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紛揚揚的從空中落下,戰場中央,離塵與德萊厄斯相對而立。


    “好久不見,小子。怎麽,被德瑪西亞騙過去了?”


    德萊厄斯麵色平靜,從雪地裏緩緩直起身子,即使對方剛剛那一擊很驚豔,他也絲毫沒有放在眼裏。


    離塵沒有回應,走到巴雷特身邊,將他扶起。


    望著對方那疑惑的眼神,離塵隻是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交給我吧。”


    巴雷特已經虛弱到了極點,看了看瘦小的離塵,又看看了人高馬大的德萊厄斯,點了點頭。


    “小心為上。”


    離塵轉身看向德萊厄斯,目光瞥向一旁的屍體,伸手一抓,一柄長劍便飛到了手中。


    巴雷特眼神一滯,臉上的表情一番掙紮,最後化為了釋然。


    如果這小子會魔法的話,倒也不是沒有希望。


    他緩緩轉向德萊厄斯,將長劍抬在身前。


    “今天這個人,我保定了!”


    “那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望著眼前的一幕,德萊厄斯露出興奮的笑容,大吼一聲,腳下步伐一動,眨眼間便衝到了離塵身前,鋒利的斧刃瞬發而至,朝著離塵的頸間揮去。


    離塵不進反退,上前一步,低下身子躲過對方的進攻,腳下發力,一個後翻,朝著前方揮出一道劍氣,將德萊厄斯生生逼退。


    德萊厄斯心有餘悸的望著自己腹部,漆黑的甲胄上已經出現了一道泛白的痕跡,劍氣所攜帶的能量餘波將他五髒六腑震的生疼,一個踉蹌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若不是有著盔甲的保護,怕是這一劍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這並不說明離塵的實力在他之上。


    “小子,不得不承認,你給了我很多驚喜。”


    德萊厄斯擦去嘴角的血跡,露出危險的眼神。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出現在這裏,不過我會讓你知道,和諾克薩斯作對的下場。”


    德萊厄斯怒吼一聲,加速向前,手中戰斧猛的探出,筆直的刺向離塵。


    離塵大吃一驚,急忙閃身躲避,然而對方意不在此,以刁鑽的角度猛然抽回戰斧,離塵躲閃不及,被一把勾過去,對方沒有停歇,手上蓄力,一記結結實實的劈砍砸向離塵腰間,若不是他反應得快,用劍化解了大部分力道,怕是就要飲恨當場,被一分為二。


    巨大的力道透過劍身傳到離塵手中,震得他虎口發麻,長劍險些脫手,被狠狠震飛,摔倒在雪裏。


    德萊厄斯乘勝追擊,高高躍起,手中的利斧如同山嶽一般,攜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當頭蓋下,在戰場中爆發出洪亮的響聲。


    隨著一陣白光閃過,隻見德萊厄斯的攻擊砸在了一道透明的屏障上,蛛網般的裂痕以離塵頭頂為中心,朝著四周蔓延,最後轟然破碎。


    在屏障破碎的一瞬間,離塵迅速躲開德萊厄斯的戰斧,一個翻滾來到對方身後,一劍刺出,正中對方膝後。


    德萊厄斯吃痛地怒吼一聲,聲音如同悶雷一般,震耳欲聾。


    他猛地抽回戰斧,借著慣性瞬間反擊,一記斬擊如疾風般轟向離塵先前的位置。戰斧帶著強大的力道,深深地嵌入了地裏,在雪裏揚起一片塵土,這一擊威力驚人,硬生生將離塵逼退。


