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拉旭戳了戳在椅子上躺屍的諾特:“喂喂喂,下班了,今天又要在辦公室通宵一整天?”


    “阿比蓋爾離開了沒?”諾特臉上蓋著一本曼徹斯特的旅遊大全,聲音從書本下麵傳來。


    “早走了,說起來你們今天搞了什麽,保潔的小精靈一直在抱怨教室幾乎有一半都給拆了。”霍拉旭有些好奇,說實話,作為某個路過的人,他也被整個教室的慘狀嚇了一跳。


    天花板幾乎被什麽怪獸的爪子劃破了,電燈全砸了個粉碎,隻留下四個駭人的大洞;桌椅被全扔在教室一側,前麵的講台和黑板似乎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碾得扁平;更別提四周的牆壁和窗戶,被搞的破破爛爛。


    諾特一把扯下自己臉上的書,頂著一隻熊貓眼看向霍拉旭。


    “噗,啊哈哈哈哈哈。”霍拉旭忍不住捂住肚子笑了起來,“別告訴我,你們打了那麽久,用了那麽多魔法,最後對方直接給你臉上來了一拳?”


    “廢話。”諾特翻了一個白眼,“別笑了,小心我下次把你工作出的醜事全告訴你女兒。”


    “那完蛋了,我家寶貝女兒最喜歡我了!看,這是她前幾天和自己媽媽一起去郊區野餐的照片,可愛吧。”


    諾特瞄了一眼:“嗯,看出來了,和她的蠢父親一點都不像。對了,幫我個忙。”


    “嗯?”


    “我需要一些東西,最近十年來傲羅的個人信息,還有他們的照片。”


    霍拉旭了然,對方這是要查內鬼了:“就交給我吧,不過是查閱資料,我還是很擅長的。”他剛想離開,又轉了回來,“說起來,你今天看起來還挺高興的,被自己徒弟打敗就這麽興奮?”


    諾特擺了擺手,臉上誌得意滿:“等你再過幾年就知道了,霍拉旭。”


    “算了算了,等阿比蓋爾回來我再去問問她。她可比你這個臭脾氣的師傅性格好太多了。”


    ———————


    梟人,真實姓名不詳,1909年起至1913年10月,在英國本土犯下了共計十起案件,共造成了三十餘麻瓜死亡,三名傲羅在追捕他的過程中喪命。擅長黑魔法,同時擅長使用帶有詛咒的刀具。


    “總而言之是個非常棘手的男人。”在去往曼城的火車上,諾特這麽給阿比蓋爾講解道,“喂,你不吃點東西嗎?等到那裏,可不一定會有機會吃飽肚子。”


    阿比蓋爾看著自己麵前的那些麵包,搖了搖頭,諾特給她講的那些她早在來之前在傲羅部的資料室內翻閱過了:“不,我暫時沒什麽食欲。”


    “明明個子那麽矮,但是也不多吃點東西,平時看起來也很小一隻,感覺和十幾歲的小孩沒什麽兩樣。”


    “喂,拒絕人身攻擊哦!說到底你一個大叔巫師,自己不也沒吃多少吧!”


    阿比蓋爾嫌棄地看向諾特麵前點的一堆美食,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點這麽多,都浪費了。”


    “沒事沒事。”諾特看的開,“反正我有錢,你多吃點,等到了地方你餓暈了我可不管你。”


    “明明是諾特你太緊張了吧……”阿比蓋爾嘟囔道,不過坐的時間久了,肚子的確有些餓,“說起來,這個家夥,為什麽要叫做梟人啊?”


    “很簡單,因為他自己就長得跟個鳥沒什麽兩樣。”


    “誒?”


    “我親眼見過,那家夥在月光下變成一隻貓頭鷹逃走。”


    “但是報告上不是說,梟人隻是個普通……”


    “魔法部急著結案,我們抓到的隻是他的助手,專門用來搬運屍體的,抓到手就給他攝魂怪的一個吻。畢竟巫師們需要的隻是個讓他們安心的消息,真相是什麽,他們根本不在意。”


    “我想,也有可能是大家都相信魔法部吧。”阿比蓋爾有些猶豫地說,“很多巫師自己並不知道真相是什麽,也沒有多餘的渠道知道更多消息,所以有些地方不清楚是正常的。倒是那個時候的魔法部部長,真的很過分,完全不關心普通巫師的死活一樣……”


    “噗……你這話倒是說的挺好聽,好了,繼續聽我說。阿比蓋爾,梟人很狡猾,但也很惜命。他在自己同伴被抓走後足足十幾年沒犯罪,直到今年才露出了馬腳——”


