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個子很高,看起來最起碼要有一米九了,隻不過他看起來有些慌亂,眼裏閃過一瞬間的不耐煩。


    阿比蓋爾知道自己肯定是打擾這個男人的沉思,畢竟他盡管看起來風度翩翩,但有著一種思考者的氣質,這點阿比蓋爾甚至不需要仔細看他的臉就能從他那一身考究的、精致的黑色西裝看出來。


    阿比蓋爾記得自己在霍格沃茲認識的幾個拉文克勞,在他們捧著書思考時,就會自動形成一種讓人跟著他們低頭思索魔法奧妙的奇妙衝動。


    阿不思也是如此,每次和自己的父親談話時,阿比蓋爾都會感到自己似乎是跟著他的念頭思考,但是過程又是那麽愉快,輕鬆。


    但不管是哪個,阿比蓋爾都知道自己在剛剛侵入了對方的獨處空間,不過男人看起來似乎並沒有那麽生氣。


    他饒有興致地低頭看著那個女孩,手指向那座熟悉的紅色房頂:“你知道那下麵的房子是屬於誰的嗎?”


    阿比蓋爾順著男人的手指,在一片低矮的房屋裏看到了鄧布利多家,她感到一陣不安閃過她的心髒。幾乎是在一瞬間,她開口道:“我想那是村子裏放羊人的家,不過他這幾年好像不在戈德裏克山穀裏麵住了。”


    “是嗎?”男人笑了起來,那雙灰藍色的眼睛訴說著主人陷入了一段回憶,“那你恐怕記錯了,那個山羊佬還有個弟弟……”他頓了下來,意識到自己說的似乎太多了。


    阿比蓋爾低著頭,此刻她真要感謝自己的劉海和矮個子,男人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這個人在試探她,阿比蓋爾在腦中飛速地尋找著阿不思和阿不福思都認識的人:“我不清楚,先生,山穀裏的大家都不喜歡那裏……村子裏的人都說鄧布利多先生是個怪胎。”


    男人遺憾地搖了搖頭:“那可惜了。”


    “祝你度過快樂輕鬆的一天,先生。”阿比蓋爾輕輕地說,她轉身,朝著男人相反的方向離開。


    她的腦子一陣混沌,內心也不清楚這樣是否正確,那個人或許也是個巫師,或許今天是為了找阿不思商量什麽要緊事。但是她內心有一處為她敲響了警鍾,阿比蓋爾伸手,摸向了自己的眼角。


    那個男人,有著和她一樣的眼睛,瞳孔、形狀、雙眼皮。她感到自己的心髒在一瞬間被抓住了,然後緊緊捏住,最後她選擇了逃避,用模棱兩可得話敷衍了過去。


    她停住了腳步,愧疚地幾乎想要嘔吐——她隨意地打發走一個明顯要來找阿不思談話的男人,隻是因為對方和她的臉有些像。阿比蓋爾明白自己的內心矛盾且低劣,一方麵她可能還殘留著對親生父母不切實際的向往,一方麵她又不想被人找到。


    最後她低頭,甩了甩頭發,好像這樣就能把內心的雜亂情緒給甩飛了似的。阿比蓋爾轉身,試圖在鄉野間找到剛剛那個男人,告訴他自己可以幫忙,但是女孩在太陽下跑了半個小時,都沒有再找到那個男人。


    太陽高高掛在她的頭頂上,阿比蓋爾最終在鄉野裏跑累了,她長歎了一聲坐在路邊一塊被太陽曬得熱烘烘的石頭,汗水順著額頭流下。


    很快阿比蓋爾又明白一件事,要是她再不回去,阿不思就要擔心了。於是女孩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雜草,拿起籃子,順著小路朝著下麵的房屋衝鋒。


    在阿比蓋爾照例拐過一個轉角,想著推開院子裏的那扇小門時,一個金色的太陽抱住了她:“艾比!”


    羅莎琳緊緊伸開雙臂抱住阿比蓋爾,她的臉上全是笑,撲閃著自己眼睫毛:“生日快樂!我的意思是,盡管不是你的生日,但我還是要對你說一句生日快樂!”


