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搖鈴說,“少套近乎。”


    吳老師:“??”


    老板,你忘了大明河畔的777了嗎?


    我可是咱們企業裏最努力,最熱心,最積極主動的年度優秀員工啊!


    陸野的目光在這個黑衣女人身上轉了一圈,道,“不管你的身份是什麽,也不管你知道多少,你應該了解,在這個世界有些事是說不得的。”


    校長無處不在,但是校長在沉睡。


    吳老師當然知道,校長的沉睡,怪物們的削弱,都是笛聲的功勞。


    但這樣的“功勞”,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代價,就是眼前的少年逐漸瀕臨潰散的“狀態”。


    “所以,”


    他問,“你現在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吳老師嘿嘿一笑,“你不用對我充滿敵意,我不是來阻止你們的,相反,我是來見證這個腐朽空間如何被終結的,我是來——迎接我主歸來。”


    蘇搖鈴:“那你先跪安吧。”


    吳老師不怒反喜:“老板,你說話還是熟悉的味道,我超喜歡你罵我的。”


    陸野:“??”


    變態,離我同桌遠點。


    他上前一步,特意擋住吳老師看向蘇搖鈴的目光。


    “你是從門後麵出來的人,應該比我更明白,門後的危險。”


    吳老師一秒收起剛才的嬉笑隨意,眯著眼睛,看向兩人背後的那扇通往頂樓的安全門,“之前進去那麽多人,全都失敗了,因為隻有精神無比強大的人,才能在混亂的記憶當中保持理智,不會瘋掉,走到最後一步。”


    “而我比你更了解你的這位新同桌。”


    她不會阻攔他們,是因為吳老師知道,蘇搖鈴一定可以成功。


    “什麽同桌,同學,朋友,不過是你利用她的借口而已,”


    吳老師看向陸野,“但這一次,算你運氣好,撿到了一個寶貝,不然,你今天也該死了。”


    雖然蘇搖鈴並沒有說自己認識眼前的女人,但“吳老師”的每句話和之前做的每件事,的確不像是學校的人。


    她剛才的話,也不像是撒謊。


    之前那些人的下場……


    陸野的眼神微微變了一些。


    “吳老師”說話,絕不能她說什麽就信什麽。


    她是真的放心蘇搖鈴上去,還是在用反話提醒自己?


    如果蘇搖鈴進入門後失敗的後果是他可以接受的,那他大可以讓她進去。


    陸野一直覺得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但真的到了這一刻,他發現自己並不是沒有第一條路可走。


    這一點,聰明如蘇搖鈴也明白。


    時間不多,蘇搖鈴沒和他們兩多說,轉身順著樓梯往上走,就在她快走到安全門的時候,卻被陸野一把拉住了手臂。


    蘇搖鈴回頭看他。


    樓道裏光不算亮,隻能看見兩人的輪廓,少女站在更高的台階下,側身回頭看他。


    他抓著她的手,像是抓住一個對他而言很重要的東西。


    陸野很認真地說,“我後悔了。”


    心裏一瞬間閃過的害怕,哪怕隻有一點點,也瞬間擊潰了之前的堅定的決心。


    之前他想的很簡單。


    如果她進入門後,能殺死校長,那麽她和她的同伴都可以活下來。


    如果她不進去,失去他的牽製,他們依然是要死。


    所以,用她的命來拚最後的機會,本該是最合理的計劃。


    但就是這合理的計劃,現在卻是他最不想去執行的計劃。


    那麽多個失敗者的麵容,在剛才吳老師說話的時候,同時出現他的腦海裏。


    蘇搖鈴很聰明,他明白這一點。


    但是他不敢去想象,這樣一個聰明又漂亮的女孩子,這樣一個看起來並不柔弱,一直有著令人心安和期盼的安全感的女生。


    如果瘋了……


    會是什麽樣子?


