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集市上,絡繹不絕的行人與來往的商販在街道上四處遊蕩,食物的香氣與小販們的吆喝一起,伴著風聲遠揚。


    娑娜乖巧的站在一處販賣飾品的小攤前,任由樂斯塔拉將一個精巧的艾歐尼亞發簪戴在她頭上。


    “要不說你是本地人呢,這小玩意戴在你頭上,就是好看。”


    樂斯塔拉滿意的點了點頭,將錢付給攤販,挽起娑娜的胳膊,朝著集市另一頭走去。


    二人沉浸在節日的歡慶氣氛中,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正有一個掖著披肩,佩戴銀色肩甲的浪人靠在牆根下打著盹。


    浪人滿臉滄桑,腰間係著一把精致的武士刀,不同尋常的翼狀的刀鐔極為惹眼。


    母女二人離開後不久,浪人像是受到驚嚇一般,猛地將刀刃抽出,刺向前方,引起周圍遊客的一陣驚呼,紛紛朝這邊看了過來。


    亞索大口喘著粗氣,無視周圍人異樣的眼光,閉眼調息,慢慢將刀收了回來。


    他低頭看向刀刃,本該光亮如鏡的刀麵卻沾滿了血汙,他試圖捕捉金屬的反光,怎麽也看不清自己的模樣。


    望著那抹發黑的血跡,亞索最終還是不敢直麵自己,閉上眼睛,將頭扭到一邊,選擇了逃避。


    樹影昏黃,陽光透過縫隙,將斑點灑在地上。


    亞索穿梭在擁擠的人潮中,兩旁是不知何處而來的僧侶,他們身著白袍,表情虔誠,邁著整齊的步伐走下山去。


    距離上一次綻靈樹開放,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諾克薩斯撤離後,這棵古老而神秘的聖樹,才再度向那些善良的人們敞開心懷。


    興許是艾歐尼亞的魔力力量日益減少,加上戰爭中諾克薩斯的煉金武器對這片土地的摧殘,綻靈樹的花期比以往還要短上很多。


    大概一二十年以後,這棵樹就該枯萎,從此成為傳說了吧。


    亞索漫無目的在街上溜達著,並未注意到前方有個頭戴寬帽準備收攤走人的矮小老頭,一不小心便將對方撞翻在地。


    老頭的背囊滑落在地,幹癟的身軀磕在石板路上,發出脆響,驚慌的叫出聲來。


    亞索急忙蹲下身子,朝對方伸出了手。


    “抱歉,老人家,我無意……”


    老頭被亞索攙扶著扶起,寬大的帽簷下遮著一張滿是褶皺的臉,語氣和善的擺了擺手:“無妨無妨,魂靈過時不候,去吧。”


    見對方誤會,亞索急忙解釋起來。


    “不,我並不是……”


    “不是來謁靈的嗎?”


    亞索沒有解釋,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看向天邊,那裏正飄著一朵金色的雲霞。


    老頭將行囊重新扶起,賣力的甩到肩上,穩穩背在身後,嘴裏吐出幾口濁氣,似是看透一切般露出微笑。


    “否則又是何事能引來亞索閣下?”


    老者的聲音極其平和,頗有一種學識淵博的感覺,但聽到對方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亞索還是有些詫異,回過頭來,疑惑的看著他。


    雖然他在本地的確出名,但已經鮮有人真正認識他,更別提他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年,對眼前的老頭卻絲毫沒有印象。


    麵對亞索的警惕,老者並未在意,凹陷的眼窩打開兩條細縫,平靜的看著他,微笑著問道:


    “但您可有覺悟了?”


    街上人聲鼎沸,不少攤販依舊在賣力的吆喝,夕陽照在火紅的掛燈上,讓整個世界變得異常熱鬧,二人的對話便也隨之淹沒其中,無人注意。


    亞索打量著老者,多年流浪所培養的直覺讓他保持著警惕,但無論如何看,這都隻是一個身材瘦小的老人。


    耳垂圓潤,麵相上好似一個佛陀,想來應該是別處的僧人。


    望著對方和善的麵容,亞索輕笑一聲,回道:


    “覺悟與否又如何?反正總歸是趕不上了。”


    他回頭看向天邊,雲霞已經消失不見,不知跑去了哪裏。


    即使他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但依舊能感受得到他身上的那股滄桑。


    老者見狀,笑道:“道阻且長啊……”


