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塵猛然驚醒,大口的喘著氣。


    爐火不知何時已經熄滅,隻剩下燒的漆黑的木柴和上麵白色的灰燼。


    起身推開門,冷冽的風吹在臉上,讓他的大腦清醒了不少。


    萬裏無雲,星羅棋布,除了偶爾呼嘯的風,一切都是那麽安靜。


    身後傳來一陣波動,離塵回頭看去。


    魔典將昏睡的悠米從書頁中吐出,人性化的跑到壁爐邊,試圖依靠爐火的餘溫融化封皮上的冰渣。


    離塵打量著像是剛被絕育一般翻著白眼,將舌頭伸出來的悠米,臉上寫滿了疑惑。


    “她這是怎麽了?”


    離塵提著悠米的後脖頸,仔細打量起來。


    魔典發出一陣沙沙的翻頁聲,很明顯,離塵聽不懂。


    他歎了口氣,從空間裏拿出木柴,重新將爐火點燃,把悠米放到了地毯上,隨後轉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你照顧好這家夥,我出去走走。”


    離塵撂下這句話,便頂著冷風走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異常煩悶,隻想出來好好透透氣,仿佛隻有帶著冰屑的冷風吹在身上,才能讓他好受一些。


    離塵打了個噴嚏,從空間裏拿出大衣,披在肩上,看了看遠處守夜的戰士,默默朝著另一邊走去。


    今晚注定是沒法好好休息了……


    離塵走到樹林中,如同往常一樣,坐在地上修煉,正在漸入佳境時,忽然就聽到了對麵樹林中傳來一陣搭弓的聲音。


    此時正值淩晨,就連負責守夜的戰士也因抵擋不住困倦,靠在原木做成的矮牆上睡了過去,而大多數人也因為喝醉了酒不省人事。


    離塵推測,大概是追雪部落的某個仇家找上門來了。


    離塵睜開眼,輕輕躍起,幾個挪步便飛上了一棵鬆樹的樹杈,凝聚精神力朝著那邊探查。


    “洞察。”


    隨著離塵話音落下,一陣隻有他自己能夠看到的能量從天而降,腦海中頓時出現了光芒所在範圍內的景象。


    這是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浪者,身上畫著各式各樣的紋身,看樣子像是臨時湊在一起的雜兵。


    “追雪部落的人已經全都睡下了,可以行動了。”


    “動手,今天就要讓他們埋在雪裏!”


    流浪者的領袖一聲令下,身後便衝出一隊手持短斧的先鋒,朝著矮牆爬去。


    這些家夥迅速而安靜的摸上城牆,將偷懶的守衛抹了脖子,用手勢招呼著後方的同伴跟上。


    離塵無奈的搖了搖頭,這種幾乎暗殺的方式,對一群剛喝完酒的人來說,簡直是毀滅性的打擊。


    流浪者們紛紛湧進部落,將火把點燃,扔到了房屋和草垛上,頓時整個夜空都被點亮了。


    一些還算清醒的戰士迷迷糊糊從濃煙中被驚醒,開始大叫著呼喚同伴,然而剛推開房門,迎接他們的,卻是流浪者冰冷的屠殺,這些可憐的戰士征戰一生,卻這樣稀裏糊塗的死去,著實讓人惋惜。


    不過好在他們鬧出的動靜沒有白費,將還未入睡的希爾德從房屋中引了出來。


    希爾德剛從長屋中走出,便迎麵而來一根箭矢,穩穩釘在她身旁的牆麵上,似乎是在挑釁。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所恐嚇,變得異常清醒,透過燃燒的房屋,她在濃煙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敲鍾!!”


    她從牆上取下戰斧,朝著身旁看守的戰士大喝一聲,隨後勇猛的加入了戰場。


    隨著代表敵襲的鍾聲被敲響,越來越多的追雪族人從睡夢中驚醒,開始了殘酷的反擊。


    由於事發突然,加上宴會的酒精麻痹了大部分的戰力,原本麵對這些臨時拚湊的流浪者應當摧枯拉朽的追雪戰士們,一時間竟然落入了下風。


    希爾德將一名敵人踹倒,幹脆的砍下了他的頭,將自己的族人從地上拉起。


    “讓族人們逃到雪裏去,快!”


