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特發現自己的徒弟最近有些鬼鬼祟祟的。


    經曆上次霍拉旭的事件後,盡管兩個人還是經常一起做任務,但是阿比蓋爾準時下班的頻率高了。而且有時候第二天來辦公室,眼中還隱隱透著疲憊。


    盡管認識阿比蓋爾的這幾年,女生的眼神總是處在一種“沒睡好覺”和茫然疲憊的樣子,但是諾特又隱約覺得不大對勁。


    仔細想來,阿比蓋爾眼裏疲憊歸疲憊,但好在終於有了些微光。偶爾看到對方一個人待著看書時,嘴角還若有若無帶了些笑,看起來神采奕奕,如果無視掉對方的黑眼圈的話。


    直接問阿比蓋爾,對方也隻是隨便糊弄了過去。


    怪了。


    自家徒弟有了秘密?


    諾特越想越不對勁,一次午間休息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問傲羅裏麵除了阿比蓋爾最年輕的昆汀:“說起來,最近年輕人都喜歡什麽啊?我看鄧布利多這幾天每次來,感覺都挺累的。”


    “那不是挺正常的嘛,艾比是個女孩子嘛。”昆汀想了想,心裏說你徒弟喜歡什麽,你一個當師傅的這麽操心幹什麽。但仔細想想,霍拉旭剛走沒多久,阿比蓋爾又是諾特現在唯一一個徒弟,他有點警覺也挺正常。


    “女孩子都比男生要成熟不少,說不定她是有喜歡的人呢?也有可能是有男生和她表白……”昆汀越說越覺得不對勁,好像阿比蓋爾最近踩點上班,準時下班的狀態,好像還真的挺像陷入熱戀期的女生來著……


    兩個大男人對視一眼,不不不,這個猜想有些離譜了。阿比蓋爾平時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會戀愛的樣子,之前也有別的部門對她向她獻殷勤,然後直接被單手提辦公桌的阿比蓋爾嚇退了。


    “冒昧地問一句,昆汀,你有沒有談過?”諾特問道。


    “我?我才不到三十好吧,談什麽戀愛?”昆汀攤開手,一臉無語。


    “我二十七歲就談了。”諾特沒頭沒腦來了一句。


    昆汀有些無語地白了他一眼:“謝謝你哦,所以呢?”


    諾特沉著臉說:“我二十七歲談戀愛了,阿比蓋爾現在二十四歲,女孩子又普遍比男生早熟,你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現在二十九歲,還不想談戀愛呢……”昆汀吐槽道,覺得這事有些離譜的同時又可怕得帶了點可信,“不過你徒弟也快到談戀愛的時候了吧,又不是所有人都是霍拉旭……”


    他們沉默了,霍拉旭的死像是一團陰雲,無形地籠罩在幾個當事人的頭頂。


    諾特歎了口氣,假如霍拉旭還在,說不定早就意識到不對勁了,他一向是對別人情緒敏感的那個。平時他和阿比蓋爾相處的也很愉快,對方總喜歡拉著阿比蓋爾一起吐槽他生活規律混亂,也不注意個人身體。


    回想往事,諾特有些疲憊地按了按眉心:“霍拉旭肯定會第一個發現不對勁。”


    “反正阿比蓋爾平時還挺成熟的,你也不用擔心。”昆汀想了想,說,“你多相信你徒弟唄,我反正覺得她比你可靠不少。”


    諾特:……我謝謝你哦。


    話雖如此,他又不能直接跳到阿比蓋爾麵前,問她是不是談男朋友了。畢竟自己隻是阿比蓋爾的師傅,又不是她親爹。


    下班的時候,諾特已經成功說服了自己:大不了等阿比蓋爾自己主動談這件事,反正男朋友嘛,她又不會找一個沒工作沒素質沒能力的三無男友。


    ——————


    “啊,阿嚏。”另一邊的阿比蓋爾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吸了吸鼻子。


    奇怪,有人在背後談她嗎?


    她麵前的女生有些關心地看向她:“學姐身體沒事吧?”


    阿比蓋爾用手帕擦了擦鼻子:“沒事沒事,應該是我最近有點小感冒。”


    今天周四,阿比蓋爾在昨晚收到了克拉拉的貓頭鷹,信裏說組織裏有個叫夏莉的女孩子想和她聊聊。對方似乎是對阿比蓋爾一些決定有些懷疑,不過按照克拉拉的說法,她覺得夏莉可能有了些退出的意思。


    阿比蓋爾在腦海裏迅速過了一遍關於夏莉·亨特的資料,出生在麻瓜家庭,性格靦腆溫和。在霍格沃茲的前幾年也遭遇過幾次校園霸淩,在加入學習會後性格開朗樂觀了不少。克拉拉暫時沒看出女生有什麽問題,隻能往理念不合猜測了。


    組織領導和下屬的觀念不和是常有的事,一方麵是兩個人的個人經曆不同帶來的思想差異,另一方麵是對計劃的認識不同。無論是哪個原因,阿比蓋爾都願意傾聽夏莉的看法。


    阿比蓋爾甚至有些高興,畢竟夏莉有問題還願意和她聊聊,倒是夏莉看起來有些局促不安。兩個人單獨見麵的時候,夏莉說話一開始有些吞吞吐吐,和阿比蓋爾說了好幾句抱歉。


    阿比蓋爾想了想,主動起身,去廚房泡了一壺茶,倒了一杯放在夏莉麵前:“抱歉,我用的是茶包,你喝的慣嗎?”