    魔法很奇妙,可以在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改變一些物體的外形,也可以悄無聲息地潛入一些場所。但並不是魔法就能不被人察覺,有些魔法造成的影響,哪怕是最強大的巫師也無法消除,最強力的魔法也無法治愈。


    “那家夥今年終於忍不了了吧,也對,畢竟在巫粹黨出來前,梟人自己的名頭還是很大的。風頭被別人搶完了,所以他又一次動手了……”


    “嘛,不過這家夥還是有點蠢的,不清楚麻瓜家裏現在還備著槍。闖進受害者家中時,被男主人拿衝鋒槍對著腹部和大腿打了十幾下……戰爭過去後,麻瓜家裏都變得危險起來呢,偏偏這家夥不清楚這點,過於忽視了麻瓜的進步。”


    所以梟人逃跑了,好在巫師的魔法可以輕而易舉地治療傷口,但是被麻瓜武器傷害到的憤怒一直縈繞在腦海中。作為一個曾經靠自己的惡性犯罪統治多年《預言家日報》的犯人,作為憑借自己強大魔力殺死三個傲羅的黑巫師,他必然會在近期內對那戶麻瓜家庭再次進行犯罪。


    諾特一邊說著一邊切起牛排,男人使用刀具的姿態堪稱優雅:“真奇妙啊,十幾年前這家夥靠著魔杖和刀,輕而易舉讓巫師們恐懼。十幾年後,反而會被麻瓜武器傷到,攻守易型啊。”


    阿比蓋爾有些好奇:“為什麽巫師們會恐懼?”


    “因為魔法界大部分的巫師,家裏其餘人都是麻瓜呀。梟人殺的大部分麻瓜,家裏都有巫師,很扭曲吧。自己本身就是巫師,但是偏偏要對巫師的麻瓜家人出手,宛如是那些純血家族培養出來的血統信仰維護者。”諾特咬著叉子,倚靠在火車座椅上,看起來格外散漫。


    “嘛,反正我的目標隻是把那家夥抓到就行了。那些資料你都看光了吧,所以也該明白我為什麽這麽討厭那家夥。”諾特繼續說道。


    阿比蓋爾點點頭,法爾可·諾特,出生純血家族諾特,但是在十年前就脫離了家族。是當年逮捕“梟人”的首要功臣,然而在那次最後的追捕中,出現了悲劇——諾特的同期,林奈死在了梟人的攻擊下。


    “林奈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哦,就是那張照片上的一個。”諾特說,“至於照片上另外一個,是梟人的受害者,也是林奈的朋友。那小子就是為了抓到梟人,所以才成為傲羅的。和那個時候年輕氣盛,隻想著做出一番屬於自己成績,最後還是靠家族進來的我不一樣。”


    ——————


    那個時候,本來諾特才是應該死在梟人手下的那個傲羅,但是林奈推開了他。被那道索命咒擊中,當場死亡,甚至連遺言都沒有留下。


    等到諾特拚死和梟人兩敗俱傷,等到魔法部的支援到來才暈倒,他在聖芒戈醫院躺了足足兩個月才能下床。


    但回到傲羅辦公室的時候,他得知了兩個消息:一,魔法部抓到的那個梟人隻是助手,主犯在他們的眼皮底下逃走了;第二,林奈的功績,他在追捕梟人中,做出的那些努力,奉獻出的那些力量,全被移植到諾特身上。


    於是一夜之間,諾特成為了家喻戶曉的英雄,而林奈,隻是個無辜死去的傲羅。


    諾特因為林奈的事情和家族大吵一架,然而家族根本不在意他的訴求,也不在意已經死去的林奈做出的努力。在麵對混血巫師和麻瓜的問題上,純血家族和手上沾了十幾條人命的梟人根本沒什麽兩樣。


    於是那天,諾特離家出走了。


    在他無處可去,肚子餓的咕咕叫的時候,碰到了自己的摯愛。


    那是個溫柔的女人,因為父母雙亡,一直一人生活。


    她給了諾特一根麵包,諾特靠著這根麵包重整旗鼓,殺回了傲羅部,開始瘋狂工作,做兼職,攢錢。等到那個女人再次看到諾特,對方衣冠楚楚,然後搬出了一大堆的麵包。


    諾特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那姑娘說:“你不如給我錢,這麽多麵包我根本吃不完。”


    諾特:“抱,抱歉,我把這個月的錢都用來買麵包,你等我!我下個月給你錢!”