    她焦急的吼道,那名族人慌亂的點頭,拿起敵人的武器朝著另一個族人跑去。


    隨著希爾德帶領越來越多清醒的戰士組成一道防線,成功的將敵人阻擋在外圍,為同胞們的撤離爭取了時間,但很顯然,敵人不會如她所願。


    離塵站在樹頂,清楚的看到,周圍的樹林中,正源源不斷的湧出更多敵人,他們身形各異,就連身上的服裝也有著巨大的差別,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眼中對追雪部落的仇恨。


    追雪部落可以劫掠其他部落,其他部落也可以來襲擊他們,這是弗雷爾卓德的法則,很殘酷,也很公平。


    離塵本不想理會,轉身正要離去。


    但想到對方好心的收留自己過夜,還讓自己吃了一頓飽飯,他歎了口氣。


    “算了,就當付飯錢了。”


    雖然這樣對那些渴望複仇的人很不公平,但是,他們又沒有請自己吃飯,而且也不熟。


    離塵伸出手,靈劍在手中幻化,隨著他手指的遊動,緩緩漂浮……


    希爾德和她的戰士們已經被數十個流浪者團團圍住,困在了包圍圈裏,本就沒有休息的她,加上連續的戰鬥已經讓變得異常疲憊,好幾次差點暈過去。


    看著身邊所剩無幾的戰士和前方躍躍欲試的入侵者,她悲痛到了極點。


    但這就是弗雷爾卓德的生存之道,她沒有辦法。


    流浪者從兩側散開,一個身形瘦小,身披熊絨的男子從人群裏走出,看著已是強弩之末的希爾德,大笑起來。


    “追雪部落的戰母,沒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男子眼中閃爍著得意的火焰,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


    “當初你真應該仔細看看,有沒有殺死我。”


    希爾德望向族人逃離的方向,隨後轉身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冷石部落的雜碎罷了,等我的族人重新崛起,一定會把你再次碾碎!”


    男子掀起身上的獸皮,將一柄短斧解下,隨著他的動作,腹部顯露出一條恐怖的疤痕。


    “你以為,我會放他們離開嗎?”


    希爾德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眼神裏滿是驚恐。


    “不,不!你不能那麽做!”


    “西麵的缺口是我故意留下的,為的就是將你們一網打盡!實話再告訴你,我們已經打算投靠凜冬之爪,摧毀你的部落,就是我冷石的投名狀。”


    “菲爾德……”


    希爾德看向自己的戰士們,正要跪下,頭頂卻傳來一陣慵懶的聲音。


    “我不喜歡狗血戲碼,所以你可以繼續站著。”


    眾人抬頭望去,離塵正抱著昏迷的悠米,躺在燒焦的房梁上。


    “探險家?你在這裏幹什麽,快逃啊!”


    蓋爾納捂著崩裂的傷口朝他吼道。


    離塵讚賞的看了他一眼:“不錯,雖然沒腦子,但是還挺講義氣,你,我罩了。”


    沒等眾人明白過來他究竟在說什麽,原本已經逃離的追雪族人再度去而複返,出現在了希爾德身後。


    希爾德看到這一幕,腦袋瞬間一片空白:“你們不是逃出去了嗎?!”


    那名負責帶領族人的戰士看了離塵一眼:“這位客人擊殺了所有包圍我們的敵人,現在西麵已經沒有人了。”


    希爾德朝著人群後方看去,這才發現地上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屍體,他們死狀詭異,臉上還帶著戰鬥時猙獰的咆哮,胸膛卻開了一個恐怖的大洞,能看見身上破爛的皮毛和傷口黏連在一起,隨著風抖動。


    菲爾德露出疑惑的神情,看向房梁上那個和自己差不多的人,明顯不相信這樣一個矮小的家夥能有如此實力。


    一定是追雪部落的詭計。


    他朝手下使了個眼色,後者取下腰間的號角吹響。


    嘹亮的號角聲回蕩在滿目瘡痍的部落,最終和飄落的雪花一同在火裏融化。


    “不可能!”


    直到現在,他還沒從震驚裏緩過神來,離塵見狀,也取得了自己想要的效果,於是從房梁上跳下,那柄靈劍再度出現。


    “來吧,我也很久沒活動筋骨了,你們誰先上?”


    菲爾德正要說話,離塵隨手一揮,靈劍便洞穿了他的腦門。


    “算了,趕緊結束吧。”


    離塵冷漠的說,仿佛隻是在說一件小事,緊接著,靈劍掠過,一片鮮血噴湧,人頭落地。


    麵對這些隻知道用蠻力的弗雷爾卓德人,魔法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離塵用魔力抹去身上的血跡,又擼了擼悠米,無視眾人的目光向羅德馬爾已經被燒焦的房子裏走去。


    “等等!艾歐尼亞的客人!”


