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雲彩!”


    康朵夫罕見地脫口而出一句官話。


    而後,對著雲彩說了一長串民族語。


    雲彩僵立片刻,方才提著茶壺,又走回了廚房內。


    康朵夫尷尬地笑了笑。


    “二位,她,妹妹,我……”


    實在差得不行的官話,讓他口齒不清。


    一急之下,他抬起了手,指了指廚房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連連擺手。


    “你妹妹腦子不行?”


    顧風疑惑道。


    康朵夫連連點頭:“她,這裏……”


    他又指了指腦袋,做出攪拌的姿勢,神態有些焦急。


    “哦,腦袋很亂,對吧?”


    顧風再度問道。


    康朵夫鬆了口氣,點了點頭。


    “知道了。”


    顧風推開了茶碗,喝了一口自帶的礦泉水:“不用給我們備餐,我們自己帶了。”


    “住一晚多少錢?”


    康朵夫豎起五根手指頭:“五十。”


    “行。”


    顧風拿出手機,頓時眉頭一皺:“怎麽沒信號?”


    康朵夫指了指他的手機,連連擺手:“不能用,不能用。”


    看來,這裏是無信號區。


    他從褲兜裏摸出一疊皺巴巴的現金,數出五十拍在桌上:“還好我有帶現金的習慣。”


    接過錢,康朵夫喜笑顏開。


    立馬帶著二人走向其中一個房間,撩起了門簾。


    房間內,隻有一張大床,明顯是用木板釘出來的。


    最下麵一層鋪著幹稻草,明顯是剛換過,鬆軟得緊。


    稻草以上,鋪了一層舊棉被,再往上,才是一張洗得發白,但很幹淨的床單。


    “所以,輪流睡覺?”


    趙倩兮有些害羞的試探一問。


    顧風卻直接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閉,打起了鼾。


    “操!傻逼!”


    趙倩兮對他豎起了中指。


    無奈之下,隻得坐在床邊,發起了呆。


    眼瞅著,日頭便快要下山。


    雲彩不斷忙碌著,在三張桌子上擺滿了飯菜。


    沒多久,第一個牧民便進了屋子。


    “哎,雲彩,今天販子來了,宰了三頭牛。”


    一邊說著,他丟下一大坨細碎牛肉:“他們不收骨頭,這是骨頭上剔下的邊角料,送你了,拿去。”


    雲彩笑了笑,接過肉放進廚房。


    牧民也不客氣,坐下來便開吃。


    他吃的很快,沒多久便放下了碗,而後從口袋裏掏出一些現金放在桌上。


    “我先回去了,這是這個月的夥食費。”


    他走之後,似乎牧民們也都下山了。


    一個個都不客氣,坐下就吃,吃到沒菜了,便讓雲彩加菜。


    雲彩一直忙碌著,直到天色黑透了,再沒牧民來吃飯,她才對著康朵夫說道:“收拾啊,愣著幹嘛!”。


    康朵夫砰的一拍桌子,雲彩亦是怒目而視。


    劍拔弩張的氣氛,很快便消失了。


    康朵夫呸了一口,將碗碟全都端進了廚房。


    沒多久,嘩嘩水聲響起,似乎康朵夫洗起了碗。


    雲彩卻狠狠一跺腳,走到離廚房最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緊接著,鼻子一抽。


    “嗚嗚嗚……”


    要知道,這個位置,就在顧趙二人的房間門口。


    她壓抑著聲音的哭聲,直接把顧風哭得醒了過來。


    顧風坐起身來,看著門口,趙倩兮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搖了搖頭。


    ‘情況不明,先穩。’


    趙倩兮用手機打字。


    外麵的雲彩,哭得更起勁了。


    沒多久,便自怨自艾了起來。


    “從小就是我在做,我累啊,我真的好累啊!”


    “爸媽死的又早,你連官話都沒學會,如果不是給族人們做飯,我們怎麽活啊?”


    “什麽都給我做,連收拾都要我來。”


    “康朵夫,你真是個王八蛋!”


    她語序不清,抱怨了許久。


    顧風和趙倩兮倒是聽明白了。


    原來,是兩兄妹父母走得早,家裏的牲口也賣光了,最後靠著雲彩給族人做流水席,艱難度日。


    但康朵夫卻幾乎什麽事都不做。


    以前還有一些遊客,要去墜馬原玩,會在他們這家小旅館留宿。


    但不知為何,留宿的人越來越少,現在基本就沒啥人來了。


    導致巴桑家越來越窮。


    雲彩隻能省吃儉用,努力工作,但康朵夫依舊是那副擺爛模樣。


    這讓她越想越氣不過。


    今天,所有的委屈,也爆發了出來。


    顧風撓了撓頭,掏出了手機。


    ‘腦癱吧?早不哭晚不哭,偏偏今天跑咱們門口哭。’


    趙倩兮亦是點了點頭。


    ‘徐剛。’


    她隻打了兩個字。


    顧風瞬間了然。


    徐剛就是入住的這家旅館,然後才出了事。


    知道這家旅店有問題,是他們和時天行唯一的不同。


    他們,是有備而來。


    不得不承認,這家店的這出戲演的很好。


    騎馬而來的少民,有著讓女人沉醉的顏值,掛在耳朵上,少民氣息濃鬱的耳墜,更是增添異域風情。


    他官話說不清楚,卻開著一家旅館。


    旅館是妹妹打理,身材嬌小的未成年姑娘,看得別人心疼。


    友善的牧民,不太會說官話的哥哥,以及一直被壓迫,官話流利,卻腦子有點問題的妹妹。


    這一出戲,完美地構造出了哥哥廢柴,妹妹累死累活,靠著牧民接濟才能苟活於世的場景。


    最關鍵的是,在妹妹自言自語的抽泣中。


    更加能感覺到,她們想要表達的,是格外珍惜遊客。


    畢竟,曾經遊客還在,她們日子不難過。


    但現在遊客沒了,日子真的很難。


    這一切,匯聚到一起,無形地給聽者上了一層思想鋼印。


    她們,不會害遊客。


    可是,時天行上墜馬原,被創下山來,徐剛更是入住旅店之後,在墜馬原上把奇經都玩炸了。


    知道這兩件事後,今天所有的戲,便變得疑點重重。


    比如,為什麽不讓官話更好的妹妹去接待遊客,而是讓交流都有障礙的哥哥去?


    又比如,牧民扔給妹妹的肉,自稱牛骨頭上剔下來的邊角料。


    但販子來收肉,為什麽不直接把牛拉走,自己屠宰?


    明明新鮮的肉,比凍肉更能賣個好價錢。


    “所以,”顧風猛猛打字:“等晚上?”


    他的意思,顯然是想要等到半夜,看看徐鋼所說的半夜翻窗遞紙條的怪人,會不會來。


    但趙倩兮卻搖了搖頭。


    “咱們出去轉轉吧,這裏的風景,很美。”


    她沒有打字,而是直接說話。


    話音落下,外麵的哭聲,便停止了。


    雲彩小妹直接撩起了門簾。


    “二位,如果你們要出去轉的話,我可以給你們當導遊。”


    她怯生生的,豎起了五根手指。


    “我隻要五塊錢。”


    顧風一臉疑惑,看向了趙倩兮。


    趙倩兮卻微微一笑:“好啊,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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