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蓋爾真心感謝萊克裏絲對自己的惡意,因為惡意,所以對方特地找到這個基本沒人經過的角落。也因為惡意,讓她失去了對自己實力的正常判斷。當然了,如果考慮到她和她哥哥的相似處,或許布萊克家的人在戰鬥時都是忘我享受的。


    在阿比蓋爾不停的躲避後,萊克裏絲露出了微笑:“怎麽了,親愛的學姐,難道你就隻願意像隻猴子般到處跳來跳去?給我再用你那張嘴巴說話啊,沒關係——我會讓你接下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


    最後一句時,萊克裏絲的眼中充滿了瘋狂,她的臉是那般的蒼白。她的嘴唇向後拉開,比起美麗,瘋狂才應該是她的代名詞。


    布萊克家的血液在她的血管裏流竄著,生生不息,固執、危險、為信仰不惜一切。


    或許是因為霍格沃茲的城堡自帶防護咒語,萊克裏絲的不少魔法似乎並不能完全起作用,最起碼阿比蓋爾沒看到有一堵牆能在她的咒語下直接炸開。玻璃窗在二人戰鬥中被魔法轟了個粉碎,阿比蓋爾沒有使用無聲咒語,對麵的萊克裏絲也不會有時間讓她去有時間施展出來。


    地上的碎石玻璃向萊克裏絲襲去,高溫的火焰則是融化了玻璃碎片。不同顏色的魔咒打在一起,砰砰砰砸在一邊的石牆上。


    萊克裏絲大笑了起來,黑發飛揚在空中,從袖子裏抽出短刀向她揮砍過去:“如果我是怪物的話,那你是什麽?理解怪物的心情,你和怪物也沒什麽兩樣!說到底你不過也隻是個帶著麵具,滿嘴謊言,隻想著融入集體的可悲人罷了!”


    二人的距離迅速拉近,阿比蓋爾偏過頭,短刀削掉她一半的劉海。


    此刻,那隻灰藍色的眼睛沒有預想裏的憤怒,隻是帶著平靜和淡淡的憐憫,阿比蓋爾伸出雙手按住萊克裏絲的雙肩:“可憐的是你——被人愛著但隻會浪費他人感情,沒有感情卻極度渴望、找不到也不清楚自己存在意義的怪物啊。”


    下一秒,她的膝蓋狠狠踢中萊克裏絲的小腹,疼痛席卷了萊克裏絲的全身,以至於她不得不蜷縮在地上抽氣。阿比蓋爾用腳按住了她的魔杖,頭疼地看著走廊:“該死的,這麽亂,最起碼也要讓我收拾地輕鬆些啊。”


    “殺了你——”地上的女生說話了,憤怒、不甘、痛苦讓她的喉嚨幾乎沒法正常使用,肺部每次吸進口氣都會讓她痛苦不堪。


    “啊,還有力氣說話啊。”


    “絕對要,殺了你——”萊克裏絲還是不停地說著,她伸出左手,努力夠著掉在地上的短刀,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阿比蓋爾。


    啊,好麻煩,說起來也不能把她就這麽扔在這裏。說來說去一開始用魔法打架的不是你嗎?不就是被我打輸了倒在地上罷了,有必要這麽恨嗎?阿比蓋爾內心一陣煩躁,蹲在地上吐槽道:“你既然能感到自己身體很疼,那為什麽還要把同學推到樓下呢?”


    “說來說去,不就是你自己雙標而且覺得自己強,可以肆無忌憚地欺負別人吧。哪裏這麽疼?這麽多被你推下去的學生都進了醫護室,不要睜著眼睛亂說,醫護室的工作人員也很累的……哪裏這麽疼了?”


    “有的時候找找自己原因,這麽多年了自己有沒有好好鍛煉,有沒有認真反思自己?”


    啊,總算言語輸出結束了,這種話她可是憋了很多年了,今天一口氣全說出來內心不知道有多舒服了。這麽一看和萊克裏絲打個架也不錯,阿比蓋爾想到,不過把這個家夥一直留在地上也不好,到了醫護室也要確保對方別第一時間開口說話。


    怎麽辦,要把她再打一頓嗎?不過那樣身體會帶上一點淤青,也不知道會不會被龐弗雷女士看出來。


    那邊的萊克裏絲則是看著阿比蓋爾目瞪口呆,開什麽玩笑,這個家夥,她就是這麽想的?仔細回想,從最開始這個人就沒有太多憤怒的感情,甚至全程都沒從她的臉上觀察到什麽微表情變化,這個家夥,從最開始就沒有對她投入太多的感情。


    “你……就不覺得自己可憐嗎?我可是一直都知道的,到處散發著你的同理心關心同學,可是到最後還是被人輕易背刺了呢。投入了那麽多的感情,結果建立的感情牽絆簡直要比蜘蛛絲還要脆弱,你就沒有一點點的難過嗎?”