    希爾德喊道。


    離塵沒有停頓,自顧自的朝前走去。


    “我隻是為了付飯錢罷了……”


    眾人麵麵相覷,看著離塵走進房屋,把那麵形同虛設的木門合上,就那樣躺在了冰雪裏。


    …………


    第二天,布隆便帶著傷痕累累的羅德馬爾歸來,看到一片狼藉的村莊,忍不住露出疑惑的表情。


    離塵坐在船塢的木墩上,給悠米梳著毛,一回頭就看到了布隆,便向對方打起招呼。


    布隆笑著點了點頭,走向他。


    “這裏發生了什麽?”


    布隆詢問。


    “弗雷爾卓德特色罷了。”


    離塵隨意的答道,接著站起身。


    “我覺得是時候該走了。”


    他看向羅德馬爾,後者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是怎麽勸他的?”


    離塵有些疑惑,這麽高傲的家夥,不應該會再回來才對。


    布隆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我又和他發起了霍爾姆決鬥,他把自己輸給我了,我就把他帶回來了。”


    離塵有些無語,也不知道布隆是怎麽想到這個操作的。


    “挺好,接下來怎麽辦,這裏好像已經待不了了。”


    離塵看向布隆,後者笑了笑:“休息一下,就出發吧!”


    離塵滿意的點了點頭,是時候繼續上路了。


    正當兩人交談時,希爾德走了過來,她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離塵,又看了一眼布隆。


    “尊敬的客人,請允許我為昨天的無理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的無知。”


    離塵知道對方隻是見識了他的實力,所以才會如此,不過他也並不在意。


    “布隆已經把羅德馬爾帶回來了,是留是丟,你們自己看著辦,我們也休息夠了,感謝你們的招待,待會我們就會離開。”


    希爾德欲言又止,看向布隆。


    “哦,我差點忘了,我準備把羅德馬爾作為禮物送給你,你覺得怎麽樣?”


    希爾德一臉懵,不過不影響離塵插話。


    “他和布隆又決鬥了一次,把自己輸給布隆了,現在布隆把他還給你,我們算是扯平了,你也別想著把布隆和我留下,不然你應該知道我會怎麽做。”


    雖然仰慕強者是弗雷爾卓德人的天性,但他實在不喜歡他們看自己細狗一樣的眼神。


    況且,他想早點穿過弗雷爾卓德和諾克薩斯邊界,早點去到德瑪西亞。


    希爾德羞愧的低下了頭,走到一旁攙起羅德馬爾,歡迎他回到部落。


    現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昨夜的襲擊讓他們失去了很多族人。


    離塵看了看自己的手環,隨後朝羅德馬爾走去。


    “我就最後再幫你們一下吧,也算是積德了。”


    三人都是不明所以。


    離塵伸出手,凝聚一團綠色的光暈,將它打在羅德馬爾身上,隻一瞬間,就讓他的傷口愈合了。


    “行了,就當是住你家的費用,以後少幹屠村的蠢事,樹敵太多,下次就沒那麽走運了。”


    布隆見狀,伸出大拇指,滿意的笑了。


    “布隆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


    羅德馬爾和希爾德的感激的看向離塵,對於他的強大有了新的認知。


    “追雪部落將永遠記得你的幫助,恩人,無論你去往何方,隻要需要,追雪部落一定會毫不猶豫站在你身後!”


    離塵看了一眼希爾德,沒有說話。


    悠米伸了伸懶腰,重新跳到魔典上。


    布隆拍了拍羅德馬爾的肩膀,笑嘻嘻的說道:“加油哦朋友,等你打敗我的那天,我會很高興的!”


    離塵和悠米對視一眼,同時捂住了自己的臉。


    難道這家夥真的不知道這是嘲諷嗎?


    出乎意料的,羅德馬爾並沒有生氣,笑著和他握了握手。


    “我一定會的,布隆。”


    看似一切都皆大歡喜了,離塵卻總覺得有些別扭,那種無論如何也融入不進這個世界的感覺,在離開艾歐尼亞後更加明顯。


    “走吧,朋友,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布隆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朝著部落外走去。


    悠米迅速跟上,回頭朝離塵招手。


    離塵笑了笑,邁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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