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怪物,帶上員工麵具之後,即便是他們,看起來也會認為那些怪物是員工,但那些員工可是會傷害他們的。


    瘋子所說的蝴蝶吃人,或許就是指的這類員工。


    現在的蘇搖鈴並沒有關注牆角的瘋子。


    有老餘和四眼怪物在,她並不擔心他可以突然爆發,然後逃走。


    她在關注牆上的劃痕。


    有新的,也有舊的。


    但顯然,都是瘋子畫上去的。


    除了劃痕,還有血痕。


    重複出現的線條和圓圈,為什麽是兩個圓圈,為什麽是一大一小?


    她終於明白了。


    蘇搖鈴看向瘋子,但沒說話,因為老餘會幫她問出問題。


    “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我叫什麽名字……?我的名字……我是誰,我是誰,我是……”


    老餘心想,壞了,這瘋子剛才挺聰明的,現在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他按照蘇搖鈴教的話,繼續問,“那你記得什麽?你和你的朋友為什麽來這兒?”


    瘋子搖頭,顫抖著身體:“山洞,蝴蝶,詛咒,詛咒!我們必須來這裏,我們必須來這裏!我們被詛咒了,要擺脫這一切,隻有來這裏!”


    嚕嚕嚕看向蘇搖鈴,“你看懂這些亂七八糟的劃痕了?”


    蘇搖鈴說,“這些是瘋子重複的東西,一個人如果神誌不清,還在不斷重複某個行為,或者某些信息,說明這個行為和這個信息對他來說很重要。”


    她從自己的空間拿出一隻筆,在牆上重新畫了起來。


    一大,一小兩個圓圈。


    圓圈下麵是一條橫線,然後是一撇一捺,重疊起來,就像是一個“大”字。


    喬爾諾靠近一看,“這些線條是可以疊起來的?!”


    她以為那些亂七八糟的橫線和豎條,隻是淩亂的塗鴉,沒想到可以組成一個“大”字。


    因為瘋子不能控製自己的行為,所以他隻是在重複這些行動,哪怕線條錯位,但他並不能意識到這一點,在他的腦海裏,這些線條是正常組合起來的。


    圓圈,再加上下麵的大字,組合起來,就是一個人。


    而大圓圈是大人,小圓圈顯然就是小孩。


    這是一個人和他的孩子。


    支持他瘋瘋癲癲,每日生活在痛苦和驚懼之中的動力,就是他的孩子。


    而副本當中,有時候事情就是那麽巧合,蘇搖鈴並不知道他的孩子是男是女,但是她知道有個人正在找自己的父親。


    於是她看向瘋子,“我知道你的女兒在哪。”


    “她在哪?!”


    果然,瘋子猛地站起來,想要衝向她,但看清她臉上的麵具,又驚恐的後退,“不,不,你在騙我,你想騙我去舞台!”


    人的本能的回答,是最可靠的,哪怕自己忘記了,潛意識依然會幫你記住一些重要的事情,如果她問瘋子,他的孩子是男是女,他恐怕說不上來,但是當她用確定的語氣提起女兒時,父親的本能會讓他立刻做出反應。


    尤其是他在心裏,將這些塗鴉記了無數次。


    他害怕自己忘記,所以才把它們一次一次刻在自己身側任何可以記錄的地方,他沒有筆,所以他用的自己的手,哪怕會因為受傷,哪怕十指全廢。


    瘋子像一個人。


    一個同樣記住了自己最重要的人,但是卻連自己名字都忘記的人。


    蘇搖鈴說,“她在這裏,我沒有騙你,等你見到她就明白了。”


    瘋子聞言,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但隨後,他睜大了眼睛,“不,不,不行,她不能來這裏,危險!危險!這裏太危險了!”


    5號更關心瘋子之前說的話,他緩緩走上前,因為臉上的麵具是黑色蝴蝶,因此瘋子並沒有被刺激。


    5號問,“你怎麽知道隻有死人才能上台表演?”


    瘋子說,“噓,”


    他四處張望,似乎害怕被人聽到自己說的話,隨後他低聲道,“廣播,廣播會響,小歌……小歌在哪……對,對,絕不能讓她遇到危險!”