    夏莉點點頭:“喝的慣。”


    一杯暖呼呼的紅茶下肚,女人的勇氣似乎多了些:“鄧布利多學姐說的想要讓麻瓜和巫師和平相處,是認真的嗎?”


    她緊緊捏住手中茶杯的杯柄,身體微不可察地輕顫著,似乎是又期待又恐懼著麵前女人的回答。實際上,夏莉當初參與m.r.s的的確確是因為阿比蓋爾,承認純血家族的存在是魔法界的毒瘤,這讓夏莉感到自己受到了指引。


    夏莉一開始並不覺得自己在霍格沃茲受到的霸淩是那樣嚴重的一件事,從小飽受冷言惡語的女生早把自己的心鎖在了櫃子裏。而學習會對她伸出的援手仿佛是嚴寒中的暖冬,在那裏她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並不是唯一的,感受到了被他人接受的滿足感。


    她開始思考自己存在的價值,也因為純血巫師的霸淩事件開始思考魔法界的弊端。她將自己徹底放在了巫師的角度思考問題,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前十一年是和一群麻瓜度過。


    也因此,當阿比蓋爾說出那句“讓麻瓜和巫師友好相處”時,夏莉感到了一陣陣的無措和憤怒。童年的回憶湧上心頭,她拒絕承認那些麻瓜有資格和巫師共享一個世界,她恨不得將巫師和麻瓜徹底隔絕開。


    她們安靜了一會,阿比蓋爾拿起了茶杯,輕輕吹散了上麵的熱氣。女人的聲音溫和,讓人生不起太多厭惡:“夏莉,你害怕麻瓜嗎?”


    阿比蓋爾讓自己和夏莉保持著眼神接觸,確保自己的情感可以傳遞到對方身上:“我小時候是在孤兒院度過的,你可能聽說過一些關於我的事情,比如鄧布利多教授是我的養父,比如我其實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因為自己偶爾出現的魔法被孤兒院的人們欺負。我恐懼自己的魔法,憎恨著那個孤兒院,甚至想過殺了他們。在我成長的過程中,因為麻瓜的偏見和魔法的恐懼,我有整整八年飽受饑餓、拳打腳踢、病痛的折磨。”


    “那你現在還害怕他們嗎?”夏莉突然開口問道,但她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的這句話純屬無稽之談,隻是女生無法接受阿比蓋爾的論調,“你也被他們傷害過,那你應該也明白。人們無法接受超出自己預期的事物存在,即便有人願意接受我們,但大部分人還是恐懼厭惡著巫師。”


    她皺著眉頭,內心或多或少因為阿比蓋爾的一番話產生了抵觸心理。但是很快,夏莉明白這種抵觸心理來自她們二人思想上截然相反的兩麵。她尊重女人遭受苦難依舊選擇包容麻瓜的想法,但是內心深處,她渴望著對方像之前抨擊純血家族一樣抨擊著麻瓜。


    然而,不管如何,對方和她遭遇了同樣的創傷。阿比蓋爾的敘述固然悲哀,她的觀念也與夏莉本人不同,但切切實實地,他們能對彼此產生安慰。


    夏莉開始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欲望,似乎要將自己內心的一些壓抑著的情感主動吐露出來。


    “我在七歲的時候,因為想幫鄰居家的貓弄下來,無意展現了自己的魔法。在那之後,霸淩現象就一直圍繞著我出現,八歲的時候,鄰居家的胖小孩想把從井邊推下去。我的魔法失控了,按著他的腦袋砸在地上,導致了他的重傷。”


    阿比蓋爾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反對,隻是繼續用平靜溫和的眼神看著夏莉。她似乎並不想責怪夏莉,也不會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她,這讓夏莉感到自己是真切的被人尊重著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也曾經因為他的事情自責了很久,以至於在霍格沃茲被人霸淩的時候也覺得是我應得的。但是後來,我覺得這種自責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一種手段。


    我總是在設想過去是否有更好的道路,而這種想法,要比承認自己一開始就無路可走的感情要好很多。


    我沒辦法承認學姐你的思想也是如此,我隻是覺得現在這個社會,或許從一開始就沒辦法讓巫師正常生活,也沒辦法讓我可以同等的、不帶偏見的看待麻瓜。或許,我想巫粹黨的思想也是正確的,如果讓我回到八歲,我會毫不猶豫殺死那個麻瓜男孩。”