    他不敢想。


    蘇搖鈴說,“你現在攔不住我。”


    她似乎看穿了他的害怕,“或許這些話放在以前我不會說出口,哪怕我正是這麽想的。”


    她的聲音很淡,但卻莫名給人心安的力量,“我不會輕易相信一個人,但是我相信你,不是因為我喜歡你,而是因為我相信我的判斷,相信我的心,我的判斷告訴我,你不會害人。”


    “嘴巴會撒謊,身體會不受控製,精神會混亂,但是真心不會變,也不會造假。你之前問我,如果你出事了,我會不會來救你。”


    她的聲音像是夜風裏的光,無關感官,“我說我會。”


    她真的很聰明,所以看出了很多他以為他不會知道的事情。


    她知道十一點不是他們的最後期限,而是他的最後期限。


    他快要潰散,消失,徹底成為一個沒有意識的力量體,然後被“校長”控製,同化,利用,變成怪物的幫凶。


    他引誘過無數人來到這裏,但無一例外,他們都失敗了,陷入了精神崩潰的瘋癲,最後被怪物吞噬。


    蘇搖鈴推開他握住自己的手,轉身打開安全門,毫不猶豫地走向了門後。


    留下吳老師站在陸野身後歎氣,“標準答案都給你抄了,你怎麽不會呢?”


    你不想讓她去做的事情,但隻要她想做,她一定會做。


    話音剛落,樓道裏的陸野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直沒什麽存在感,被眼前的信息量衝的頭暈腦脹的趙曉隨:“我……我是不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女人看了他一眼,轉身,靠在樓梯的牆壁上,搖頭歎氣。


    “費盡心思找人去殺自己,這劇情我怎麽好像不久前才看過呢。”


    搖著搖著,她的頭咚地掉了下來,順著樓梯咕嚕咕嚕往下滾。


    而趙曉隨則驚恐萬分地看這地上這個往下滾動的腦袋:“!!”


    腦袋一邊滾一邊說,“姓陸的小子,對自己人下手倒是挺狠,搞得我的腦袋現在都還沒恢複好。”


    主人還說不要演呢,什麽朋友之間沒有必要演,都是騙人的鬼話。


    你看她剛才演的多起勁。


    她比他們還知道,什麽話能在這裏說,什麽話不能說!


    至少在她進入那道門之前,絕不能讓“校長”知道——


    她已經想起了一切。


    物理攻擊再強悍,立方體也隻能保護她一時。


    但若是對方走精神攻擊的路子……


    地上的腦袋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那才是找死啊。


    校長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以為門後的世界,是自己的主場。


    笛聲從遠處的天邊飄來。


    天氣有些冷,她站在教室門口的走廊上,四周的空氣裏飄蕩著稀碎的灰燼,像是燒過什麽東西。


    上課鈴響起來,一個男人嚴厲的聲音在蘇搖鈴耳邊驟然響起,“愣著幹什麽!上課了,還呆在外麵?!”


    蘇搖鈴看向麵前站著的熟人——


    王老師。


    她沒說什麽,轉身正準備進教室。


    忽然,大腦傳來劇烈的刺痛,恍惚間一道古書的白光閃過,似乎有一個幼童的聲音在和她說話,但她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麽。


    蘇搖鈴剛走到教室門口的身影驟然停住。


    她知道了,


    這裏是灰燼高中。


    她進來,是要找出一切的根源,找到校長和陸野。


    如果忘記這一切,隻會在這裏渾渾噩噩的度過剩下的時間,然後被這些怪物吞噬。、


    “你是不是耳朵聾了?!我和你說話沒——”


    身後王老師的聲音格外憤怒。


    但令他更憤怒的事情發生了——


    蘇搖鈴直接轉過身,一招擒拿直接把他摁在地上,然後伸手扒開他後麵的衣領。


    後背的皮膚上,裂口處詭異的,和人皮截然不同的皮膚出現在其中。


    “你瘋了!”


    教室裏的學生目光也全都盯著門口。


    但因為視野有限,他們自然也看不清蘇搖鈴是如何把王老師打的奄奄一息,毫無還手之力,連罵都罵不出來的。


    過了一會,外麵沒什麽動靜,冷風吹得門板微微搖晃。


    一個極其暴怒卻異常虛弱的聲音響起:“一群蠢貨,還不快出來!”


    有了命令,前麵的“學生”自然也就挨個走了出來。


    然後他們就看見了他們親愛的王老師,被扒了人皮,用衣服拴成的繩索,吊在走廊燈上的畫麵——


    慘,太慘了。


    蘇搖鈴扒皮是為了確定一件事——


    這裏是哪裏,那些怪物存不存在。


    當她站在北邊的藝術樓樓下時,她可以確定一件事。


    這裏是灰燼高中,那些怪物存在,它們披著人皮活躍在這個學校裏,但剛才站在門口的時候,把一班裏麵的人都掃了一遍,沒有看見安子亦等人。


    所以現在這個地方,要麽是一個幻境,要麽就是灰燼高中的過去,時間線在他們那群轉校生還沒來之前。


    雖然時間不可能倒流,但那隻是之前的推測。


    入學手冊上寫的,都是學校害怕學生去做,去發現的東西。


    所以,萬一時間可以倒流呢?