    “嗯?”阿比蓋爾轉過頭,看到萊克裏絲正在努力讓自己從地上站起來,“什麽啊,太好了,原來你可以站起來的啊。”


    但嘴上是那麽說,但還是要意思一下的,阿比蓋爾揮了揮魔杖把萊克裏絲浮起來。治愈咒語自己會的不多,但是最起碼能讓萊克裏絲表麵的傷恢複點,嗯,希望龐弗雷女士不要太生氣。


    “人和人的感情並不是隻能用血緣聯係的,我幫助他人也並不是一定為了某一天對方可以幫助我。”盡管知道這樣沒用,但是告訴這個人,她並不會覺得後悔,“牽絆也好,感情也好,這種東西是超越時間的,是哪怕有一方死去也會傳遞下去的。”


    ——————


    所以,果然自己沒辦法恨上,或者說對萊克裏絲產生太多的負麵感情。天生感受不到感情,幾乎沒有同理心,感情淡漠的人固然可恨,但是——


    “艾比,不要太仇恨別人。”阿不思撫摸著阿比蓋爾的腦袋,語氣輕柔,“你有時候覺得可憎的人,有時候的確有著不得不作惡的理由,但這個時候,不要讓仇恨充斥自己的大腦。被仇恨蒙蔽雙眼,或者說以仇恨為動力活著,都是格外痛苦的。”


    “因為當自己失去了仇恨的目標後,就如同失去了目標的獵手,茫然無措,手裏的弓箭也會失去意義。我並不希望你變成那樣,艾比,無論如何,都不要讓自己一味陷入痛苦中。等到了自己實在悲傷、痛苦、憎恨,又不知如何發泄的話,就來我這裏吧。”


    “阿不福思或許不善言辭又有點粗魯,阿莉安娜在別人看來或許隻是一幅畫,但是他們都願意傾聽你的煩惱。我還有他們兩個,都是你的家人。這樣一個人的力量就是四個人的力量了,沒有什麽困難不是家人攜手共進不能克服的。”


    爐火邊,阿不思的那隻手是那麽溫暖,帶著點墨水香氣和甜食的味道。阿不福思站在廚房裏麵燒著飯,阿莉安娜則是在畫框裏偷聽著爐火邊二人的談話。本來自己是要生氣的,因為曾經的經曆是那般的痛苦,那樣的難以忘懷,刻骨銘心。


    但是,當自己的那雙手被對方緊緊握住,當自己的臉被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睛注視時,內心的那些焦躁、不忿、扭曲的情緒又宛如被太陽照到的藤蔓慢慢退去。


    阿不思離開後,阿莉安娜敲了敲畫框,阿比蓋爾湊到姑姑的畫像邊,阿莉安娜那時候還不怎麽說話,隻是比劃著在畫像中遞給了阿比蓋爾一朵花。那花朵不能穿過畫像,但是落在了阿比蓋爾的眼中、心中,最後盛開在胸膛。


    阿不福思則是對自己哥哥的教育格外不滿:“你教她那麽幹什麽?讓這丫頭以後被人白白欺負嗎?過來——”他對著阿比蓋爾招招手,讓女孩坐在自己身邊,隨手又從一邊的櫃子裏掏出一大把糖果。


    “聽好了,以後有誰欺負你就一拳揍過去。別學這個教書匠,別人都欺負到你頭上了還不反擊?”趁著阿比蓋爾吃糖,阿不福思嚴肅地說,甚至揮了揮拳頭示範,“用愛感化都是個屁!直接揍對方一頓才是正經的。”


    “那之後呢?”阿比蓋爾眨著眼睛問道。


    “之後……之後……男孩子一般打一頓關係會好點就是了,女孩子應該也差不多吧。”阿不福思摸著下巴說,“能談攏就談攏,要是分歧實在太大,就別把對方當人看唄,就當空氣、當灰塵,當山羊都比這些好點。要是實在討人厭的,你就看一次揍一次!”


