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上的時間過得飛快,很快,白晝融入了黃昏,一座座灰色的大山聳立在地平線上。夜幕遮蓋住窗外景色之後很久,阿比蓋爾聽到狂風在山穀中呼嘯。


    對麵的阿不思正在閱讀著一本厚厚的書,或許是阿比蓋爾的錯覺——封麵上的黑貓似乎正在打呼嚕,窗外的聲音好像催眠配合著車廂偶爾晃動的聲音,阿比蓋爾忍不住偷偷打了個哈欠。


    這幾天的事情多的好像一個夢,阿比蓋爾恍惚地想到,她坐在旅館外麵饑寒交迫,突然一個中年男人願意收養她這個小怪物,又給她買了書本和衣服。


    她睡眼惺忪,但是努力睜著眼睛,她看到鄧布利多用魔杖從自己箱子裏取出一塊毯子飄在半空。那條繡著紅色花朵的紫色毯子輕輕蓋在阿比蓋爾身上,“好姑娘,睡會吧,路途太遠了。”


    阿比蓋爾搖搖頭,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困意就像是一團棉花把她包裹著:“這太像一個夢了。”女孩嘟囔著,“我被人收養了,還被允許以後讀書寫字。”


    她在心裏確信無疑地說道,等到自己閉上眼再睜開,自己依舊裹在一團破布裏麵或者更加糟,她還在那個小黑屋裏麵,阿比蓋爾的心一沉。


    在她沉沉睡去之前,她聽見一個溫和的聲音:“現實可不會變成夢境,阿比蓋爾。”那聲音她一瞬間沒有想起是誰,但是她明顯被安慰到了,於是阿比蓋爾披著毛毯在火車上沉沉睡去。


    火車似乎沒過一會就停下來了,阿比蓋爾從毛毯下麵探出腦袋:“早上好,先生……父親。”她睡眼惺忪。


    車廂裏的燈晃動著,借著燈光,她看清對麵的阿不思正在揮舞著魔杖讓東西排隊走回他的箱子裏:“晚上好阿比蓋爾,有沒有做個好夢?”


    阿比蓋爾點了點頭,她歪著腦袋看著這些,無論什麽時候看到魔法出現在自己麵前都很讓她驚奇,她把自己身上的毯子迅速疊好,然後看著毯子扭捏地朝她鞠了一躬跑回箱子裏。


    阿比蓋爾以為他們會跟著人群一起出站,但實際上鄧布利多隻是看了看自己的懷表,然後掏出一個糖罐子讓阿比蓋爾和他一起握住它:“六點十七,看來我計算的不錯,時間正好。”


    阿比蓋爾有些奇怪,一開始沒有發生什麽,鄧布利多一隻眼睛看著他的懷表:“三,二,一……”


    說時遲那時快,阿比蓋爾覺得似乎有一個鉤子在他肚臍眼後麵以無法抵擋的勢頭猛地向前一鉤,她便雙腳離地,飛起來了。


    她能感覺到,或者說看到鄧布利多在她身邊淡定地將懷表放回自己口袋,阿比蓋爾的手指緊緊抓在糖罐上,然後——


    她的雙腳重重地落到地上,麵前的一切在她麵前旋轉。她想抬腳走路,但是自己的雙腿仿佛不聽她使喚一樣左搖右晃,阿不思用一隻手拉住跌跌撞撞的阿比蓋爾防止她摔在地上。


    阿比蓋爾抬起頭,看到阿不思的頭上的那頂帽子還安安穩穩地坐在主人頭上,阿不思收回糖罐子:“是我的錯誤,你年紀太小了,可能門鑰匙還不夠穩定,要不要吃點糖?”阿不思又掏出一把糖果,阿比蓋爾開始真的擔心這位先生的牙齒狀態了。


    “不,沒有,我隻是有些激動。”但是她還是拿了一顆粉色的糖果,畢竟糖分永遠不會讓人失望。


    吃了一顆糖後,阿比蓋爾覺得自己舒服了一些,這時候她才發現兩個人正站在一條巷子裏麵,頭頂上是深藍色的蒼穹,幾顆星星閃著微光。


    阿不思給兩個人的箱子施展了“輕如鴻毛”,在去弟弟家前,他還有個地方必須去一趟:“阿比蓋爾,你害怕墓地嗎?”


    阿比蓋爾腦中突然閃過一些黑色的,矮小的土堆,其中一個讓她心碎:“當然沒有,父親,實際上,我覺得我很喜歡那裏。”


    似乎是擔心鄧布利多誤解,阿比蓋爾補充道,“墓地裏很安靜,我以前經常和我的朋友去那裏看書。”對她而言,人們似乎在墓園裏,在那深深的黑暗的泥土下才是真正平等且毫無隔閡的。


    而阿不思隻是歎了口氣,聲音很輕,幾乎融化在清風吹拂中。他們兩人提著箱子穿過教堂邊的小門,阿比蓋爾跟隨鄧布利多穿過一塊塊黑乎乎的墓碑,最終在一塊花崗石墓碑前停了下來。