    一瞬間,她似乎明白了陸野的意思。


    如果這裏的時空都是混亂的,那麽隻需要能夠扛過精神攻擊,能夠記住自己來這裏的目的,找到最初的那個時空,就有機會可以改變過去!


    過去一旦改變,灰燼高中的未來自然也會變!


    找到怪物們是如何出現的,阻止它們出現,甚至是——


    找到校長,殺死校長!


    聽起來似乎很簡單,但是進入這裏的人,有多少人能“清醒”過來?能想起一切,而不是永遠陷入這裏的時空?


    無論是不是幻境,藝術樓頂樓都是一個奇特的存在,在她現在所處的學校,也有這樣一個藝術樓,那麽,這裏的時空,還是扭曲的嗎?


    她這次行動的太快,王老師剛被救下來,根本沒有時間來抓她。


    而校長——


    雖然它的存在和威壓一直很可怕,但弱點也相當明顯。


    隻要她什麽都不說,它就察覺不到她的任何計劃!


    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經蘇醒了!


    藝術樓對蘇搖鈴來說已經是輕車熟路了,她很快就原路翻了進去,這裏的一切都和之前沒有分別,包括窗戶,樓道,路線。


    很快,她就來到了最後一道安全門門口。


    她看不見的地方——


    樓下已經開始匯聚無數隻爬行的怪物。


    但那些怪物卻不敢進入藝術樓!


    在它們猶豫的時間裏——


    蘇搖鈴已經推開安全門,再次走向頂樓!


    她在教室裏。


    睜開眼睛的時候,耳邊的笛聲剛剛消失。


    蘇搖鈴揉了揉發痛的腦子,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自己似乎並不應該在教室裏。


    但是她不在教室裏,又應該在哪裏?


    她突然騰的一下站起來。


    晚自習是沒有老師在教室裏的,更不會有人攔著她,於是,她暢通無阻地走出了教室。


    藝術樓!


    天氣更冷了,她腦海裏的記憶逐漸清晰。


    有一個聲音在反複重複——


    找到校長,找到校長!


    是她自己的聲音!


    地麵微微發出震動,蘇搖鈴發現這一次的灰燼高中和之前有細微的變化。


    這種變化並不明顯,如果不是她經曆過最開始的灰燼高中,以及剛才按個扒皮王老師的“灰燼高中”,恐怕都對比不出來。


    溫度是越來越低的,而空氣中的灰燼,則越來越多,越來越重!


    地麵上都是黑色的殘燼。


    她以最快的速度來到藝術樓下,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在夜色當中顯得格外恐怖的廢棄大樓。


    “唆嗦嗦——”


    背會傳來細微的爬行聲。


    一個恐怖,扭曲,強大的黑影,流著口涎爬了過來。


    它每天都會有幾個時間很饑餓,現在這個時間,就是餓的不行的時間。


    而眼前好不容易有一個獵物,竟然自己跑了出來,白送給自己,它怎麽會不心動?


    隻是它還不知道,在未來,因為自己吃了好幾個偷跑出來的怪物,入學手冊多了一些規定——


    隻有有任務的時候,它才能來教學樓。


    它的脖子比其他怪物都更長一些,這是它的優勢,也是它盯著每一個誘人獵物時不自覺“拉長”的。


    然而,蘇搖鈴頭也不回一腳踹去!


    正好踹到它的臉上,“班主任”的整個身體在空中拋出一個絕美的弧線,然後落在了旁邊的地上,它的頭也因為太快的轉速,將脖子扭成了一個麻花。


    班主任:???


    等它爬起來,扶住頭暈眼花的腦袋時,已經看不見那個“惡魔”的影子。


    班主任憤怒地張開嘴巴,發出無能狂怒的嘶吼。


    然後就因為吸入過多的灰燼,而趴在地上咳嗽了五分鍾——


    上樓,上樓!


    她順著樓梯往上走,黑暗裏,樓道隻有她的腳步聲,緊跟著,前麵出現了一個黑影!


    黑影的身後,還有無數細小的黑影,那些較小的黑影大概有人的肚子那麽大,沿著牆壁,樓梯和欄杆以極快的速度衝向前麵那個奔逃的影子!