    二人再度拉開距離,在戰場兩方互相遙望。


    離塵並指一揮,長劍浮空射出,直取德萊厄斯麵門。


    後者毫不畏懼,大吼一聲,擲出了手中的戰斧。


    二人的武器在空中碰撞,蹦出耀眼的火花,戰斧擊碎了長劍,墜到了雪裏,兩人不約而同的爬了起來,加速朝對方衝去。


    二人的身形越來越近,眼看即將撞到一起,德萊厄斯猛的探出左手,擒住了離塵的胳膊,回身一拋,試圖將他甩到一邊。


    離塵死死拽住對方的胳膊,在空中借力旋轉,一記鞭腿打在了德萊厄斯的頭上,頓時讓他的身形踉蹌起來。


    沒等德萊厄斯從眩暈中回過神,離塵掌中凝聚靈力,狠狠的拍在了他的戰甲上,龐大的能量爆裂開來,將德萊厄斯的護甲擊得粉碎,也將兩人再度震開。


    德萊厄斯麵色凝重,瞥向了一旁的斧頭,離塵頓感不妙,迅速衝了過去,在德萊厄斯即將碰到斧頭的一瞬將他撲倒,二人在雪裏翻滾幾圈,徹底脫離了戰場中心。


    德萊厄斯回過神來,將頭頂的雪渣晃下,趁著離塵沒有站穩,一拳打在了他身上,將他擊飛數米撞在突起的巨石上,吐出一口鮮血。


    德萊厄斯喘著粗氣,長時間的戰鬥已經讓他有些不支,好在兩人已經脫離了戰場的中心,周圍已經變成了清一色的諾克薩斯士兵。


    如果離塵夠聰明,就該知道自己應該怎麽選。


    “倒也算得上勇猛,現在加入諾克薩斯還來得及。”


    德萊厄斯被士兵扶起,從對方手裏接過一柄巨斧。


    雖然和自己的那把沒法比,但也足夠了。


    離塵從地上爬起,眼前猩紅的雪是那麽刺眼,卻讓他有種說不出的痛快。


    “上一次,諾克薩斯人來的時候,我選擇了沉默。”


    仰起頭,雪花不斷在身邊墜落,讓他有了一種飛升的錯覺。


    “我曾經說過,我要贖罪,就從今天開始。”


    他調整呼吸,擺出了架勢。


    “要麽,殺了我,要麽,就退兵。”


    離塵語氣堅定,早已將死亡拋之腦後,望著周圍密密麻麻的諾克薩斯士兵,毫不畏懼。


    德萊厄斯惋惜的搖了搖頭,最後一次勸說起來。


    “看看周圍吧,孩子,諾克薩斯已經贏了,沒人能阻擋我們的武力,還要執迷不悟嗎?”


    他向離塵伸出了手:“來吧,加入諾克薩斯,你會有取之不盡的榮譽!像你這樣的人,應當為了偉大的帝國而戰,而不是為了虛偽的國王。”


    德萊厄斯臉上寫滿了真誠,但離塵卻笑著搖了搖頭。


    “我唯一覺得可惜的,就是從前沒能聽從自己的內心,不過,也許你一直理解錯了。”


    離塵的眼中閃過幾段回憶,想起了那天村莊裏升起的滾滾濃煙。


    “我並不是為了德瑪西亞而戰,而是為了自己!”


    德萊厄斯歎息一聲,掄動巨斧,朝著他衝了過去。


    離塵眼神一變,伸手便要再調動戰場上的武器。


    然而已經熟悉對方能力的德萊厄斯豈會如他所願,毫不留情的朝著他的手砍去。


    離塵暗罵一聲,一個打滾躲開了對方的攻擊,望著逐漸靠攏的諾克薩斯士兵,長長的歎了口氣。


    “拿下他!”


