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無巧不成書。


    她轉頭告訴春知意:“那瓶香水是少帥送的,你應該謝謝少帥。”


    春知意一聽這話,鬼馬靈氣歪著腦袋,眼神從春念人勻速遊到沈霆州,再遊回來,然後擺正姿態。


    “謝謝少帥,我求了姐姐好多天,姐姐才舍得忍痛割愛!”


    沈霆川送出去的東西,當然不會去計較,她的東西自然由她處置。


    “大小姐跟三小姐的姐妹感情很好。”


    他視線定格在春念人臉上,頷首示意。


    “春小姐,工作已經結束,再會。”


    他提前離場,走的直接。


    春知意貼著春念人手臂,感歎道:“姐姐,少帥好像也沒有傳聞中的那麽……”


    糾結了一下措辭。


    “冷酷,無情,傲慢,狠辣。”


    這一連串的批判,聽得春念人陡然發笑,語氣別有一番滋味。


    “不是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手指輕輕一搖,紅酒杯晶瑩酒液旋杯一蕩,她拾頷輕抿了一口。


    十裏洋場的夜晚,黃包車拉著人來去匆匆,生意很好。


    司機突然說:“大小姐,前麵好像是沈少帥的車?”


    春念人疑惑抬眼,視線越過車前擋風窗,前頭確實是沈霆州常用那輛軍用吉普。


    “開慢點,別跟軍政府的車太近。”


    “是。”


    司機降下車速,遠遠墜在後頭。


    “砰砰——”


    突然兩聲炸藥的轟然巨響從前麵路口響起,人群嘩然,有人往這邊跑。


    春念人蹙眉,看著慌不擇路逃竄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春與晴和春知意坐在後麵那輛車上。


    春念人推開車門,冷靜吩咐司機:“不是衝我們來的,別怕,你去後麵那輛車,先保護她們回家。”


    “大小姐!外麵很危險!”


    可門已被甩上。


    春念人逆著慌亂人潮,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前方。


    越靠近路口槍聲越響越密。


    她背靠在樓簷下,從手包裏拿出一把精巧的手槍,將包扔掉,舉著槍隱蔽而緩慢地靠近路口。


    對方一開始炸了車。


    在上海公然襲擊沈中卿的兒子,有勇……無謀。


    槍聲從沈霆州背後響起,破空聲驟然從他頭頂上劃過,他對麵二樓窗台的殺手雙目一滯,腦門正中心一點紅,直挺挺消失在窗口。


    精準擊殺。


    沈霆州猛地回頭,滿場硝煙中春念人高抬著手槍的畫麵強勢闖入他的眼睛。


    那雙也曾眼波流轉的狐狸眼裏隻有一片鎮定和冰冷。


    電光火石之間,他迅速抬手,對著她身後樓房二層,扣響扳機。


    一條血線噴湧而出。


    一槍斃命。


    血跡斑斑,滿地狼藉。


    這場針對沈霆州的襲擊徹底落幕。


    好在對方人不多,不然沈霆州今天帶的人不多,真不好解決。


    “少帥!你受傷了!”


    孫副官收槍,轉頭去檢查車,要送他去醫院。


    沈霆州臉色逐漸蒼白,他衣袖被劃破一道大口子,血液已經從裏麵徹底浸透出來。


    他能感覺到傷口灼燒的痛感,捂住傷口,往後倚靠。


    應該是炸藥爆炸的時候,玻璃碎片還是碎鐵片進去了。


    春念人皺眉,沈霆州他們兩輛車,前麵那輛連人帶車被炸翻,一地油血,後麵那輛好一點,也是玻璃全碎穿滿彈孔,大概率廢了。


    孫副官一拳錘在方向盤上。


    春念人冷靜安排:“我家的車停在後麵,我去開。”


    “春小姐,我去,您在這看著少帥!”


    叔副官說著已經抬腳衝去找車。


    沈霆州背靠著那輛千瘡百孔的吉普,衣裝沾血有些淩亂和狼狽。


    他撩起眼皮看她,語調戲謔。


    “念人妹妹真是深藏不露,艾克賽特學院英文係,教的槍法?”


    這人明明麵無血色,可這樣的姿態偏偏勾兌出他身上的痞氣,真不像個好人。


    春念人纖揚的眼睫垂下,指腹一推卸下彈夾。


    “孤身留學,學了點傍身,怎麽?四哥覺得我不能學?”


    “當然不是,念人妹妹有眼光,m1903半自動手槍,好槍。”


    沈霆州抬了抬臉,兩人離的不遠不近,不是刻意的保持距離,而是於她而言,很自然的……不親近。


    孫成已經將車開了過來。


    這裏離醫院有點遠,孫副官猛按喇叭踩死油門。


    沈霆州半眯耷拉著眼皮,好在沒傷在要害,不然真把命丟了。


    他腦海裏劃過剛剛春念人果斷一擊命中殺手的畫麵。


    她抬著槍口,沉著冷靜,自信。


    沈霆州轉而失笑。


    這個時候,還真有時間想這些。


    她今日穿著身藍底蘇繡蝴蝶的改良旗袍,既有東方風韻的雅,又不會喧賓奪主……


    流利的英語,不疾不徐帶著優雅的倫敦腔……


    那瓶香水並不適合她,後調甜膩……


    不如眼下聞的這個,血腥氣裏那點琥珀茉莉老料沉香,真的清致韻雅,不張揚卻獨具一格……


    窗邊短簾因為車速不穩時不時搖出一隙縫,街邊光影紛至遝來,他也在其中模糊了意識。


    全城戒嚴。


    沈霆州第二天醒來,人躺在醫院病床上。


    “人是北邊的。”


    孫副官在向他報告情況。


    沈霆州靠在床頭,神情淡漠,因為失血過多,嘴唇還有些蒼白。


    他手裏拿的是今早的報紙,報紙頭版是剛公布的停戰條約。


    “剛跟南邊簽完停戰協議,人就來了。”


    孫副官低頭,拿出那把m1903手槍。


    “少帥,這是春小姐的槍。”


    沈霆州抬眼看他:“怎麽在你那?”


    “春小姐走之前讓我交給少帥,大概不想別人知道她用槍的事。”


    沈霆州遇襲,督軍府嚴密封查,死的那些人身上,這種小口徑的子彈打出的傷口很特殊,不是製式配槍,與其往下查到是她的槍,不如讓這把槍放他們這。


    “她什麽時候走的?”


    “手術結束,醫生說您沒事,春小姐就走了。”


    沈霆州放下報紙,伸手把槍拿來,適合隱蔽的小巧槍身躺在掌上,還沒他手掌長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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