    阿不思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補充道:“要看情況,艾比,要是遇到實在打不過就跑,偷偷告訴你,我的辦公室還是很近的。”


    男人對艾比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


    “你要是真覺得我和你一樣也是滿嘴謊言也沒轍,不過真抱歉。”阿比蓋爾有點不想理懸在後麵的萊克裏絲,“好好回想吧,你被某些人愛著,應該也不是謊言吧?盡管不知道你對你哥哥和爺爺那麽執著是因為什麽,但是最起碼某些瞬間,那種心情應該也不是謊言吧。”


    萊克裏絲沉默了,就當阿比蓋爾以為對方終於好好反思自己時,女生冷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過隻是覺得交流起來很方便罷了,你真以為我會和你們一樣嗎?”


    沒救了,阿比蓋爾歎了一口氣,她深感自己和對方打了一頓又聊天簡直是浪費時間。索性也不想說話了,早知道真的不如把對方從樓上推下去得了,說不定還方便點——開玩笑的,畢竟不管怎樣,這個家夥還是一條生命。


    等到以後這女人犯了重罪,就去當傲羅,把她抓起來關一輩子監獄吧。讓魔法部好好管教她!再讓攝魂怪教會對方什麽是真正的恐懼。


    “我還是沒辦法理解,你們的感情到底說的是什麽,沒有任何意義。”萊克裏絲冷漠地說,“感情這種東西,我隻會在從別人手上,從別人身上奪走某些東西的時候才會感受到快樂,這就是你們所說的幸福吧。既然如此,為什麽要奪走我的幸福。”


    阿比蓋爾停下了腳步:“第一,那不叫幸福,真正的幸福是靠自己雙手獲得來的。你那樣不叫幸福,隻是滿足你自己的怪癖和孤獨罷了;第二,你真的覺得那是快樂嗎?你不是根本體會不到感情嗎?第三,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在這時候試圖對我用你的小刀,馬上要到人多的地方了。”


    萊克裏絲默默收起手裏的小刀,無法達成共識,也無法繼續交流,隻要和普通人談話就會這樣,但是她又隱隱約約覺得麵前的女生和別人不同。到底發生了什麽呢?明明感覺對方應該是“庸碌的普通人”,但是有一種嗅到了同類的感覺。


    她歪著腦袋,看著阿比蓋爾就這樣把自己掛著走過人群,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


    原來如此啊,那個笑容,不管什麽時候都會出現的,溫柔的、善良的、和煦的笑容,也隻是一張永遠焊在“阿比蓋爾”這個名字的麵具罷了。對方比她還會偽裝,和她一樣缺失著一些東西,就像是一個箱子,看起來裝滿了,但是總有個地方會把那滿滿的幸福泄漏出去些。


    ——————


    最開始的時候,和鄧布利多一家相處讓她覺得放鬆,但是每當一個夜晚來臨,每當自己陷入夢境,每當自己獨自一人時,總會想到那個黑暗的房間。她出生在那,她在那裏長到了三歲,也是在那裏遇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束光。


    放棄仇恨?怎麽可能。阿比蓋爾死去的事實就像是一個幽靈般追逐著她,是我活下去了,所以阿比蓋爾死了。我活的這般幸福,但似乎這種幸福是建立在阿比蓋爾的死亡之上。怎麽可能不去釋懷,怎麽可能會去淡忘。


    隻要自己越幸福,那根刺就越深,但是又沒辦法繼續仇恨他人,那隻好將利劍對準自己。隻有這樣,就不會有別人受傷;隻有綻放笑容,才不會讓家人擔心;隻有溫和善良,才能讓朋友放心;隻有體貼他人,才不會讓自己顯得那麽自私。


    因為什麽?因為阿比蓋爾如果活著,就一定會那麽做。


    因為鄧布利多家的人肯定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一個善良的、溫柔的、聰明的巫師。


    因為隻有這樣,她才能從那悲傷的、自我厭惡的沼澤裏抽身。


    人不帶著麵具就沒辦法活下去,人不偽裝自己就沒辦法獲得對方的信任,人不說出謊言就沒辦法得到真正的愛。


    阿比蓋爾·鄧布利多,你必須活的幸福,你必須活的有意義,必須活的完美,必須——


    活的像【阿比蓋爾】。


    ————


    “你看,笑起來很簡單的,對吧?”阿比蓋爾輕柔地牽住女孩的手,兩個人的手盡管很小很瘦,但早已有了傷疤,“如果實在不會笑的話,那就在紙上畫上一個月牙,兩端朝上就是笑。笑起來很簡單的,兩根手指抵住肌肉向上拉,堅持住,堅持越久,笑得越久。”


    女孩聽著阿比蓋爾的話,懵懵懂懂地看向鏡子——


    鏡子裏是不會微笑的怪物,因為她經常笑,所以總是忘記真正的笑是什麽樣子。


    笑是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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