    阿比蓋爾順著羅莎琳勾住自己脖子的兩條手臂向後看,維戈正站在門口,手裏拿著一個碗,看起來正在打發裏麵的雞蛋。悠閑自在的讓阿比蓋爾都忍不住懷疑這個家是不是要姓克勞奇了。


    “祝你幾天後的成人禮快樂,提前慶祝罷了,我和羅莎琳都是鄧布利多教授邀請來的。”維戈平靜地說,然後繼續打發著手裏的雞蛋。


    “哦,謝謝,我的意思是,辛苦你們這樣趕過來……”阿比蓋爾抱著羅莎琳,對著站在門口的維戈說。她現在明白阿不思今天把她支出去的原因了。


    維戈挑了挑眉,露出一個微笑,伸手把羅莎琳和阿比蓋爾拉開:“好了大小姐,你該去負責幫鄧布利多教授整理廚房了。別再抱著阿比蓋爾不放手,你和她又不是連體嬰兒。”


    終於從那個擁抱中被解放出的阿比蓋爾活動活動自己剛剛有些發酸的手臂,好奇地問維戈:“你們怎麽來的?我的意思是,今天也不是我登記在案的十七歲生日。”


    “天哪。”維戈用一種抑揚頓挫、陰陽怪氣的語氣說道,“你難道不覺得作為你的朋友,霍格沃茲的好學生,純血出生的兩位巫師,o.w.l.考試優秀的我們,不應該或者說沒有這個義務去參加自己朋友的登記在案的,眾所周知是巫師成人禮的生日聚會嗎?【1】”


    “你們是來提前幫忙的?”阿比蓋爾遲疑了一會問道。


    “很顯然是的,不然我也不會幫你的父親打發蛋清了。”維戈淡定地說,“不過說真的,我覺得打發蛋清之類的真的很有趣,讓我想起在魔藥課的日子。”


    阿比蓋爾不得不提醒維戈一句:“你手裏的不是植物粘液,我家廚房也不是魔藥課教室,維戈。最重要的是,這些都很可能最後全吃進我們肚子裏去。”


    “我覺得應該不會那麽離譜,最後反正都進烤箱,熟了後應該是能吃的。”維戈仔細看了看手裏的碗,認真地說。


    阿比蓋爾聳聳肩,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廚房,羅莎琳正在廚房裏麵。她揮舞魔杖,洗水池的鍋碗瓢盆自動清洗起來。阿不思一手拿魔杖,一手拿著鍋鏟,盯著平底鍋裏煎著的好幾塊培根。


    “午好,艾比,要我說你可能錯過了格林格拉斯小姐和克勞奇先生來時候的熱鬧。”阿不思轉頭微笑地對阿比蓋爾說,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在半月牙的眼鏡後麵看起來格外明亮,愉快,“我想今天村子裏的水果餡餅恐怕很搶手。”


    “哦,是的。”阿比蓋爾轉身,背對著阿不思,把籃子放在客廳裏的桌子上,“我還去了一趟墓園,給費萊明奶奶看了看山穀裏新開的花。”


    阿不思可能從她慌亂的背影,虛浮的眼神裏看出了些什麽,但是男人沒有點出來,反而心情愉快地對著廚房裏的羅莎琳說:“好了,羅莎琳,放下水池裏的碗吧,其餘的交給我就行。吃完午飯後,你們和艾比一起出去逛逛吧,戈德裏克山穀的自然風景還是很不錯的。”


    ————


    羅莎琳戴著一頂草帽,阿比蓋爾也戴著個草帽。


    羅莎琳嘴裏哼著歌,阿比蓋爾嘴裏叼著個草葉。


    羅莎琳一頭金發被她好好收拾在帽子裏,阿比蓋爾照舊一頭長發看不見臉,看起來有點像是路邊的乞丐,精神病院的瘋子,隱居生活的哲學家。


    而乞丐,瘋子,哲學家往往甚至可以被當成同一個人。


    留長頭發對巫師來說其實根本沒啥,畢竟中世紀的人們為了懲罰女巫的其中一個舉動就是把她們剃成光頭。但是剃光頭發某種程度上還挺便利,畢竟火焰是先從腳邊燃起來的。不少不會避火咒或者沒魔杖的巫師們隻能在架子上跳踢踏舞。


    這個略顯地獄的笑話是霍格沃茲的幽靈們告訴塞勒涅,然後塞勒涅告訴阿比蓋爾的。其中一個女幽靈曾經這麽說:“我真的不清楚那些家夥把我的頭發剃光是為了什麽——最起碼也可以提前告訴我啊,那一頭長發我留了很久!”


    阿比蓋爾點點頭:“那真的太可惜了。”


    “是啊!我死了後飄在那個把我頭發剃光的男人後麵——他把我的頭發全賣了!掙了好幾個硬幣!而他甚至還不願意給我的骨頭上送把花!”她銀白色的身子在半空中晃來晃去,看起來有點像是攪拌均勻的奶粉兌水。


    塞勒涅問她:“你的頭發值多少錢?”


