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塵站在商船的甲板上,望著越來越遠的港口。


    小鎮慢慢從他的視野裏消失不見,接著是港口的帆船,再然後便是整個陸地。


    直到眼前被一望無際的大海徹底替代,感受著周圍稀薄的魔力,離塵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真的離開了故鄉。


    水手在船長的指揮下拉動粗大的麻繩,將帆高高揚起,在洶湧的風浪中急速行駛。


    船長收起望遠鏡,拿著地圖和身邊的人一陣比劃,將舵交到大副手裏,隨後走到了離塵身邊。


    “小夥子,第一次下海?”


    離塵搖了搖頭。


    “倒也不是,隻是第一次出遠門。”


    離塵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翠綠的手環,對旅途的終點有了些許期待。


    “第一次離開家鄉都這樣,我記得第一次和我老爸一起去德瑪西亞做生意的時候,我也很想快點回家,等老爸去世以後,家裏的生意就都交到我手裏了,慢慢也就習慣了。”


    離塵笑了笑,沒有說話。


    “你運氣還不錯,自打戰爭後啊,好多出海做生意的人都沒了,就剩我們這一家了,剛好,戰爭後頭一次準備出航,就讓你碰上了。”


    “那還真是挺走運的。”


    船長從路過的船員手裏拿過一瓶果酒,小口的喝了起來。


    “話說回來,你家在哪,看你的打扮,多半是個內陸人,我們沿海的村子,可不常穿袍子。”


    離塵對這個和善話嘮的船長有些無可奈何。


    “我,算是納沃利的人吧。”


    “納沃利啊?那可是好地方,大平原,能種地,風景好。”


    聽到離塵說自己來自納沃利,船長顯得有些激動。


    “你認識那個誰嗎?就那個,那個把諾克薩斯將軍手臂砍了的那個……”


    船長似乎過於激動,有些語無倫次,不遠處正擦甲板的船員笑了起來。


    “船長,刀鋒舞者,人家叫刀鋒舞者。”


    “哦!對對對,刀鋒舞者,你認識她嗎,聽說她也是納沃利的人。”


    離塵忍不住笑了起來。


    “認識,我們是一個村子的。”


    聽到離塵的話,不少有空閑的水手紛紛圍了過來。


    “那可是大英雄啊!要不是她站出來帶領我們,說不定現在諾克薩斯已經把艾歐尼亞占領了。”


    “兄弟,你和她一個村子,一定經常並肩作戰吧,能不能和我們講講她的英勇事跡?”


    “講講吧!”


    戰爭過後,艾瑞莉婭的名字在艾歐尼亞已經是人盡皆知了,不少人已經把她視為了新一代的領導者,地位直逼卡爾瑪,因此當得知離塵認識艾瑞莉婭以後,這些人便狂熱的圍了上來。


    離塵眼神一黯,歎了口氣:“我哪有資格和她並肩作戰?倒是讓你們失望了。”


    見離塵如此說,周圍的人也紛紛失落起來。


    “可惜了,我隻聽家裏的長輩說過,她有幾把神奇的飛刀,能夠輕而易舉穿透諾克薩斯人的鎧甲,她每一次戰鬥都像是表演一般優雅。”


    一名水手感歎著,引來了另一名水手的質疑。


    “怎麽和我聽的不一樣呢,我聽村裏從戰場上回來的人說,她是提著刀跳舞的,不然為什麽叫刀鋒舞者。”


    “你傻啊,提著兩把大刀怎麽跳舞,肯定是她很靈活,經常在諾克薩斯人的刀尖上跳舞,所以才叫刀鋒舞者的。”


    水手們各持己見,爭論了起來,引得離塵一陣無語。


    真是越來越離譜了,這就是狂熱粉絲嗎?


    船長將人群哄散,有些不好意思的對著離塵說道:“倒是讓你看笑話了,我手底下這幫人,沒什麽文化,聽風就是雨,雖然我不認識刀鋒舞者,但是我知道,那肯定是一個很堅強的女孩,才十四歲就能夠成為反抗軍的統帥,怎麽能是一般人,你說對吧?”


    離塵點了點頭:“倒也不錯。”


    “害,不說這個了,你第一次來遠海,我得給你提個醒,這次的遠航可能不那麽太平,你得做好準備。”


    船長嚴肅的說著,但離塵有些疑惑,隻好解釋起來。


    “我們的航線是打算從北邊海路,繞過諾克薩斯,再從弗雷爾卓德北麵開,最後才能到德瑪西亞的。”


    雖然說因為諾克薩斯的侵略,東麵通往德瑪西亞的航線基本已經停擺,就連這艘好不容易找到的船都是自己一路打聽,前往西麵才找到的。


    但是就算是這樣,從南麵的航線也要快一點才對,從北麵橫跨弗雷爾卓德,那豈不是繞大圈子。


    於是他忍不住問道:“為什麽不換個方向?”