    他扭頭準備離開,忽然停下腳步。


    “老朽的山門興許可以一試。”


    麵對無動於衷的亞索,像是為了打消他的疑慮一般,老人淡淡的補充道。


    “去留隨意。”


    說完,他背著自己的背囊,慢悠悠的離開了這裏。


    亞索回身望向山頂上即將完全凋謝的綻靈花,思考著老者的話。


    “是嗎……”


    他像是在問老者,又像是在問自己,短暫的猶豫後,他便按住腰間的刀,抬腳跟了上去。


    太陽從天空緩緩落下,一輪明月爬上山巔,小河如紗,自遠方的山林中飄出,河麵飛騰著白煙,繞在滿是藍色發光水藻的岸邊。


    由平整青石鋪就的小路自前方的木屋伸出,穿過幾道山門,流水輕輕從上方越過,朝著山下淌去。


    木屋旁的樹林前,矗立著一座半身佛像,正低著頭緊閉雙眼,神情悲憫。


    “時隔多年,綻靈花終於重開,若是大地即將傷愈,那麽閣下也是一樣。”


    老者的話語和著水聲,回蕩在幽深的密林,山門下懸掛的燈籠發出溫暖的黃色亮光暈,和地上的明亮小花相映成趣。


    “這條路對嗎?”


    亞索跨過小河,走向木屋,附身看向河邊一朵嬌嫩的小花。


    這竟是一朵還未成長的綻靈花。


    而像這樣的小花,在木屋周圍還有很多……


    粉潤的花瓣包裹著藍色的發光花芯,幾根細弱的花蕊從中伸出,將散出的花粉吸走。


    老者靜靜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亞索沒有望著那朵嬌嫩的小花,喃喃自語。


    “老人,鮮花,希望。”


    他看向老者,述求著某種答案。


    “或許有希望就夠了。”


    老者伸出手,試圖接住一片從山頂飄落的花瓣。


    亞索歎了口氣,不太確定自己是否還有希望。


    原諒自己的希望。


    “或許吧……”


    山風吹過,花瓣在老者的手心打了個轉,便慢慢飄進了水中,化作粉色的小船,在幽藍的水中遠航。


    花瓣在水中肆意漂流,轉過幾道彎,和山下的花燈一起,漂向遠方。


    亞索向老者請求,允許自己在進行儀式前打理一番,隨後脫去衣物,盤坐到流淌的河水之中,將自己的佩刀橫在身前,看著永恩的血跡被流水慢慢衝刷。


    老者站在岸邊,看著周遭漂浮的光點,平和的聲音緩緩響起。


    “浸入崴裏之河……滄浪滌塵……流水清心……往昔重……現……”


    感受著身旁流過的柔水,亞索一直緊繃的神經也慢慢放鬆下來,手中的佩刀漸漸傾斜,帶著他的意識一頭紮進了回憶的暗流……


    在一片金黃的麥田上,遠處山巔的紅楓簌簌作響,彩色的雲朵在空中悠閑散步,本該祥和的氛圍裏卻響起了突兀的爭吵。


    “永恩,你給我放手!”


    亞索被高大的永恩用強有力的手腕一點點拖拽,即便用盡全力也難以改變兄長堅定的決心。


    “我都要贏了!你沒看到我把那個大塊頭解決了嗎?!”


    亞索拚命的朝後傾斜著身子,試圖掙脫永恩的束縛,然而除了稍微延緩一下對方速度,隻能是徒勞。


    相比於亞索滿臉的不甘和疑惑,永恩的臉色要陰沉的多,看不到一絲喜悅。


    他站住身子,抓起亞索的手腕,將他推向身前,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我隻看到你在丟自己的臉!”


    亞索踉蹌了幾步,這才站穩身形,握緊雙拳,有些不服氣的反駁道:


    “你也打架啊!”


    麵對弟弟的辯解,永恩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


    原來是他沒能給弟弟樹立好榜樣嗎?


    他將眼神移到一邊,開口解釋起來:


    “除非迫不得已,我並不好戰……”


    亞索轉身走到他麵前,得意的說道。


    “那是因為你沒什麽可證明的!”