    “不清楚,但是我記得一句俗語,一分頭發一分貨。”幽靈自信滿滿地說,她伸出兩根手指比劃起來,“最起碼可以買下村口的那個絞刑架吧,可惜了。”


    但是巫師當然不隻有長發和短發,阿比蓋爾還見過把自己的頭發染成五顏六色的學生,不過第二年就因為染料問題掉光了頭發。


    幽靈說對方的頭皮光滑的比當年那些獵巫者手法還要嫻熟,那個女巫幽靈格外激動地在那個叫瑪麗的女生頭上飛來飛去——她覺得她們是一類人。


    阿比蓋爾覺得蘇同學格外可憐。


    是的,瑪麗同學姓蘇,全名瑪麗·蘇。


    但是瑪麗·蘇同學格外堅強,她抹了抹不存在的淚水,挺直了腰杆子,拒絕了阿比蓋爾給她的建議。


    瑪麗·蘇同學說:“我要靠自己的努力,拿回我的一切。”


    塞勒涅問她:“是你的頭發嗎?”


    瑪麗·蘇瞪了她一眼:“不隻是我的頭發,還有我的驕傲和尊嚴。”


    驕傲與尊嚴,可能是一個人最容易丟掉的東西,阿比蓋爾記得自己在小時候曾經為了一塊麵包就扔了它。然後在吃完麵包肚子飽飽地曬太陽時,又撿起了自己的驕傲和尊嚴。


    那玩意在阿比蓋爾身上呈現著薛定諤的貓的特性,隻要你不給她麵包,那麽她的驕傲和尊嚴根本沒辦法觀測到。


    於是阿比蓋爾讚同地點了點頭,對一邊的塞勒涅說:“我們要學習瑪麗·蘇同學堅強的品質,不屈不撓的意誌,自尊自愛的人格。”


    “這樣我們人人都是瑪麗蘇。”塞勒涅深以為然,然後和阿比蓋爾手牽手一起去禮堂和低年級的同學搶飯吃了。


    不過說到驕傲和尊嚴,阿比蓋爾覺得還是維戈最有發言權,他後麵針對瑪麗·蘇的光頭研製了一款新的魔藥。但是據分析統計,英國巫師,尤其是邁入中年的巫師們,對此類生發藥水有著百分之八十的抗性。


    更加可怕的是,不少巫師都是在用了維戈的藥水後才發現自己禿頂的現實。


    維戈感慨,拿著市場調查清單對羅莎琳和阿比蓋爾說:“我覺得蘇同學用了藥水還能長出頭發都能算是一種奇跡,建議把這個現象稱為瑪麗蘇現象。”


    於是,他們把掉光頭發喝了藥水還能長回一頭秀麗長發的,按性別劃分可以叫瑪麗蘇或者傑克蘇現象,不能長出頭發的則是叫成湯姆蘇【2】。


    ————


    說起來,阿比蓋爾一直懷疑她、羅莎琳還有維戈都是瑪麗蘇或者傑克蘇,因為他們三個的頭發都沒怎麽少過。


    阿比蓋爾掉頭發,每天床上能撿一大把,但是每年暑假依舊和野韭菜一樣瘋長。她懷疑羅莎琳和維戈也是這樣,他們三個是量子疊加形態下的瑪麗蘇。


    ————


    晚上的時候,羅莎琳的帽子沒有了,阿比蓋爾的衣服破了,維戈一手拉著一個女孩走進了家門。


    阿不思·鄧布利多正端著幾碗洋蔥湯放在桌子上,他看起來又幸福又輕鬆,好像甩掉了什麽包袱,全身心投入了父親的角色。


    三個髒兮兮的大孩子跑進了家門,阿不思挑挑眉,一個清潔咒讓他們三個從史前文明轉到了現代社會。


    “發生了什麽了?”阿不思問。


    羅莎琳率先開口:“這件事呢,說簡單也簡單。”


    維戈說:“說難也難。”


    阿比蓋爾艱難地說:“總而言之,這個事呢,現在就是這個情況,具體的呢,大家也都看得到,也得出來說那麽幾句,可能,你聽的不是很明白,但是意思就是那麽個意思。”


    阿不思說:“你們滾進水塘了?”


    阿比蓋爾說:“不止。”


    阿比蓋爾:“我們是先掉進了水塘,然後在麥田裏麵曬衣服的時候,被看守的大狗發現了,被追著跑回了家。”


    ——————


    【1】維戈這裏我是故意整成這樣的,主要是,想搞出長難句那種感覺,然後發現自己英文還是太垃圾了,大家看個樂嗬(請自動帶入那種老正米字旗的倫敦腔):


    don''t you think that as your friends, the good students of hogwarts, the two wizards born in pureblood, and the good o.w.l. exams, we shouldn''t or don''t have the obligation to attend our friends'' registered birthday party, which is known as a wizard''s bar mitzvah?


    【2】我這裏沒有陰陽某個後麵沒頭發的湯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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