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的夏日,一如凍結的冰麵一樣。


    寒冷而寂靜。


    離塵坐在篝火邊,看著載歌載舞的人們,感慨萬千。


    聽鐵匠說,他們這些人,都是艾希在路上收留的流浪者。


    有的因為年老體弱,扛不過冬天,部落為了省一口糧食,就把他們趕了出去。


    有的因為生了病或者受了傷,打不到獵物,就被部落扔在山裏自生自滅。


    還有的,因為部落被人摧毀,失去了家園,遇上了艾希。


    從一開始乘著一條小船橫渡弗雷爾卓德內湖,到現在聚集了幾百號人,艾希隻用了短短半年。


    大家都說,她就是阿瓦羅薩,注定要統一弗雷爾卓德。


    “阿瓦羅薩的弓射向哪裏,我們就去哪。”


    這是一個婦人親口對離塵說的話。


    她在原先的部落裏,因為和巨魔交戰而落下殘疾,被同伴抬進深山裏,憑借著強大的意誌力爬了出來,最後乘上艾希的小船來到這裏。


    這裏的每個人,都曾被弗雷爾卓德拋棄。


    但是艾希重新接納了他們,不論出身,不論血脈,他們都是阿瓦羅薩的一員,也將誓死追隨。


    “這裏這麽好,沒有其他部落攻打你們嗎?”


    離塵向鐵匠提出了問題。


    正如他所說,艾希部族所在的地方,比起他之前去過的那些要好上太多了。


    從現在的環境來看,即使是冬天,這裏的雪也不會沒過腳踝,而到了其他季節,這裏,以及更西邊的地方,都是溫暖的平原,完全可以在上麵耕種來自給自足。


    這樣一塊寶地,在弗雷爾卓德這種地方,說沒有人搶,離塵肯定是不信的。


    “當然有啊,這裏可是弗雷爾卓德,人們每天都在為生存戰鬥,巨魔也不例外,你知道巨魔嗎?”


    鐵匠看著篝火,心不在焉的說道。


    “巨魔……是那些又髒又臭,身形巨大,從北邊的山穀裏跑出來,搶劫人類村莊,不僅吃糧食,還吃人的怪物嗎?”


    離塵有些忘了巨魔的設定,畢竟關於這個種族的英雄實在是太冷門了,前世打遊戲時,基本上看不到。


    據說這個種族在弗雷爾卓德極其討人厭,智商低下,行事粗獷,還不愛衛生,就連最好說話的半神奧恩也曾經因為巨魔的多次打擾而生氣,給對方造了一扇根本打不開的門。


    沒錯,那扇門現在在布隆手裏。


    “我從弗雷爾卓德東邊一路過來,沒遇到巨魔,這裏經常被巨魔入侵嗎?”


    鐵匠笑了笑,將麵前的樹杈丟進火裏。


    “不止是巨魔,這邊的氣候算是弗雷爾最好的了,在冰原上,你可能走上幾百裏都遇不上一個部落,但是這邊,光是比我們還小的部落,就有上百個……”


    一個孩子從二人身後跑過,不小心跌在地上,鐵匠用他強健有力的大手將孩子溫柔扶起。


    “慢點跑,小家夥。”


    溫柔的話語換來了孩子的頑皮。


    “埃吉爾的話就和他的胡子一樣多。”


    孩子拍了拍身上的泥點,歡鬧著繼續和同伴玩耍去了。


    埃吉爾無奈的搖了搖頭,再度看向離塵。


    “剛剛聊到哪了?”


    “聊到你的胡子?”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聊到部落,是吧。”


    埃吉爾問。


    離塵點了點頭,繼續聽他慢悠悠的介紹。


    “在這邊,有上百個部落,強的,弱的,都有。每天化冰的時候,巨魔就從北邊的雪山裏走出來,去到人類的村子裏搶東西吃,有時候也吃人。”


    埃吉爾看著孩子又一次從身後跑過,接著說道。


    “那些被巨魔入侵的部落,為了活下去,就會聚在一起,去劫掠那些弱小,但是沒有被巨魔光顧的部落,所以比起冰原,這裏雖然富足,但也不太平。”


    埃吉爾歎了口氣,看向人群中的艾希。


    “戰母出現以前,我們這幫人,不是被當成奴隸在各個部落換來換去,就是被當做苦力,在身上綁上繩子,下海捕魚。”


    埃吉爾眼裏滿是回憶:“那天我剛剛被監工扔進海裏,捕完魚,因為天冷,我就早早的爬上來,但是因為沒有捕夠魚,就被他又踹回海裏去,戰母的船剛好從旁邊路過,我就這樣得救了。”