    船長撇了撇嘴:“本來南邊要快一些,那裏的海沒那麽多冰碴子,但是海盜有點難對付,加上我們已經三年沒出航了,對那邊不太熟悉,所以這一趟得繞很遠的路了。”


    聽船長這麽解釋,離塵倒也能接受,比爾吉沃特的海盜,的確是這些商船不願意招惹的。,


    “你是說比爾吉沃特吧。”


    “沒錯,那裏盡是些惡心的家夥,前些日子,他們的頭頭帶著自己的手下,趁諾克薩斯剛撤兵,把我們的一個寺廟搶了,聽說那什麽影流教派還對他進行了追殺,最後還讓他活了下來,你說氣不氣。”


    離塵想象出劫站在艾歐尼亞海岸上,想追又不能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


    “是挺氣人的。”


    船長剛想再找點話題聊一聊,船尾的大副手捧羅盤,朝他喊了起來。


    “船長,您來看看!”


    “來了來了,真是沒用。”


    船長抱怨道,隨後拍了拍離塵的肩膀:“我船上這些夥計,別看他們個個五大三粗的,心細的很,你要是在船上遇到什麽問題,盡管和他們說就是了,艾歐尼亞人出門在外,肯定是要互幫互助的。”


    離塵點了點頭,目送著船長離開。


    海上的航行通常都是無聊的,白天看著雲朵從天空飄過,太陽漸漸從這頭走到那頭,晚上看著月亮在波光粼粼的海麵被拉長,各種熒光生物在浪花中漂蕩。


    日子這樣一天天過去,離塵偶爾會幫助船上的水手們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一來二去,也和這群人熟絡了起來。


    海上的航行過了三天,根據船長所說,他們離艾歐尼亞大概已經有幾百裏了,還有三天的航程就能離開諾克薩斯的海域,抵達弗雷爾卓德最東端的海灣,屆時他們將在那裏進行一番補給。


    原本該是這樣,如果順利的話。


    但很顯然,他們並不幸運。


    這天夜裏,離塵如同往常一樣坐在甲板上冥想,通過海麵上微弱的精力波動,察覺到了一支艦隊的靠近。


    他睜開雙眼,眉頭一皺,躍上桅杆,凝聚精神力,朝那個方向探查,周身環繞的精神力隨著他的調動緩緩匯聚,將所觸及到的一切展現在他腦中。


    漆黑的火炮,標誌性的雙斧戰旗。


    那麵旗幟,每個艾歐尼亞人都不會忘記。


    “船長,我覺得你們該換個方向了。”


    離塵朝著下方掌舵的船長喊道,臉上露出一絲猶豫。


    船長早知道離塵不是普通人,不過親眼看到對方這麽輕鬆就跳上桅杆,還是有些驚訝。


    不過現在不是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的時候。


    “塵先生,為什麽這麽說?”


    船長疑惑的問,離塵跳下桅杆,輕盈的落在船長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一支諾克薩斯的艦隊正在靠近,我覺得如果被他們發現,他們是不會和我們好好說話的。”


    船長被離塵的話嚇了一跳,但也同時充滿了疑惑。


    他取出望遠鏡朝前看去,茫茫大海,除了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到。


    “船長,別看了,我是用特殊能力看到的,你的望遠鏡大概還得等個十幾分鍾才能看到,不過那時候可就跑不掉了。”


    船長明顯有些不信。


    “什麽特殊能力,還能比望遠鏡看得遠?”


    離塵輕輕歎了口氣。


    “洞察術,你可以理解成,透過魔法能量的波動來觀察周圍環境。”


    作為艾歐尼亞人,水手們雖然不能使用魔法,但大家對魔法的認知的確要比其他地方高上很多,離塵的解釋在他們看來也還算合理。


    況且,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們也不認為離塵會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隻是船長有著自己的擔憂。


    “如果現在改道的話,我擔心我們的物資會撐不到在弗雷爾卓德靠岸。”


    離塵聳了聳肩,他早已在空間裏備滿了各種常用的生活用品,實在不行他也不是不能慷慨解囊。


    而提醒對方,也隻是出於善意,要是對方不信,他也沒辦法。


    “我聽說二十多年前艾歐尼亞有一艘叫做維斯賽羅的漁船誤入了諾克薩斯的海域,上麵的所有人都被抓了起來,當成奴隸售賣,要是你實在想被人扒光掛上牌子,那我也沒辦法。”


    離塵想起某個漁夫的故事,便隨口提了一句,希望船長能聽勸。


    自己倒是無所謂,量那些肉體凡胎的諾克薩斯人也奈何不了自己。


    但是船上這麽多普通人,茫茫大海,自己也保護不下來。


    不過離塵的隨口一提,倒是勾起了許多人的回憶。


    “沒想到還有人記得這件事,當年我小舅子就是那艘船上的船員,要不是前兩年打仗他跟著諾克薩斯的軍隊回來了,我們都不知道他還活著。”


    “那他現在怎麽樣了?”


