雖然因為下午的事情看這兩人挺不順眼的,但他也有腦子,知道江陵是個學霸,比自己聰明,而蘇搖鈴——


    至少比在一邊隻會哭和尖叫的路寥寥這種花瓶靠譜多了吧。


    所以,他果斷選擇了抱大腿跟上。


    瘸子和劉小沙進去了,張鵬飛隻好看向路寥寥:“他們都進去了,我們也進去吧,至少先離開這個鬼地方!”


    路寥寥點點頭,江陵沒管自己,讓她挺失落的,但張鵬飛的關心又讓她找回了熟悉的被關注和保護的感覺。


    路寥寥和宋桂先進去,張鵬飛守在她後麵,等他剛剛踏入車廂內部的時候,刺耳的響聲停止了,車門吱呀一聲緩緩關上!


    腳下的車體開始移動。


    【咚,璫,叮,噔。】


    伴隨車列車運行的雜音,車內響起了詭異而清晰的提示音。


    緊跟著是一個沒有感情,令人毛骨悚然的女聲,因為是從車頂角落的廣播器裏傳出來的,似乎受到了很強的雜音幹擾,隻能勉強聽清楚。


    【尊敬的乘客您好,歡迎乘坐本市地鐵7號線,本次列車開往……滋滋……方向……列車運行期間,請您注意站穩扶好。】


    【本站為起點站,市二中站,】


    【乘車時,請各位乘客認真遵守乘客守則,本站乘車特殊條款為,禁止與任何乘客搭訕。】


    【下一站,婦幼科醫院站。請下車的乘客拿好車票,提前到右側車門處等候下車。】


    在廣播響起的時候,幾人也在打量車內的情況。


    這趟地鐵和正常地鐵不同——款式很老,每節車廂之間都有雙開拉杆的車門,此刻前後的車門關閉,他們無法直接看到其他車廂內部的情況。


    他們上來的這節車廂裏隻有一個乘客,是一個年輕的孕婦,穿著碎花裙子,長頭發,低著頭,僵硬地坐在長座椅的中間。


    在車廂相接處,通往前麵車廂的車內車門附近,立著一個穿著乘務員製服的紙人。


    它麵朝著眾人,露出招牌式的恐怖微笑,那鮮紅的嘴唇,裂開的弧度令人不敢直視。


    再加上車內的燈光隻亮了一盞,還時不時閃爍幾下,照明不是很清晰,剛開始看到這個女人和紙人的時候,幾人還嚇了一跳。


    有這個女人坐在那裏,誰也不敢上前,更何況這地鐵的存在本身就很詭異。


    上車後,宋桂和路寥寥,劉小沙和瘸子,他們都站在一個角落裏,張鵬飛和江陵站在他們前麵,算是“保護”著後麵的人。


    唯有蘇搖鈴,環視四周,等廣播說完之後,大搖大擺地走到女人對麵的座椅前,坐了下來。


    從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見女人的正臉。


    這是一張沒有任何血色的臉,如果不是她的身體看起來是立體的,蘇搖鈴都要懷疑,眼前的女人會不會還是一種紙人。


    女人的瞳孔一動不動,嘴巴微微上揚,就這麽盯著對麵的蘇搖鈴。


    任誰坐在她那個位置,此刻應該都是被看的壓力很大的,但蘇搖鈴卻仿佛對麵沒坐著那麽個女人一般。


    這個女人看臉顯然不是正常人,直接就把“我有問題”寫在了臉上,因此,此刻也沒有任何人想要上前查探她的想法。


    撐過十幾分鍾,到了終點站,就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因此,對於蘇搖鈴的舉動,路寥寥和宋桂是不理解,張鵬飛是擔心,劉小沙等人,就是純粹的敬佩的了。


    蘇搖鈴這個風格,和他很喜歡的那個遊戲主播,還真的很像啊。


    就是大搖大擺作死,偏偏又死不了的那種……


    該死的讓人羨慕的囂張。


    忽然,對麵的女人開口了,聲音很嘶啞,“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蘇搖鈴沒反應。


    女人:“?”


    沒聽見?


    別是個聾啞人吧?


    女人又問,“你知道這趟地鐵要去哪裏嗎?”


    蘇搖鈴終於抬頭看了她一眼。


    女人鬆了一口氣,原來不是聾子,那就……


    她裂開的嘴角弧度更大了。


    “你想知道怎麽避免被這條地鐵吃掉嗎?”