    永恩瞳孔一縮,似乎被人戳到痛處一般,在一番沉默後,閉上了雙眼。


    他歎了口氣,將心頭的情緒壓下,看到弟弟這不知者無畏的模樣,自覺慚愧,將頭扭到一邊,語氣溫和的說道。


    “亞索,戰鬥連綿不斷……”


    他將回過神,將手放在弟弟肩上,語重心長的說道:“醉心其中毫無意義。”


    風吹過田野,水邊的蘆葦輕輕搖晃。


    亞索的眼中透露出思索,忽然將永恩的手打開。


    下一刻,二人的刀碰到一起,擦出耀眼的火花。


    然而這卻不是在那個下著大雨的原野上,而是在道那個場灑滿金色餘暉的回廊。


    永恩的劍被輕鬆挑飛,插在了亞索身後地板上。


    望著鬥誌昂揚的亞索,永恩歎了口氣,揉著發酸的手腕。


    亞索一如既往的狂妄不羈,永恩雖然清楚這點,卻毫無辦法。


    要怪也隻能怪他沒能教好亞索吧……


    “你該駐守此地,與素馬長老一起。”


    諾克薩斯的軍隊已經占據了整個艾歐尼亞,自從普雷希典的勝利後,人們都紛紛拋棄了無用的和平與教導,丟下經書拿起武器,奔向戰場。


    前線戰事固然重要,可村莊也不能輕易放棄,需要有人留守在這裏,保護那些沒有反抗能力的居民。


    永恩推薦了亞索,他不得不承認這裏麵有著不少自己的私心。


    他害怕弟弟的莽撞會使他在戰場上丟失性命,更害怕他沒法好好保護弟弟。


    但此時的亞索,哪能明白其中意義。


    他隻覺得自己能力超群,應當在戰場上博取勝利,將家人,村莊,與責任一同拋之腦後,隻想著證明自己。


    “長老教我習武,正是要我上陣殺敵。”


    幾年前,他曾自信滿滿的說出這句話,認為自己的使命就該是這樣,上戰場,殺外敵,鋤強扶弱,匡扶正義。


    永恩歎息一聲,將目光挪到一邊,隨即勸說起來。


    他希望弟弟能活著,不隻是為了他,也是為了家裏勞累的母親。


    要是他們都死在戰場上,誰來照顧她?


    “你該做的,是守護劍塾,保護師傅,還有艾歐尼亞。”


    不等亞索反駁,永恩便朝著他身後走去。


    亞索沒有兄長那麽多的考慮,他隻知道永恩要上戰場,而自己卻隻能待在村子裏。


    “那我就更應該慷慨赴戰!”


    永恩清楚弟弟的脾氣,沒有反駁。


    亞索的性格就像是永遠不會停息的狂風,怎麽努力也無法馴服,隻能等待他自己回心,朝著新的方向前進。


    “我不會錯的,永恩!”


    亞索堅定的喊道。


    永恩當然知道弟弟想要什麽,但他作為兄長的責任,卻不允許他答應。


    要怪,就怪他永恩,沒有教會亞索如何聽取別人的意見吧。


    “大錯已成,我難辭其咎。”


    永恩拔起刀,收進鞘中。


    隨著刀鐔與刀鞘的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亞索的回憶也隨著慢慢遠去的永恩戛然而止……


    洗浴完畢,亞索跪在池塘,換上了幹淨整潔的常服,喚醒了手中綻靈花,看著它在手心慢慢開放。


    “一飲而盡,可助閣下通靈。”


    望著猶豫不決的亞索,老者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果酒出現在亞索身後,將杯子遞向了他。


    亞索望著對方手裏的酒飲,婉言拒絕。


    這些年他已經喝了不少酒,從不覺得那有什麽用。


    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見一見永恩,讓他親手殺了自己,以死謝罪。


    “杯中之物,從來不能消愁補過。”


    他看向手中的綻靈花,再度陷入猶豫。


    “有時,我們必須直麵心魔。”