    他低著頭,似乎又回憶起了不堪的過往。


    “在弗雷爾卓德,如果你沒有出生在這個部族,或者和這個部族是友好的關係,那你可能連牲口都不如。部落裏正常的捕魚人,都能穿上塗了油的海豹皮,就算是冬天下海,也不會太冷。”


    他歎了口氣。


    “像我們這樣的,每天拿命去幹活,吃的少,幹的多,說白了,就是用我們的命去養那些部落自己的命。”


    離塵保持著沉默,他不知道該怎麽去評價。


    這是弗雷爾卓德多年形成的一種風氣,甚至可以說是傳統。


    就像是冰層也有不同的顏色,這裏的人,大多依靠血脈來維持關係,出現這種極度排外的事,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阿瓦羅薩不一樣,這是我們自己建起來的家,在這裏沒有什麽血脈之分,大家都來自不同的部族,擁有不同的血脈,卻都聽從阿瓦羅薩的指引,聚集在了一起。”


    埃吉爾忽然笑了起來,興高采烈的說道:“你一定聽說過那個傳說吧,阿瓦羅薩有朝一日,會再度歸來,統一弗雷爾卓德!”


    離塵點了點頭。


    “我覺得,那個傳說馬上就要變為現實了。”


    離塵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艾希站在火堆的另一頭,正和子民們互動,一起為即將到來的播種進行祈福。


    “我也這麽覺得。”


    離塵笑了笑,將自己手裏的樹枝也丟進火中,望著上麵的枯葉在火焰中逐漸燃燒,化作一小股灰色的煙,融進弗雷爾卓德明亮的夜。


    ……


    次日清晨,離塵推開埃吉爾家的房門,看了一眼正在燒爐的他,笑著打起了招呼。


    “埃吉爾,你平時也這麽早起嗎?”


    埃吉爾拉動風箱,幹燥的空氣湧入火爐,將火勢吹起,引燃了他事先放入的幹柴。


    “那可不,族裏現在隻有我一個人懂這些,不管農具還是兵器,都指望著我呢。”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將一筐礦石倒進坩堝。


    “艾……你們的戰母去哪了?”


    離塵望向艾希的住所,門窗緊閉,通過離塵的感知,沒有發現半點活動的跡象。


    “哦,阿瓦羅薩大人帶著小夥們去南邊的山裏采礦了,她臨走前告訴我,要好好招待你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等她回來,一定第一時間送你去到德瑪西亞,早日與親人團聚。”


    望著這個淳樸的漢子,離塵無奈的笑笑,隨意和對方閑聊了一會,就在村裏閑逛起來。


    昨天他並沒有來得及仔細看看艾希的部落,今天剛好趁著艾希不在,好好觀察觀察,隻要能提供出艾希認同的建議,那麽入夥也不算什麽難事了。


    部落衝突嘛。簡單。


    離塵繞著村莊外圍,簡單的對安全方麵做了評估。


    雖然周圍都是樹林,看似隱蔽。


    實則如果遇到了陰險的敵人,每一個方向都通往地獄。


    一些地方被居民們用石塊堆起來的矮牆簡單的攔住了,不過看樣子隻是為了阻攔一些類似狼之類的野獸從這裏經過。


    另外,可能是部落剛起步的原因,負責巡邏守衛的人並不多,一路上走來,離塵看到的人不超過十個。


    這點力量,預警什麽的也還算合格。


    但是如果要指望在領袖和主力不在時守衛地盤,很顯然是不可能的。


    離塵覺得艾希也許有點托大了,不過也許對方有什麽後手也說不定。


    離塵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等她回來試探試探,再告訴她吧。


    眼下,先在村裏幫幫忙,獲取一下當地人的信任再說。


    打定主意,離塵便回到埃吉爾身邊,詢問了一下村莊的日常工作。


    “你說你想幫忙?”