    他走向蘇搖鈴,呼吸急促,問道,“你會帶我去舞台嗎?”


    蘇搖鈴:“眾所周知,我是個從不好好打工的打工仔,沒有人可以指使我打工,所以我不會帶你去舞台。”


    瘋子有些懷疑:“你不會騙我吧?你真的能帶我找到女兒嗎?”


    嚕嚕嚕都壓低了聲音,“我們現在根本不知道她女兒在什麽地方,等等,難道你的召喚物知道?”


    蘇搖鈴說,“不知道。”


    什麽,那你畫餅畫的和真的一樣!


    下一刻,她收到了來自幽靈小孩的反饋。


    蘇搖鈴笑了一聲,道,“現在知道了。”


    周歌躲在房間裏。


    走廊很長,而且沒有任何遮擋物,在上麵奔跑就是找死,所以她隨便找了個房間躲了起來。


    這應該是一個雜物間,門口是門簾,很難讓人相信她會選擇躲在這裏,而不是那些有門的房間。


    中年男人沉重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從門口傳來,“出來吧,我會幫你的,不會很痛苦,隻需要幾分鍾……”


    他走了過去。


    周歌屏住呼吸,完全不敢發出聲音。


    她更想不明白,為什麽和自己無冤無仇的人會突然對他們下殺手,葉偉同……這個名字她從沒聽過,也確定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個男人!


    外麵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但周歌不敢出來。


    因為剛才被勒造成的喉嚨不適讓她很想咳嗽,但她忍住了,因為她知道,葉偉同隨時可能回來,她也可能被人聽見。


    緊跟著,她聞到了血腥味。


    借著房間內微弱的光線,她看見了牆上的劃痕,那些劃痕帶著血跡,那是淩亂的符號,但她的腦子可以在瞬間將這些淩亂的符號組合在一起。


    因為這是爸爸在她小時候,教她畫的第一幅畫,也是她後來最喜歡畫的畫麵——她牽著父親的手,兩個小人,出現在草地上,花園裏,房子前,陽光下,夜空下!她畫了很多畫,所以她對這些畫麵印象深刻!


    爸爸真的在這裏!


    周歌激動起來。


    但就在這個時候,周歌感覺到一雙注視著自己的眼睛。


    她猛地轉頭,發現在自己身側,站著一個死死盯著自己的小男孩!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側,如同幽靈一般。


    更不知道在這裏看了自己多久!


    【全體實習員工請注意,全體實習員工請注意。】


    【現在尚未淘汰的實習員工數量為:7人。】


    【下一場劇目表演即將在午夜十一點開始,共有8個角色需要招募演員,請記住——】


    【隻有死人才能上台表演。】


    【隻有死人才能上台表演。】


    整個劇院,除了主廳,都可以聽到這個廣播。


    嚕嚕嚕:“……”


    他現在知道,為什麽瘋子會知道這件事了。


    看來他沒少經曆過這廣播。


    等等——


    他看向其他隊友,“我們隻有七個人,但是卻有八個角色,根本就不用爭搶角色,甚至還有多餘。”


    5號笑了一聲,“誰說隻有實習員工才能競選角色?你別忘了,觀眾也是可以上台表演的。”


    他看了一眼瘋子。


    沒錯,那些可以在舞台之外看見“蝴蝶”的觀眾,那些已經精神瀕臨被崩潰,認知在不斷扭曲又反複橫跳的觀眾。


    一開始,他們以為最大的問題是如何在不違反單數規則的前提下淘汰兩人,確保自己可以轉正,拿到劇目的角色。


    結果,現在競爭問題依然存在,而他們還多了一個難題——


    死人才能上台表演,難道他們要自殺嗎?


    如果這導致他們被淘汰出副本怎麽辦?