    “死了唄,我二大爺聽說他加入了諾克薩斯的軍隊,第二天就帶著人去把那個軍營端了……”


    “……”


    離塵沒有在意水手們的閑聊,隻是等待著船長的動作。


    船長看著離塵,猶豫半晌,咬了咬牙。


    “全體就位,右轉舵15度,勻速前進!”


    他選擇了賭一賭。


    改變航線,最多無非就是少吃點,白天讓船員撒點網下去,也就撐下來了。


    如果不改航線,真碰上諾克薩斯人,這輩子也別想回去了。


    望著忙碌起來的甲板,離塵欣慰的點了點頭。


    還好他們有點腦子,知道孰輕孰重。


    見此情形,離塵也放下心來,繼續修煉。


    海上的航行就這樣驚無險的度過了。


    雖然最後幾天路程船員們大多都餓了幾回肚子,但好在最後還是停靠到了弗雷爾卓德的碼頭。


    不過情況並不樂觀。


    一行人從當地行商口中了解到,現任諾克薩斯軍隊統帥,“諾克薩斯之手”正率領著部隊進攻弗雷爾卓德,環境較為溫暖的沿海地區已經有好幾個部落慘遭毒手,過不了幾天,這裏的港口也會遭到焚毀。


    聽著當地人的講述,離塵才想起來,諾克薩斯幾乎出兵攻打了一切能夠攻打的地方,不隻是艾歐尼亞,就連弗雷爾卓德,德瑪西亞和恕瑞瑪也深受諾克薩斯的軍隊迫害。


    “這時候斯維因還沒上台,倒是失算了。”


    離塵記得,斯維因在艾歐尼亞戰敗後將會發動政變,將傀儡皇帝踹走,成為諾克薩斯的大統領,隻有到那個時候,這些要命的遠征軍才會被撤回。


    但撤回不意味著和平。


    斯維因是一個極其恐怖的家夥,諾克薩斯的軍武帝國思想在他手中,會爆發出更恐怖的破壞力,遠比現在要恐怖的多。


    “真沒想到諾克薩斯這麽可惡,就連弗雷爾卓德也不放過。”


    艾歐尼亞的水手們坐在壁爐前,一邊享用著弗雷爾卓德特有的美食,一邊對他們深惡痛絕的人咒罵著。


    “誰知道呢,弗雷爾卓德這冰天雪地的,也不知道那群諾克希人在想什麽,居然還對這裏打起主意了。”


    鄰桌的一名行商聽到幾人的交談,出於某種泄憤心理,便也加入了進來。


    離塵則無心去管他們,隻是默默翻看著手中的筆記想要查找一番自己是否有遺忘的信息。


    離塵翻看到兩位弗雷爾卓德女英雄的頁麵,驚訝的發現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事實。


    這個發現也讓他臨時決定改變行程,前往觀察一些有趣的東西。


    他向酒館的夥計招了招手,那個健碩的弗雷爾卓德漢子和善的靠了過來。


    “這位小哥,是需要蜜酒嗎,你這樣的小身板,可能喝不了哦。”


    離塵笑著搖了搖頭:“我隻是打聽點事,你有沒有聽說過阿瓦羅薩轉世的消息?”


    “阿瓦羅薩的轉世?”


    壯漢摸著胡須,想了想。


    “最近倒是聽過有一位白發女孩,手持阿瓦羅薩的臻冰長弓,在弗雷爾卓德四處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不過小哥,你一個外鄉人,倒是對弗雷爾卓德很了解嘛。”


    壯漢讚賞的用胳膊肘了肘離塵,這是他表達友好的方式。


    “多看了幾本書罷了。”


    離塵笑道。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離塵向這位壯漢表達感謝,又將目光移回了筆記上。


    船長好奇的坐了過來,似乎對離塵剛才說的東西很感興趣。


    “離塵兄弟,你剛問的那個什麽阿瓦羅薩的轉世,是什麽?”


    離塵翻看著筆記,頭也不抬的回答。


    “哦,當地的一個神話故事而已。”


    聽離塵這麽說,那些平時裏就八卦的水手頓時就來了興趣,紛紛要求離塵和大家說一說。


    “正好這烤魚吃著不太得勁,離先生,不如你來和我們這些土包子說道說道?”


    船長也是將肩膀搭在離塵肩上附和起來。


    離塵看了一眼有些醉醺醺的眾人,笑著問道。


    “真的想聽?”


    眾人點了點頭。


    離塵合上筆記,將其收進空間,想了想,緩緩開口說道。


    “那還得從這個世界剛誕生的時候說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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