    空氣中有灼燒的氣味。


    她在看清最前麵黑影的大致模樣時,原本準備往旁邊藏一藏,當自己路過的想法改變了——


    蘇搖鈴伸手一拉,將那黑影拖到旁邊的走廊上,隨後轉身關上樓道門,然後帶著對方往前麵跑了一段距離,隨便找到一間沒有上鎖的教室,帶著黑影一起躲了進去!


    外麵傳來砰砰的響聲,是那些小黑影撞擊地麵和牆壁,沿著樓梯往下追去的聲音。


    等到外麵的聲音安靜下來,蘇搖鈴才有機會查看身邊那人的情況。


    她推了推人,“喂,沒死吧。”


    那人身上的溫度極高,衣服發黑,碰到她的衣服時,還燒毀了一部分的衣料,簡直像是一個行走的火爐。


    偏偏這個火爐還靠在她的身上。


    蘇搖鈴把他放在牆邊,拉來一個椅子,扶著他坐上去,然後蹲下身,伸手去擦他臉上的汙漬。


    黑色的汙漬被擦掉,露出少年清俊的臉龐。


    他的雙眼微微闔上,呼吸還有些喘,時不時發出有些痛苦的聲音,睫毛因為每一次的劇痛發作而顫抖著。


    聽見女生的聲音,他才費力睜開眼睛,“你——”


    蘇搖鈴說,“那些東西追下去了,暫時應該不會回來,你,”


    她頓了頓,試探道,“你是陸野?”


    “是你……”


    他沒回答那個問題,隻是有些費力地自言自語,“你怎麽會在這裏。”


    蘇搖鈴看著他坐著的椅子漸漸被燒焦,也想起了藝術樓附近的奇怪現象——部分被燒焦的草地,帶著黑色汙漬的窗戶。


    那是陸野曾經走過的路,或者說,是現在的陸野曾經走過的路,之後留下的那些痕跡。


    看來她的路走對了。


    她正在往灰燼高中過往的時間線上往回走!


    現在的陸野似乎是第一次離開頂樓。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問他,“我叫蘇搖鈴,你有沒有見過我?”


    他睜開眼睛,艱難地看她,似乎想看清她的樣子。


    但漆黑的教室裏,隻能看清少女大致的輪廓。


    “算了,”


    蘇搖鈴說,“你有沒有見過我也不重要,現在我要去頂樓,你藏在這裏,如果真能解決……”


    她起身要走,卻被陸野一下抓住了手臂。


    緊跟著,他像是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抓住地方的衣料已經開始燃燒,很容易造成對她的傷害,便猛地放開了手,“別走。”


    他用沙啞又虛弱聲音說,“你,頂樓,危險,先別去。”


    “沒有時間了,”


    蘇搖鈴能感覺到一股強大而貪婪的力量正在入侵她的精神世界,頂樓的危險不是說說而已,在這裏呆的時間越久,就越容易被同化。


    有危險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自己走在懸崖邊上,即將摔得粉身碎骨,卻毫無察覺。


    她看向陸野,“你放心,我必須去頂樓,隻要我能成功。”


    她難得地折返回來,蹲在他身邊,主動抓住他滾燙的手,“你就不會死。”


    “你……”


    他的眼裏閃過迷惘,似乎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說,半晌,隻是虛弱道,“你的手……會受傷的。”


    “我不怕受傷,”


    她不知道他是經曆過什麽,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像是一團即將熄滅的火焰,更不知道他承受著什麽樣的痛苦,才能在學校裏假裝的若無其事,小心翼翼靠近他們,想讓他們來藝術樓。


    蘇搖鈴起身,輕輕擁抱了一下椅子上的少年,像是毫不在意自己會被灼傷,“你等著我,我會去找你。”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想起來什麽,“不……”


    但她已經放開了他,關上門,朝著此刻最危險的地方而去!


    他想起來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見過她,而那一次,就是她去找他的那一次!


    她的未來,是走向的他的過去。


    過去正在改變,動蕩的時間線讓他的記憶變得模糊,身體即將奔潰的灼燒感更讓他難以清醒。


    很快,他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再產生高溫……


    眼前的世界開始震動,模糊,還有巨大怪物的痛苦而憤怒的鳴叫聲——


    樓下的小黑影們開始尖叫,一隻隻掉在地上,開始瘋狂掙紮,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在攻擊它們!


    這一切的改變,說明她要成功了,也說明……


    他的未來,永遠不會再有她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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