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藺州在家休養第三天。


    春念人照舊給他準備藥浴,染上了一身浴室裏蒸騰的藥香。


    放在床上的手機一直響。


    她拿著薄巾擦拭著手,走出浴室。


    “什麽事?”


    沈藺州正坐在床頭,翻著她常看的那本書,聽見問詢,才伸手拿過她的手機。


    看著短信裏春夫人急迫的言辭,鏡片下的一雙寒眸極其冷淡。


    畢竟上次回春家,黑胡椒的事已經在他那裏掛了名。


    他不緊不慢地告訴她:“春家要你回去一趟。”


    春念人走到床邊,借著他手往上翻看,春夫人的短信內容逐漸刻薄不客氣。


    沈藺州眸底透出冷光,斯文眼鏡都遮不住的清寒凜冽。


    春景和賭垮的消息已經徹底傳開。


    花費三億兩千萬,卻連零頭都賺不回來。


    短信裏春夫人對春念人的指責顯而易見,責怪她讓春景和接觸了賭石,讓她馬上回去一趟。


    沈藺州關了手機,藥香纏繞著幽蘭清香從春念人身上傳來,不濃不淡,不再是他深厭的藥味。


    他轉頭看著落地窗外,是沉黑的春寒夜,撐身要下床。


    “我跟你去一趟。”


    春念人按住他的肩,清水眸裏施施然一派平靜,轉身去換衣服,聲音清和地拒絕了。


    “你必須要泡藥浴,春家那邊我能處理,你在家好好休息,早點睡,不要等我。”


    沈藺州因為被按下,眼底乍見不虞,黑色墜在其中深深淺淺,變幻莫測。


    他拿來手機,編輯了一條信息,發送成功後,握著手機沉思著。


    直到春念人從衣帽間出來,已經換好了衣服要出門。


    “我讓林承送你。”


    他聲音雖淡卻不容拒絕。


    春念人拒絕的話懸在嘴邊,化作唇邊淺柔微笑。


    她看著沈藺州麵色清寒正耐著不高興,走到床邊,吻了吻他的唇,轉而答應下。


    “好,我盡量早點回來。”


    被她親吻,沈藺州眸光微頓,如深潭冷水的眸子仿若被十裏春風拂暖,漸漸清平。


    春念人發現了,沈藺州很喜歡自己的主動靠近,特別是……肌膚觸碰。


    她到了春家,進門就看見春景和正跪在正廳中間。


    春景和看見她回來了,呆滯目光瞬間狠厲。


    春景明不在家,沙發上春父黑著臉。


    春夫人正坐在丈夫身邊,替兒子求情,看春念人到了,頓時像是等來了救命稻草。


    “你快來勸勸你爸,你弟弟還小,三億已經賠了,可以教育可以罵他一頓,非要你弟弟跪一夜,你弟弟從小到大沒受過罪吃過苦,怎麽受得了!”


    春父看女兒來了,難看的臉色本來好看了不少,這下聽見妻子的話,頓時又拉下臉。


    “慈母多敗兒!”


    他現在還有理智,壓下怒氣,看女兒夜裏還回來。


    “這麽晚怎麽還過來了,藺州不是在家養傷嗎?”


    春念人眉心鬆動,看傭人要上來接手裏的包,擺了示意不用。


    “藺州這兩天已經好很多了,爸爸,二弟怎麽突然賠了這麽多?”


    春夫人聞言在一邊怨道:“還不是你帶他們玩什麽賭石……”


    話音未落,徹底點燃了春父的怒火。


    “這跟女兒有什麽關係!這個逆子自己擅作主張瞞著所有人去賭,打的什麽主意我清楚得很!”


    春父手指著春景和,厲聲嗬斥春夫人。


    “去公盤是這個敗家子自己提出來的,他姐姐讓人帶著他們,結果他還自己逞能!”


    “人家黎家的小姑娘怎麽穩得住?黎家沒錢嗎?人家怎麽不花個三四億?”


    “人家也是門外漢,知道聽專業人士的話,花個幾十萬買個樂子,小賭怡情,他沒腦子自己花三個億買塊破石頭!”


    “慈母多敗兒!”


    春父氣狠了,起身指向堆積在一邊的賭石碎塊。


    “三億兩千萬啊!他手裏哪來的這麽多錢?”


    春家底蘊深厚,家風卻清正,一向對兒女財政管控極嚴,絕不許子女驕奢淫逸。


    像出嫁前的春念人和現在的春景明,手裏有個幾千萬頂天了。


    春景和能拿出這三億兩千萬,隻能說春夫人平日裏私下沒少給他錢。


    提及私下給的錢,春夫人麵上有些掛不住,畢竟她從不承認自己在三個孩子上的區別對待。


    別墅外車燈大亮。


    春念人以為春景明回來了,走到門口一看,卻見是春家二老的車。


    “爺爺奶奶,你們怎麽來了!”


    她快步走下台階,春老爺子已經自己下了車。


    屋裏的三個人一聽老爺子老太太到了,臉上一變。


    春夫人和春景和是臉色一白,春父則是緊張地忙出門迎接。


    老爺子沉著臉,雙手握在身前,緊壓著手裏紅木拐杖握手。


    看得出怒火不小。


    春念人伸手去扶老太太,擔心道:“這麽晚了,您跟爺爺該在家好好休息。”


    “你爺爺正氣著,哪睡得著。”


    老太太下車後心疼地拍了拍春念人的手,神情明明白白地有著對春夫人的不滿。


    “藺州不是還在病著,你事情本來就多,這些糟心事你媽還把你叫回來?”


    春念人沒接後半句,回應著長輩對沈藺州的關心。


    “藺州的腿好了很多,等天氣暖和就沒事了,您和爺爺別擔心。”


    看孫女過得好,春家二老的臉色好歹好上了幾分。


    “爸,媽,這麽晚了怎麽還過來。”


    春夫人跟在丈夫身後出門,看著夜色裏嚴肅的老人,心在打鼓。


    春老爺子手裏拐杖狠狠在地上敲了一下,越過他們夫妻二人,大步進門。


    明亮水晶燈下,春景和低頭跪著,不遠處堆積的廢料顯眼。


    春老爺子坐在主位,春老太太坐在一旁,招手讓春念人坐自己身邊。


    “誰給他的錢?”


    春老爺子雙手掌著拐杖,矍鑠嚴肅的眼神盯著春夫人,洞若觀火。


    春念人看春夫人緊張地捏著手,春景和更是抖了抖,覺得有些好笑。


    雖然春家二老兩年前就回了清山老宅養老,讓兒子兒媳當家作主,但這些年兩位老人在春家留下的威嚴,已經在他們心裏根深蒂固。


    春父確實沒給春景和這筆錢,連他也不知道妻子和兒子從哪弄來的錢。


    他嚴聲問著春夫人:“還不快說!這錢哪裏來的!”


    春夫人害怕極了,嘴唇發白,吞吞吐吐。


    有錢人大部分的資產都不會是存在銀行裏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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