    那姑娘默默看向了諾特,男人一陣臉紅,那姑娘腦子想的則是:“好可憐的男人,怪不得上次在路上看到他那麽落魄,應該是腦子不好從家裏跑出來了。”


    即便如此,那個叫做索拉的女生還是在第二個月接受了諾特遞來的錢,在第三個月接受了對方出去散步的提議,在第四個月兩個人成為情侶。


    而在他們認識的第十三個月,索拉死了。


    她死在了梟人的手下,對方為了報複諾特,選擇把他的妻子殺死在家裏。等到加班回來的諾特捧著玫瑰花打開房門,迎接他的不再是索拉的微笑,隻有妻子冰冷的屍體。


    ————————


    “聽好了,阿比蓋爾,這次追捕行動。我是主力,而你要做的和之前的小巷一樣,在梟人注意力被吸引時,偷襲他。你要把自己的注意力全放在自己的獵物上,而不是誘餌。”


    諾特指了指自己,隨後嚴肅地看向阿比蓋爾,“記住了,這次失敗,梟人很可能會再過十幾年才會出現,計劃容不得一點馬虎,也容不得你一點猶豫。”


    阿比蓋爾點點頭:“那我們說好了,這次計劃一定要超越你!”


    “什麽?”


    “當然是超越十三年前的你和林奈先生啦,這次要零傷亡,然後成功抓住梟人!”阿比蓋爾握著拳頭,打氣似的揮舞了幾下,認認真真地說道。


    諾特笑了笑,沒再說話,隻是扭過了頭不再看自己徒弟執拗的眼神。


    “諾特,我覺得,人的生命一定很重要。不管是麻瓜還是巫師,不管是混血還是純血,沒有人可以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也沒有人可以輕易對其餘人的生命下達處決,如果有,那一定也是對方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所以……”


    “嗯嗯,知道了,真是麻煩啊。所以我才不想帶小孩,特別是你這種畢業沒幾年,沒吃過生活的苦,也沒嚐到過工作的辛酸的小屁孩,說實在的,當初我真是腦袋進水所以才收你當徒弟。好了好了,咱倆拉鉤上吊行了吧,啊真是的,我都是個大人了。”


    “可是諾特,是你主動過來和我拉鉤的,幼稚的是你。”


    “閉嘴!師傅的話也不聽嗎?沒大沒小的,啊,等我回去,一定要把你踢得遠遠的!”


    阿比蓋爾歪著頭,思考了一會。總感覺這種語氣,還有這種不著調的話,總感覺在哪裏看到過……是誰呢。


    某個金色頭發,紫色眼睛的男人張牙舞爪地從自己記憶裏爬出來,一邊爬一邊氣呼呼地在阿比蓋爾的內心裏跳來跳去:“怎麽可以就這樣忘記我啊!學姐好過分!”


    哦,是安塔雷斯啊,說起來那家夥也不知道最近過的怎麽樣。今天來了曼城,等到離開的時候,給他買點特產回去吧。之前看他喝咖啡都不喜歡太苦的,口味應該和維戈還有阿不思一樣……算了,還是多帶幾份回去吧。


    諾特拉著阿比蓋爾住進了被梟人襲擊的那戶人家中,感謝梟人選取目標的習慣。那戶人家的巫師提前給家人寫了信,解釋了原因,稱魔法界的警察會來保護他們幾天。


    ————————


    貓頭鷹在枝頭咕咕叫著,夜幕降臨,天邊掛著一輪殘月。威廉斯一家聚在客廳裏聊著天,威廉斯先生前陣子被一個入戶闖入的人襲擊了,但好在他的妻子及時拿出了藏在沙發底下的衝鋒槍,靠著武器成功打退了那個歹徒。


    今天是威廉斯先生出院的日子,他們一家人聚在客廳裏其樂融融。聽說了他受傷的消息,威廉斯先生的弟弟帶著他的女兒前來拜訪,二人在威廉斯家已經住了一星期了,一直到今天才看到威廉斯先生。


    月亮隱匿於厚重的雲層之後,僅透出幾縷微弱而蒼白的光,如同幽靈般在樹梢間遊走。


    貓頭鷹歪著頭觀察著那屋子裏的一家人,威廉斯先生和自己的弟弟聊的很愉快,他小個子的侄女正在廚房裏和威廉斯夫人做著晚飯。溫暖的橘色光芒仿佛是漆黑夜晚裏最穩定的光源,但是沒關係,夜晚終將吞噬一切的光芒,吞掉一切溫暖,吃掉無辜的路人。


    貓頭鷹咕咕叫了幾聲,仿佛是男人壓低嗓音發出的笑。


    風將他的聲音消逝在空中,帶著刺骨的寒意,穿梭在狹窄的巷弄間,發出嗚咽般的低吟,仿佛是那些未了心願的亡魂,在尋找著歸途。


    而這世間不存在能傷害到人的鬼魂,隻有躲藏在黑夜裏的貓頭鷹。


    他振翅飛起,在斑駁的月光下扭曲、變形,落在那屋子門口的毯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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