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上殘燈熄滅。


    沈元嘉最後的掙紮和呼救都隨煙散盡了。


    春念人踏出房門那刻,對上沈君州的目光。


    夜裏山河無聲,那麽的靜,那麽的冷。


    可一切終於塵埃落定了。


    她無情麵上冷色散開,看見他,猶似解脫般衝他輕輕一笑,然後緩緩閉上了眼,倒向了他。


    “公儀!”


    沈君州生平第一次如此失態,急步上前將她接住。


    她似柳絮一般輕,像斷落在湖麵的一枝柳。


    劉錫急忙喚人去請太醫。


    客棧榻上,春念人燒得昏昏沉沉,雙眉緊蹙緊閉著眼,難受得緊。


    沈君州眼底無限冷意,怒氣混淆著殺氣。


    太醫診過後向他回稟:“公儀姑娘連日勞累不堪重負,這才發起熱來,服了藥睡一覺便好。”


    老太醫說完神情依舊凝重,不敢欺瞞半分。


    “隻是公儀姑娘曾經中過奇毒,餘毒未清,這……如今因勞累誘發,來勢凶險,不知何毒,老臣也不好貿然診治。”


    中毒?沈君州瞳孔冷凝,頃刻間透出滲人寒意。


    就在這時,劉錫進來稟報:“殿下,大將軍來了。”


    話音落地,林天正就出現在了門口,他跨步進門,深肅眉宇間隱著怒氣。


    他邁步走到榻邊,見春念人那一臉不自然的熱紅,鬢角細汗密實,手背團團殷紅。


    “公儀先生所中之毒名為鶴丹,蘇太醫可了解?”


    “鶴丹?”


    老太醫不知想到什麽,眼底似有驚恐,忙低頭請罪。


    “老臣無能,此等奇毒至今無解,從未有中毒之人能活過十二時辰,公儀姑娘能過此關,身邊定有高人。”


    沈君州皺眉,“退下吧。”


    事已至此,沈君州也沒時間深思公儀何為也會身中此毒。


    “劉錫,你可還記得上次公儀先生替孤配製解藥時用的方子?”


    劉錫惶恐,“當初公儀先生正替殿下施針,走不開,方子是屬下去配的,隻是……”


    劉錫不敢往下說。


    公儀先生最後是用她的血做最後一味藥,其中道理隻有深知此毒者才懂,旁人若是加減不當,於公儀先生無益。


    而一旁的林天正像是聽到了什麽難以置信的事,轉頭望著沈君州。


    “殿下,你說公儀先生替誰解毒?”


    當時封鎖了消息,以至於當朝太子遭遇刺殺,身中奇毒的消息竟然至今不為人知。


    “是孤。”


    沈君州想到當時刺客手段極其狠辣,一環扣一環,若非施救及時,自己難活到第二日。


    林天正緊著牙關,以至於出口的話冷硬,一字一句,“是替殿下解什麽毒?”


    他的神情太不尋常,好似已經猜到答案,卻因背後的一切涉及到許多隱晦,定要親口問,要他親口回答。


    他沒有猶疑,“是鶴丹之毒。”


    沈君州直覺還有更多的秘辛藏在幕後,可如今最重要的替公儀解毒,他需要立刻確認救人的辦法。


    而結果越是不出所料,林天正越是有切齒之恨,冷聲吩咐劉錫。


    “去準備吧,就按公儀先生的方子。”


    劉錫先是看向沈君州,得沈君州允首,忙轉身去辦。


    等人走了,林天正緩緩閉上眼,知道真相,難免心寒。


    “最後一味藥,是殿下的血,是曾身中鶴丹者的鮮血,痊愈者為佳。”


    他將此告知了沈君州,再睜開眼時,眼底是決然的冷意。


    像是做出了什麽重大決定。


    近來諸事,他看這兩個孩子之間已有旁人沒有的默契與信任,這個外甥也不是他父皇那樣薄情寡恩之人。


    當即將春念人交托給他。


    “公儀先生就有勞殿下費心照料了。”


    有一件事,他必須馬上去辦。


    榻上,春念人呼吸虛弱,額上源源不斷冒出冷汗,無比凶險。


    沈君州將她鬢角濕發撥開,無情鳳目動容,而眼底幽微處是對幕後之人深刻的殺意。


    “殿下,東西備好了。”


    劉錫呈上匕首與熬好的藥,見主子神情,當下帶人退下。


    刀刃劃過掌心那刻,沈君州心神倏然與春念人共念,心尖陡然一顫。


    那天她執刃割掌,是否也是這般?


    她孤注一擲,隻為救他。


    鮮血從掌心流下,不斷落入濃鬱深黑的湯藥裏。


    春念人這一昏迷便是三天,待她意識蘇醒,睜開眼時,眼前景物模糊。


    她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


    果然,視物模糊朦朧。


    沈君州站在榻前,手裏正端著藥,目睹一切,瞳孔微凝,忙叫人來:“劉錫,喚太醫!”


    “不必。”


    春念人出聲製止,聲音很輕,隨之輕輕歎息。


    “鶴丹摧殘,五感有損,但餘毒已清,調養月餘即可痊愈,殿下不必擔心。”


    她此言一出,沈君州竟有些氣極反笑,想她是知道身體情況,卻按下不提,這些天硬生生捱著。


    他將藥碗放下,沉眯起眼注視著她。


    春念人自然是看不清他在生氣,收手撐在身側坐起,往後倚靠著。


    她是有自己的考量,若是自己眼瞎耳聾,沈元嘉之事又如何能布局成功,如此順利完成對秦氏的圍剿。


    如今雖然看不太清,可諸事已畢,比起以往,心上輕鬆了許多。


    她依著模糊人影端視著沈君州,淡唇間吐露之音依舊清明。


    “多謝殿下出手相救。”


    此時此地,能救她的隻有沈君州。


    她麵上倒是多了些散淡笑意,沉靜而淡泊。


    沈君州抿唇看她,真不知該喜還是該怒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公儀先生當真是神機妙算。”


    他這話看似誇讚,可語氣卻不是一回事。


    她倒是承他情,可她就不怕當時身邊無人,毒發凶猛危及性命嗎?


    春念人聽話聽音,當下垂眸輕咳一聲,轉而換了話題:“殿下,寧州重建之事如今進展如何了?”


    身負奇毒,方轉危為安,關心的第一件事還是寧州重建和災民日後的生活。


    “我知有殿下在,定然不會出亂子,可河渠修繕這事,一時半會定不下來,卻也不能拖太久,需得重事急辦。”


    沈君州聽她說完,生生沉下氣,知她是一門心思在寧州百姓,真把身體撂一旁了。


    他重新端起那碗藥,剛熬出的藥隔著碗壁透出溫度,還有些燙手。


    如她所願告訴她。


    “一切章程進展順利,至於江堰水渠複修……”


    他用藥匙輕輕攪動,動作並不生疏。


    濃稠藥香靜靜散開,屋子裏久積彌厚的藥味更濃了些。


    劉錫候在屋外,待沈君州開門出來,才道:“殿下,可還需要請太醫來看?”


    沈君州腳步停下立在門外,話裏機鋒。


    “不必,公儀先生精通醫理,醫者能自醫。”


    劉錫自覺多嘴,忙垂下頭,恨不得連耳朵也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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