    德萊厄斯終究還是起了愛才之心,命令部下將他活捉。


    然而這卻給了離塵反擊的機會。


    他瞅準時機,一把躲過一名士兵手中的長槍,將對方踹倒,瞬間封喉。


    他將長矛背在身後,新鮮的血液順著槍尖滴落,在寒風中凝結。


    他看準一名走上前的士兵,毫不猶豫的捅穿了對方的喉嚨,雙手持槍,擋開了他們的進攻,一記橫掃,掀翻了大量的士兵,恍入無人之境,一個接一個的收割著敵人的生命。


    他不斷回憶著前世記憶裏能想到的所有招式,不知疲倦的戰鬥著,不過短短一刻鍾,便有數十人命喪他手。


    諾克薩斯的士兵們自詡勇猛,但在見到今天這樣的情況後,他們大概再也不會這麽認為了。


    此時的離塵,猶如戰神一般,即使已經身掛數彩,依舊沒有倒下,不知疲倦的擊殺著那些膽敢靠近的敵人。


    德萊厄斯終究還是低估了他的決心,大喝一聲,士兵紛紛停止了行動,將場地留給二人。


    離塵手扶槍身,艱難的站在他麵前,臉上布滿的血跡已經徹底遮住了他的視線。


    但他沒有露出半點疲憊,癡癡的笑了。


    “你是我第一個這麽敬重的對手。”


    德萊厄斯閉上雙眼,隨後再度睜開。


    “不過,你該休息了。”


    他提著斧頭,一步步走向了離塵。


    後者感知到危險,抹去臉上的鮮血,將槍頭對準了他。


    “如果你能加入我們,一定會是很愉快的事情。”


    斧頭被高高舉起,猛的劈下。


    離塵下意識抬起槍杆試圖阻攔,然而隻是徒勞。


    早已不堪重負的長槍在這一擊下轟然斷裂,失去重心的離塵踉蹌幾步,跪倒在了地上。


    “我會記得你,艾歐尼亞人。”


    德萊厄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舉起了斧頭。


    離塵終於再次感覺到了自己的四肢,感受到了疲憊,酸痛。


    像是多年前那個下午,在讚家的庭院裏,年幼的自己麵對著裏托密不透風的攻擊,漸漸濕透了身上的單衣。


    “小子,一名真正的劍士在與敵人交戰時,是不會讓自己的兵刃脫手而出的。”


    “對於劍士來說,手中的兵刃就是生命,武器就是活著的證明……”


    “武器就是活著的證明……”


    離塵想起了裏托的教誨,猛然睜開雙眼,手中凝聚出那柄長劍,完美的擋下了德萊厄斯的最後一擊。


    巨大的反作用力將德萊厄斯擊退數米,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剛剛還一副奄奄一息的家夥。


    “還沒結束呢,德萊厄斯。”


    離塵長舒一口氣,感覺到源源不斷的力量被從周圍的天地中汲取,原本的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充沛感。


    “開什麽玩笑。”


    德萊厄斯眉頭一皺,心道大事不妙,想要趕緊將對方殺死在這裏,然而為時已晚。


    離塵從地上緩緩站起,右手輕抬,德萊厄斯猛然發覺,戰場上所有的刀劍都開始震顫起來,發出嗡鳴,任憑士兵們怎麽用力也無法攥緊,試圖從他們手中脫離。


    他的後背汗毛炸立,隻覺得有無數把兵刃對準了自己,隻要他敢再前進一步,便會被瞬間穿透,死無葬身之地。


    “這是什麽招式,法師?”


    德萊厄斯看向離塵,開口問道。


    “至尊鋒刃。”


    離塵話音剛落,幾名諾克薩斯的老兵身形一滯,悄悄的後退了幾步。


    “有氣勢。”


    德萊厄斯笑了起來。


    離塵挺直腰板,將逸散的靈力收回,戰場上的刀劍也再度恢複了正常。


    不過由於他這一手,那些正在交戰的雙方士兵已經徹底了慌了起來,注意力紛紛投向這邊。


    “那是什麽?”