    蘇搖鈴給了她一個“你好煩快閉嘴”的嫌棄眼神。


    女人:“……”


    旁邊看著的江陵都無語了。


    這完全就是拳頭打在了棉花上,蘇搖鈴完全不接對方的招,原本這孕婦挺嚇人的,但此刻她的威脅,在蘇搖鈴的無視和她積極態度的對比下,顯得……檔次狂掉。


    因為她好像,完全被對麵的蘇同學整個拿捏住了……


    女人忽然咯咯咯滲人地笑起來,如果蘇搖鈴此刻能說話,她一定送吐槽女人的笑聲是母雞下蛋同款。


    然而,年輕的孕婦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之後,卻轉身走向了角落裏的幾人。


    原本站在一起的眾人立刻四散開來。


    路寥寥想要抓住江陵尋求保護,卻被張鵬飛一伸手臂擋在身後——這動作的意思很明顯,寥寥別怕,我保護你!


    路寥寥:……


    我謝謝你了。


    瘸子被嚇了一跳,和劉小沙一起散開,卻沒想到孕婦似乎看中了他,跟著他往前走了幾步,“別害怕啊,你很快,就,會,和我一樣了。”


    瘸子:“……?”


    為什麽你說完我更害怕了啊!


    他的視野緩緩下落,忽然發現女人的裙子下麵蓋住的肚子一動一動,還印出了一個小手掌的輪廓。


    這……這肚子不會是開著的吧?


    他被自己的想象嚇壞了。


    “劉哥,救,救我!”


    盡管害怕,瘸子還是忍住了沒有回答孕婦的問題,剛才上車的時候廣播都說過了,不要和乘客搭訕,剛才蘇搖鈴從上車開始就一言不發,已經很明顯了。


    瘸子又不是傻子,他當然明白。


    劉小沙正要回他,忽然被江陵一把捂住嘴巴,然後拖向身後。


    媽的江陵,趁機偷襲,不講武德,看我不……


    當然,他心裏氣炸了,嘴巴卻因為被江陵捂住,而說不出話來。


    但隨後他就不反抗了,因為他發現那孕婦停在了原地,肚子裏發出了嬰兒的哭聲。


    可是,嬰兒的哭聲怎麽會在這個時候能聽見?!


    與此同時,瘸子瞪大了眼睛,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他忽然在身上的口袋裏到處摸找著什麽,嘴裏驚慌失措地喊道:“劉哥,劉哥,不對,我的車票,我的車票不見了!”


    “我的車票呢?!”


    瘸子忽然開始摳自己的喉嚨。


    “吐不出來,為什麽沒有!!”


    “完了,完了,我的車票不見了,我要死了!!!”


    他力氣極大,甚至地從自己喉嚨裏扣出了血。


    此刻的瘸子張著嘴巴,卻滿口鮮血,神情癲狂,比身後的孕婦還要駭人。


    江陵放開了劉小沙,但劉小沙已經被眼前的情況嚇得說不出話來。


    劉小沙再次環顧四周,發現沒有一個人說話或者發出聲音,哪怕角落的路寥寥已經嚇得又哭了,依然死死捂著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


    他明白了……


    禁止和任何乘客搭訕——


    車裏的乘客,原本就不隻是孕婦一個人,他劉小沙,也是乘客。


    所以,瘸子剛才和自己說話違反了規定,如果他剛才回答了,那麽違反規則的就是兩個人。


    劉小沙驚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江陵,現在想從喉嚨裏扣出一套別墅的就是他。


    “車票呢?我的車票呢??”


    此刻的瘸子開始瘋狂地抓扯自己的頭發,似乎是試圖掀開頭皮,從裏麵找出他遺失的車票來,而那孕婦肚子裏嬰兒哭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滲人,越來越淒厲。


    直到——


    哭聲驟然停止。


    孕婦站在原地,微笑看著他們所有人:“你們違反規定了哦。”


    她似乎很滿意瘸子的反應,卻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但眾人身後原本一動不動的乘務員紙人,卻緩緩動了起來。


    沙沙沙,紙張摩擦的聲音。


    七號線乘客須知,第六條,


    抵達終點站出站之前,不要隨意丟棄,撕毀,藏匿您的車票,若您發現自己的車票不慎遺失,請立刻告知乘務員。


    從眾人上車,到現在早已過去了兩分鍾。


    然而,婦幼科醫院站,卻遲遲沒到。


    地鐵,依然在飛速的運行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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