    埃吉爾將一塊打好的刀片慢慢放進水中,轉頭看向他。


    離塵點了點頭::“這樣閑著還吃你們的東西,怪不好意思的,有沒有什麽我能幫的上忙的,盡管吩咐。”


    說著,離塵自信的拍了拍胸脯。


    埃吉爾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思考半天,指了指北邊。


    “你順著那條路一直走過去,有個采石場,去幫大家把石頭裝進筐裏,再放到馱獸身上,讓他們運回來吧。”


    離塵點了點頭,立刻出發。


    埃吉爾看著他火急火燎的樣子,忍不住出聲提醒:“你小心點,盡力就行,別傷了自己。”


    “知道。”


    望著離塵離開,埃吉爾搖了搖頭,往爐子裏繼續添加木炭……


    這邊的離塵跟據埃吉爾的指引,一路朝北邊,順著地上的足跡,抵達了阿瓦羅薩的采石場。


    因為物資匱乏,木頭和石塊在弗雷爾卓德的建築裏有很大占比。


    除了像凜冬之爪那樣的劫掠型部族,由於需要經常搬遷,會采用捕獲的動物皮毛縫合在一起製作帳篷,大部分有定居點的部落,比如阿瓦羅薩和追雪部族,都會采用石塊木料來建造住所。


    一是因為天氣寒冷,在這裏壁爐是必不可少的。


    而純木質的結構,根本不可能在裏麵點火,所以弗雷爾卓德人會采用從山體裏開采出的石塊,混合上粘性的泥漿,用來搭建壁爐。


    當然,除了這一個用途,石塊更多會被作為地基來平整地麵,這樣搭建的房屋不僅穩固,在下雨時也不用擔心因為水土的流失而導致的房屋傾斜甚至坍塌。


    一些比較追求質量的工匠也會用石塊進行比較淺層的牆麵搭建,你經常可以在那些房屋下半部分看到這些石塊的身影。


    這樣搭建出來的房屋,不僅美觀,保暖效果也比純木質的房屋來的更好。


    當然,多餘的石塊也會被一些大型的部落用來修築城市或者港口。


    比如弗雷爾卓德最有名的霜凍港,就是遠古時期的阿瓦羅薩部族所在地。


    那裏算是弗雷爾卓德為數不多的文明痕跡了。


    正想著石塊的用途,不知不覺離塵已經來到了采石場。


    離塵找到了這裏的負責人,簡要的和對方說明了一下情況。


    昨晚艾希向大家簡單的交代過,部族裏來了一名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客人。


    所以這位負責人也沒有過於驚訝,在聽說了對方想要幫忙的想法後,很是爽快的答應了。


    不止如此,還安排了一名老手來照顧他,也算是優待吧。


    用負責人的話來說就是。


    像你這麽懂事的外地人可不多了,而且你是客人,我可不能讓你出事。


    雖然這裏的人們和凜冬之爪的人一樣對自己的實力抱有懷疑,但是不同的是,凜冬之爪對離塵更多的是蔑視,不屑。


    阿瓦羅薩人則是對他的熱情表示讚同,也關心著他。


    從這一點來看,就能很明顯的感覺到兩個部族的不同。


    連對自己這個不是弗雷爾卓德人的外來者都這樣友好,可想而知,為什麽艾希在以後會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可了。


    在這冰天雪地裏,熱情和關愛,就像火炭一樣,沒有人會不喜歡。


    話雖如此,離塵倒也沒藏著掖著。


    離塵耐心的聽那個便宜師父講解了一番注意事項,比如說搬運的時候要小心鋒利的邊緣,不要朝著自己,太大的石塊要輕放,不然會壓壞木筐之類的。


    等到便宜師父準備帶他去嚐試嚐試的時候,離塵將手放在一塊還沒分割的石頭上,把它傳進了自己的空間裏,看得一幫人是目瞪口呆。


    “一點空間魔法而已,你們繼續。”


    為了不耽誤進度,離塵連忙把眾人從驚訝裏拉了回來。


    不過還是有不少人一邊忙活一邊好奇的跟他打聽起他的來自。


    等眾人知道他來自艾歐尼亞的時候,倒也沒有再過多驚訝。


    畢竟在瓦羅蘭大陸的認知裏,初生之土就是盛產魔法和法師的地方,那裏的魔法種類就和它的曆史一樣,多的數不過來。


    不過大家對離塵空間魔法的一致評價是。


    好用,方便。


    在運輸貨物這方麵的天賦,到也算是得天獨厚了。


    或許老了以後還能開個物流公司什麽的。


    不過離塵好像記得,皮爾特沃夫那邊有個海克斯飛門,就是專門用來傳送運貨的。


    優勢不大啊……


    拋去那些雜七雜八的想法,因為離塵的加入,今天的工作效率提升了一倍不止。


    直到離塵把他那個房間大小的空間都塞的差不多了,這才坐在一邊,等待馱獸也裝好木筐,跟隨著隊伍一起返回村莊。


    從結果來看,大家對他的好感都有上升。


    就是不知道等艾希回來以後,該怎麽取得她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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