    喬爾諾看了眼手表的時間。


    現在是夜裏十點四十,他們隻有二十分鍾的時間解決這個問題。


    同樣的難題,也擺在趙逢和林小蕭麵前。


    隻有江陵,聽到廣播後,並沒有任何猶豫,而是朝著主廳的方向走去。


    5號在思考。


    喬爾諾和嚕嚕嚕也沒說話,瘋子坐在地上,老餘站在他身邊,而不遠處,四眼怪物悄悄隱沒入黑暗中。


    蘇搖鈴則捏著一個毛絨掛件,打破了沉默,“我們四個人,之前從沒有見過彼此,對吧。”


    說到這裏,她有些想念雪族了,雪族的冰係魔法真的很好用,隻要一個冰牆,就能解決她最後的疑問。


    現在,隻有將希望寄托在這幾位隊友和5號身上了。


    5號回答,“如果我見過你,一定會印象深刻,而且絕不會忘。”


    蘇搖鈴:“雲霧山的都這麽油嘴滑舌嗎?”


    5號啞口,他說的是實話,雖然這麽聽起來,的確是有些……奉承。


    嚕嚕嚕接著道,“5號對我可是了如指掌,這不公平吧,你知道我,我卻不認識你,既然是鑽石玩家,沒必要這麽躲躲藏藏。”


    5號避而不答。


    蘇搖鈴說,“1號說,你看過他的資料,並且認出了他的身份,這說明你是認識他的,知道他的屬城,樣貌和異能,對吧?”


    這沒什麽可否認的。


    5號點頭。


    蘇搖鈴又問,“如果現在讓1號取下麵具,你還能認識他嗎?”


    5號回答,“如果他沒有用什麽手段,我自然認得出。”


    嚕嚕嚕說,“喂!我還沒同意要取下麵具啊!”


    蘇搖鈴說,“無所謂,我替你同意了。”


    5號:“……”


    如果說指使“7號”是因為“7號”對她言聽計從,那麽指使“鑽石”,就完全是不知道鑽石的力量了吧?


    白銀城是不是把她用霾石和神器喂大的,不然怎麽能比雪城的人態度還要囂張啊!


    眼前女孩的態度,就好像她不是從世界排行十一的白銀城出來的,而是從世界第一的西歐奧斯出來的一樣。


    雲霧山甘拜下風。


    蘇搖鈴提出這個要求也很簡單。


    沒有任何規則是無意義的,所有守則的存在,都有背後的原因,無論真假,無論安全還是危險。


    唯一沒被弄清楚的,在員工手冊裏,還有一部分——


    為什麽員工數量一定要是單數,為什麽員工必須時刻帶上蝴蝶麵具,但是需要辨認麵容五官是否正常時,可以取下麵具,為什麽員工守則的總則裏,第五條要單獨羅列出來——


    【不要接觸和觀察任何具有反射作用的光滑鏡麵。】


    單數無法和其他疑問聯係起來,但是麵具和反射鏡麵可以。


    員工可以取下麵具,說明取下麵具不會立刻死亡,也不會造成太嚴重的後果,但是卻不讓他們在這種非必要的辨認之外取下麵具。


    不僅如此,也拒絕一切“鏡麵”的出現和接近。


    為什麽?


    德愛醫院給病人帶紙盒,遮住麵容,是怕他們看見自己的臉,扭曲的認知會讓他們以為自己是怪物。


    那麽蝴蝶劇院的員工麵具,是為了隱藏什麽?


    蘇搖鈴說,“1號,取下麵具,我就可以告訴你,如何走上舞台,成為一名真正的劇目演員。”


    嚕嚕嚕:“……”


    我怎麽覺得你也在給我畫餅啊!


    但是根據以往的經驗,還有他的直覺。


    嚕嚕嚕覺得,這個餅似乎可能是真的。


    他居然相信了,而且心動了!


    嚕嚕嚕問,“你確定?”


    蘇搖鈴看向5號,“這要取決於5號的回答。”


    反正自己已經被5號認出來了,取下麵具也無所謂,他伸手拿下麵具,“然後呢?”


    蘇搖鈴問,“5號,說出他的名字。”


    5號看了一會,麵具背後露出玩味的表情,“他叫嚕嚕嚕,來自普洱黑利,鑽石玩家,擅長隱匿,精神控製,我有他的資料。”


    蘇搖鈴說,“你說謊。”


    嚕嚕嚕:“?”


    他說謊,我怎麽不知道?


    5號問,“我哪一句是謊話?”


    蘇搖鈴說,“他根本就不是嚕嚕嚕,你第一句話就是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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