    令夏莉驚訝的是,阿比蓋爾並沒有第一反應全盤否定她的想法。這位m.r.s的領導者此刻反而更像是一位輕聲安慰她的心理學專家,她將自己的話語巧妙地控製在適當的認可和明確的提醒間。


    阿比蓋爾隻是肯定了一件事,夏莉的的確確因為遭受了長期的霸淩,而這樣的創傷事件並不少見。也許麻瓜巫師產生苦難的根源就是沒有被自己的成長環境接納而已,所以才主觀地認為隻要和社會背道而馳就能解決這樣的痛苦。


    “而現在,就有一個房間可以接納你的全部,夏莉。”


    阿比蓋爾的聲音宛如唱歌般在夏莉耳邊回響,同樣奇妙的感情在夏莉心頭流淌。


    或許她的確可以相信阿比蓋爾的那番話,對方引導著夏莉交流的同時在思考,或許人將自己和社會完全切割開是不可能的。夏莉也在思考,或許巫師界和麻瓜的長期切割,也是因為太多巫師遭遇了心理創傷,而無論如何,個人和(她厭惡的)社會產生聯係是必須的。


    夏莉離開的時候,已經收回了之前想要退出組織的想法,倒不如說此刻的她更多的是需要更多自己獨立思考的空間。


    阿比蓋爾告訴她這周周六有一個新活動,她請了一些和夏莉一樣遭遇的巫師一起交談,某種程度上算是一種別開生麵的“茶話會”。邀請來的不隻是夏莉,還有一些組織外的成員。


    或許他們都能在彼此的交流和分享中,成功推己及人,並且相互安慰。


    ——————


    夏莉離開後,阿比蓋爾找到門口一直在傾聽房間裏兩個人交流的諾克斯。實際上,剛剛那場茶話會針對的不隻有夏莉,阿比蓋爾曾經從克裏斯嘴裏或多或少聽說過諾克斯的部分童年經曆。


    諾克斯一個人坐在門口,手裏捏著一杯早已冷掉的紅茶,眼神虛無地看向房間裏的那棵樹。


    阿比蓋爾體貼地問:“要我給你換一杯嗎?”


    諾克斯搖搖頭,隨後又點了點頭,最後女生有些茫然地開口:“我本以為,我會一直釋然下去的。”


    準確的說,那也不是釋然,隻是將自己的內心封存著,任憑時間衝刷內心的傷疤。隻是現在回想起來,諾克斯發現自己或許從未從童年的那個小房間中走出去,她對自己腳下的道路或多或少存在著無法掌控的無力感。


    阿比蓋爾拍拍她的肩:“無論如何,現在的你也走上了一條道路了。這很了不起,也很有意義。”


    諾克斯笑了笑,最後悶聲悶氣地說:“那個茶話會,我也想參加。”


    人都渴望被群體接納,也渴望有人理解並尊重自己。而被傷害過的人,會首先選擇接觸認為和自己遭遇同樣不幸的人或群體,同樣的,他們也會恐懼著這樣的自己是否會被普通人理解尊重。


    ——————


    茶話會舉辦的不錯,阿比蓋爾作為主持人更多的是讓裏麵的成員主動發言。珊娜一開始隻是冷眼旁觀,但當她聽到其中一個叫做夏莉的女巫,主動承認自己會想殺死麻瓜時。她還是或多或少感到了一種震顫,她也同樣實打實的對麵前的人們產生了“同類”的感覺。


    而無論如何,坐在這裏的六個人,都是為了過的更好而來的。也因此,包括珊娜在內的其餘五人,都覺得自己並不是孤身一人。


    珊娜離開的時候,詢問那個叫阿比蓋爾的主持人——她對這個女人有些印象,鄧布利多教授的養女,畢業後成為了傲羅。是一個無論內心還是生活都過的非常完美的人,也是她在過去偶爾感到嫉妒的對象。


    “我來這裏隻是因為這張名片。”她把a先生給她的名片展示給阿比蓋爾看,“我聽說他也是你們的一員,可以讓我見見他嗎?”


    珊娜發現麵前的阿比蓋爾一愣,但很快,對方臉上露出一個微笑:“抱歉,我可以詢問你是為了什麽想見他嗎?”


    “是他,阻止了我,也給了我這張卡片,所以我想無論如何也要感謝他。”珊娜輕輕地說,a先生看起來今天不在事務所內,“不過今天看來是不行了,我能請您幫我替他道謝嗎?”


    阿比蓋爾點點頭,表示當然可以。


    ——————


    【這章或許大家可以和47章的gg行為對比看看?艾比和格林德沃麵的一些遭遇麻瓜迫害的巫師,選擇的方法不同,嗯,也可以說話療的方向不同。】


    【以及,這個茶話會其實全員都有著創傷後遺症,艾比某種程度上同時擔任著心理治療師和病患的職責。而她治愈的方式很簡單:照顧和治愈其餘和她一樣病症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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