    老者見狀,又將酒杯遞了過去,原本和善的臉上,竟露出了陰險的笑容。


    興許是老者的話打動了亞索,他沒有再拒絕,接過對方手中的杯子,一飲而盡。


    老者並沒有去接亞索換來的杯子,而是像等待出擊的惡魔一般蜷縮起了爪子,表情也隨之變得急切。


    亞索臉色一變,瞳孔猛然一縮,眼前又浮現出與永恩那場廝殺的景象。


    他痛苦的掐住喉嚨,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化成了碎片。


    綻靈花也在這突然的變故下,感受到了亞索的情緒,摔在地上,化成了一陣彩色的光,消失不見。


    隻有心境平和的人才能得到綻靈花的幫助,指引逝者重返陽間。


    老者的酒中並不是讓亞索平心靜氣的東西,反而加重了他的愧疚與負罪,令他異常痛苦。


    亞索的眼中閃過飄忽不定的光暈,意識正不斷的陷落。


    見目的達到,老者也不再掩飾,露出得逞的笑容,將手搭在亞索雙肩,森森的說道:“有時心魔……”


    “自會前來!”


    老者的聲音忽然變得尖銳,幹癟的身軀忽然變大,一陣紫色光芒從背後的血管中亮起,隨後將他的後背破開,鑽出巨大的尖刺。


    老者雙眼發出藍色的幽光,儼然已經變成了怪物,臉上寫滿了興奮。


    “哥哥……”


    不等老者進行下一步動作,隨著亞索一聲無意識的輕聲呼喊,一個迅捷的靈體從前方衝來,猛的將他從亞索身旁擊退。


    失去支撐,亞索倒在地上,老者發出一聲悶哼,抬頭看向對方。


    靈體虛無的身軀冒著紅焰,手持雙刀,靜靜漂浮向老者麵前。


    亞索從幻覺中回過神來,並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看向在靈體逼近下不斷後退的老者,還以為對方遇到了危險。


    在靈體即將揮刀斬下時,亞索迅速提起佩刀,擋在老者身前,將那個雙眼飄著鬼火的家夥打退。


    靈體掠過湖麵,現場重歸寂靜。


    老者眼冒綠光,站在亞索身後,不敢輕舉妄動。


    亞索握緊佩刀,警惕的盯著四周。


    “請閣下現身吧!”


    他大聲喝道,試圖將對方從暗處引出。


    目光越過池塘,一個雙肩纏著繃帶,臉帶紅色麵具,下半身穿著黑底紅紋裾群的高大身影出現在麵前。


    他將手上一紅一白兩把雙刀立在身側,隨後揮到兩邊。


    不等亞索出聲,麵具的眼孔中便冒起幽光,語氣平靜的說道。


    “我並非為你而來。”


    說完,刀客蓄力一擊,斬出紅色的刀芒。


    亞索手舉佩刀衝了上去,卻因為老者的藥酒導致自己過於虛弱,被這一擊輕鬆擊退。


    佩刀跌落,亞索在地上翻滾幾圈,感到四肢的力量還在流失,無力的躺在了那裏。


    刀客緩緩走向老者,望著對方氣勢洶洶的樣子,老者嘲諷起來:


    “殺了我也無濟於事,隻要他還活著,我就能回來。”


    老者的聲音極為嘶啞,根本不像是人類。


    但刀客毫不在意,朝著他斬了過去。


    那看似幹癟的皮包骨身軀竟異常靈活,幾個跳躍躲過了刀客的攻擊,將他引向了亞索的方向。


    亞索不知何時從地上爬起,見時機已到,刀中斬出一道旋風,將刀客逼退。


    不等對方站穩,他便欺身向前,與對方戰在一起。


    二人的武器在湖麵上碰撞,擦出幾點火星,刀客瞅準時機將亞索擊退,見對方擺出疾風劍術的起手招勢,毫不猶豫的朝他腳下劈去,逼的亞索翻躍而起,打斷了他。


    趁著亞索剛剛落地,刀客雙刀齊出,一個劈砍,在湖麵掀起一陣水花。


    隨著藥效的發作,亞索愈加虛弱,無力的跌倒在湖麵中。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老者發出得意的笑聲,身形變大數倍,變為了一隻三眼亞紮卡納惡魔。


    他一個跳躍,來到亞索身後,不屑的嘲諷起來:“素馬的好徒弟啊,也不過如此,你所謂的名譽,讓他淪落至此。”


    惡魔直起身,看向刀客。


    聽到惡魔的話,亞索從湖麵上撐起身子,看向走來的刀客。


    刀客將刀再度立在身側,語氣不容置疑。


    “拋下名譽便隻剩苟且!”


    刀客的身影逐漸與記憶中那個雨天重合,望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亞索也終於認出了刀客的身份,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


    “永恩?”