    借著星光,阿比蓋爾看清這塊墓碑的名字:坎德拉·鄧布利多,生卒日期底下是及女兒阿利安娜。


    阿不思放下一束花——橙黃色的天堂鳥,他細長的手指輕繪著墓碑上的字,“媽媽,安娜。”他在心中輕聲說。


    而阿比蓋爾隻是站在後麵,鄧布利多轉身看到女孩手上多出一個花環,看上去很可能是在他不知道的時間裏編好的,這讓他有些驚訝。


    阿比蓋爾能感受到鄧布利多那一瞬間的悲傷,這讓她迫切地想要做什麽,最終她催生著墓園裏已經枯敗的野花編了一個花環。


    但鄧布利多沒說什麽,隻是讓女孩學著他將花環放在墓碑下麵,緊緊挨著那束天堂鳥。鄧布利多想起這些花是哪裏來的了,戈德裏克山穀常見的野花,那個夏天,他的妹妹阿莉安娜曾經是怎麽抱著那些野花微笑。鄧布利多微微閉了閉眼。


    最終他們兩人站在老宅前,鄧布利多輕輕敲了敲門,沒人回應。


    他試著再敲一次,門被打開了——門前昏暗的燈下,一個同樣紅發藍眼的男人站在那裏,隻是他看上去有些不耐煩。


    兩雙一模一樣的藍色眼睛對視著,仿佛是在無聲地較著勁,最終男人讓開了:“進來吧。”他聲音沉鬱,而阿不思隻是點了點頭抬起箱子走了進去。


    整個鄧布利多老宅似乎是浸泡在一種名叫尷尬的藥劑中,他們三個人一人一張椅子地坐在廚房圓桌前,“我的弟弟,阿不福思·鄧布利多。”


    阿不思首先開口,他無視了阿不福斯的冷笑,緊接著繼續和弟弟介紹起阿比蓋爾,“這是阿比蓋爾·阿莉安娜·鄧布利多。是我在信裏和你說過的,我在倫敦鄉下收養的女孩……”


    他的話被阿不福思放下茶杯的聲音打斷,阿比蓋爾有那麽一瞬間感覺對麵那個人有些像煙花,那種隻要一點火星就會迅速爆炸的那種,她看向阿不思,男人的臉上依舊保持著平靜。


    “阿莉安娜,哼!阿莉安娜,我真感謝您居然還記得這個名字。”阿不福思冷漠地說道,他的眼睛冷漠卻又銳利,“多虧了您還能想起來,為了你那偉大的夢想,拋下了自己的妹妹,最後跑去霍格沃茲當了教師後。現在,十年後,你帶著一個大發善心帶回來的女孩回來,然後還給她取名阿莉安娜,嗯?我是應該誇獎你富有善心還是該說你隻想麻痹自己?”


    “我從來沒有忘記安娜……”阿不思溫和地說道,但是他的眼睛有一瞬間看向了茶杯,“我收養這個孩子是因為我不想再看到一個孩子遇到和安娜一樣的事情。”


    “所以你就給她取名安娜?她就是個……”阿不福思拍著桌子站起來,他的眼睛朝阿比蓋爾掃視了一下,看到女孩害怕地抓緊自己的裙子後又坐了回去,“她看上去一點也不開朗,甚至也不勇敢。”男人嘟囔著說道,他最後起身把廚房裏的鍋蓋子打開。


    香味一瞬間傳滿整個廚房,阿比蓋爾很可恥地發現自己已經饑腸轆轆了。她按住自己的肚子,希望別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阿不福斯則是給三個人分別裝了一碗玉米湯。


    阿比蓋爾的那碗看上去最多,而阿不思的看上去似乎少了些,阿不福思冷漠地說道:“鍋裏還煮著番茄牛腩,如果你真的關心這個小不點的話就別再往裏麵放那麽多糖。”


    “我知道的。”阿不思溫和地說道,他攪動著自己碗裏的勺子。


    阿比蓋爾喝著自己碗裏的玉米湯,想起火車上阿不思對阿不福思的評價:“我的弟弟,他雖然有些暴躁粗魯——但是人很好,也比別人優秀的多。”


    她絕對不會說是她發現玉米湯實際上被阿不福思做的的確有些甜的原因,當然阿不思肯定也發現了,等等——阿比蓋爾決定假裝看不到阿不思又往湯裏麵放了好幾勺糖這件事。


    阿比蓋爾的房間在阿不思旁邊,她的小箱子裏隻有兩套換洗衣物,還有兩本書。阿不思在檢查過她房間後就一直在自己的房間沒出來過,阿不福思在她入睡前來過她房間一趟,男人手裏是一個大水罐和幾個杯子,裏麵倒出來的似乎永遠是溫水。


    阿比蓋爾禮貌地和這位剛剛把她嚇到的先生道謝,“你倒是禮貌。”阿不福思很不客氣地說道,“是阿不思給你寫信告訴我的,說你歲數很小,這點倒是沒騙我。”他一開始以為這個女孩隻有五六歲,她看上去比空中搖晃的芨芨草還要瘦弱。


    “我想我哥哥告訴你,一直到來年三月你都會和我一直住一起。”


    “我知道的先生,父親在火車上告訴我了。”


    “他就和你認識了不到一天,就跑去倫敦魔法部人口記錄冊把你的名字和鄧布利多寫在一起。”阿不福思短暫地哼了一下,他看上去有些生氣,“我不明白阿不思為什麽已經收養你了,還要對你這麽冷淡。”還沒等阿比蓋爾回答,阿不福思便走了出去。


    阿比蓋爾坐在床上,她思考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想到阿不福思憤怒的樣子,她再一次後悔自己的嘴巴不像孤兒院的其他孩子那般靈巧。


    她有些惶恐,想著自己的存在是不是為這對兄弟增加了隔閡,她把被子拉到自己下巴下麵在床上胡思亂想著。阿比蓋爾以為自己很晚才會睡著,實際上很快就陷進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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