    德萊厄斯深知今天這一場戰鬥他已經敗了,但他仍然想知道對方用的究竟是什麽招數。


    離塵回想起了裏托,將手中幻化的長劍散去,接住一片飄落的雪花,看著它在手心慢慢融化。


    “所謂至尊鋒刃,便是瓦羅蘭所有劍法之尊,手中無劍勝有劍,劍隨心意,進可破萬軍之敵,退可保自身無虞,殺敵,控物,可近可遠,無所不可。”


    德萊厄斯長歎一聲,點了點頭,隨後悍然發動了襲擊。


    眼前之人斷不可留,將來必定會成為阻礙帝國發展的絆腳石,哪怕拚上自己的性命,他也要為帝國掃清障礙。


    然而令德萊厄斯疑惑的是,麵對自己的進攻,對方竟沒有絲毫動作。


    直到他發現自己的腳步不知為何變得遲鈍,眼前開始慢慢模糊,他才猛然驚覺,伸手朝著腰間摸去。


    離塵不知何時已經在他腰間右刺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正往外汩汩的流著,將身後的雪地染紅成一片。


    “你可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德萊厄斯笑了笑,一頭栽在地上暈了過去。


    \"保護將軍!\"


    一名士兵大聲呼喊起來,其餘士兵們紛紛響應,緊密地圍繞在德萊厄斯身邊,形成一道堅固的防線,將離塵與德萊厄斯徹底的分開。


    離塵並沒有殺死對方的打算,未來的某天,這個人情,他能用得上。


    眼見離塵沒有動作,士兵們連忙簇擁著昏迷的德萊厄斯向後退去,撤回了諾克薩斯的營地之中,將營地牢牢固守。


    望著如潮水般退去的大軍,離塵鬆了口氣,轉身看向遠處的巴雷特,衝對方點了點頭。


    巴雷特微微一笑,舉起了手中的武器,隨後便一頭栽倒在雪裏。


    離塵頓感不妙,連忙跑了過去,扒開簇擁著對方的士兵,卸去了甲胄的巴雷特,露出早已被貫穿的腹部。


    “巴雷特大人,稍等,我這就給你治療。”


    離塵催動靈力,然後已經不堪重負的身體卻並未能如他所願,凝聚的靈力轟然潰散,帶來的反噬迫使他吐出一口鮮血。


    “不用白費力氣了,孩子,就算今天不死,明天我也得餓死,能在死之前看到侵略者被趕出去,我已經知足了。”


    離塵沒有說話再度準備凝聚力量,為對方治療。


    魔力,隻要能夠調動魔力,就還有救,一切還能改變。


    離塵正要強行催動魔力,卻被對方抓住了手腕。


    離塵不解的看向他,隻見對方輕輕的搖了搖頭。


    “你已經盡力了,我能看得出來,留著你的力量,去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吧,不要為了我這個將死之人,壞了自己的根基。”


    巴雷特口中溢出鮮血,將一枚戒指交到了他手裏。


    “這是布維爾家族……家主的……咳……象征,把它帶給卡欣娜。”


    離塵猶豫了幾秒,最終不忍的閉上雙眼,點了點頭,將戒指收起。


    “離塵……是吧?”


    巴雷特從地上坐起,望著漫天的風雪和遠處殘破的軍旗。


    “嗯。”


    “你是娑娜的哥哥,看在我收養了她的份上,能否答應我一件事?”


    巴雷特目光懇切,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您說。”


    “我女兒,和布維爾家族,就拜托你了。”


    他知道,以離塵今天的作為,一旦被王國得知,所受的嘉獎,要遠遠超過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隻要他答應照顧自己的家人,哪怕布維爾家族真的衰落,女兒也能在他這裏找到好的歸宿。


    這樣,自己死也安心了。


    “我答應你。”


    離塵重重點了點頭,巴雷特掛著欣慰的笑容,慢慢閉上了眼睛……


    “好。”


    大雪下了一整天,將戰場上的屍首和痕跡通通掩去。


    那些倒在這裏的人,是誰的兒子,誰的丈夫,又是誰的父親?


    軍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訴說著白日慘烈的景象。


    然而除了那些親身經曆的人,又有誰,能聽得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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