    見到兄長後,亞索的心結終於打開徹底從惡魔的掌控中清醒過來,


    惡魔感知到了亞索的變化,想要出手將他吞噬,然而卻已經太晚了。


    亞索從地上爬起,一陣強風在身旁吹起,明明沒有挪動,亞索卻在風中來到了怪物的另一側。


    他高舉佩刀,神情變得堅毅。


    “我不會再逃了!”


    說完,他將風灌入刀內,朝著惡魔衝去。


    而永恩不知何時來到了惡魔身後,見到亞索的動作,毫不猶豫的衝了上去,一個猛烈迅速的滑斬。


    二人一左一右,從兩個不同的方向衝來,在惡魔身邊劃出一紅一藍兩道刀風。


    惡魔仰天長嘯,周身散發出絲絲縷縷的黑氣,朝著亞索猛地撲去,卻被對方迅速閃避。


    不等它從飛濺的水花裏爬起,亞索便出現在他身後,於半空中斬出一道刀風。


    為了躲避亞索的攻擊,惡魔急忙翻滾,然而還不等他的身子轉過半圈,永恩便出手斬向了它的雙手,迫使他離開了地麵。


    永恩瞅準時機,在惡魔身下旋轉,蓄力一擊,將惡魔徹底滯留在半空中。


    見惡魔無法動彈,亞索借著風勢衝上高空,對惡魔進行了連續的空斬,最後一個閃身來到他頭頂,發動了疾風劍術的絕技。


    狂風絕息斬


    惡魔渾身的能量不斷從傷口溢出,虛弱的跌倒在湖麵。


    即便敗局已定,它依舊無情的嘲笑著。


    “心魔不去,我亦不滅!”


    但永恩並沒有去管它說的什麽,扶住惡魔頭頂的犄角,將刀刺進它的眉心,低聲念出它的名字。


    隨著長刀徹底沒入惡魔腦中,一陣短暫的能量波動後,它便化作了一陣微風消散。


    永恩收回長刀,刀身旋轉,化作紫色光塵,在手上凝成一副麵具,被他掛在了腰間。


    而這樣的麵具,他已經有好幾個了。


    亞索握住了空中落下的花瓣,花瓣並沒消失在他手心。


    他像是終於得償所願一般,向永恩發出了請求。


    “動手吧,哥哥。”


    幾點紫色的光球在空中漂浮,永恩將手放在刀柄。


    “雖說你死罪難免……但不由我來了結。”


    亞索的表情忽然變得失落,有些疲憊。


    “那麽艾歐尼亞就不值得我留戀了……”


    他轉身看向永恩,然而除了空中飛舞的粉色綻靈花瓣,再也不見他的身影。


    亞索轉過身,呆呆的看著這一幕,永恩的聲音從風中傳來。


    “弟弟,疾風亦有歸途。”


    亞索無奈一笑,止住即將湧出的眼淚,隨後轉身離開了這裏。


    “永別了,永恩。”


    他知道,永恩已經原諒了自己,但他自己卻沒法原諒自己。


    他一直想要取得清白,取得原諒,等這一切都真的擁有了以後,他破碎的人生卻失去了方向。


    沒有了罪孽,沒有了心結,往後的日子,就真的隻剩他自己了。


    永恩站在雲霞樹粗大的樹枝上,望著亞索孤零零的走下山去。


    遠處的村莊依舊明亮,溫暖的萬家燈火,卻與他們都無關了。


    望著天上的圓月,永恩知道他和弟弟已經不會再見,作為兄長,最後能做的,也隻有祝福而已。


    漂泊在外多年的狂風,終於在今日回到了他吹起的地方。


    但失去了往日的目標,風也隻能懷揣著迷茫,向新的方向繼續吹拂。


    風,是高潔的,是頑強的,也是溫柔與纏綿的,風一生都在親昵自然,尋找一方淨土,一份靜謐,一棵樹。


    讓風疲憊的時候背可以靠一靠的樹。


    “願艾歐尼亞指引你……”


    目送著弟弟遠去,永恩也消失在原地。


    晚風吹過,帶來絲絲涼意。


    花團錦簇的節日用來銘記逝者,而我寧願被人遺忘。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符文塵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夕城見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夕城見雪並收藏符文塵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