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修走後,鳳玄策從隔間裏走出來,臉色深沉得可怕。


    “這個虞見微,欠收拾!”


    “以身衛道之人,眼中沒有七情六欲,確實太過鋒利,需要做個鞘收鋒芒。”


    孟南柯拉著他坐下來,遞上一杯去火茶。


    “若愚不必生氣,這次北疆之行,相信虞大人定會有所收獲。”


    “剛剛你叫他見微。”


    “嗯,是我不好,今後隻喚你和臨淵的表字,可好?”


    為何還要加上老七?


    “若愚?”


    鳳玄策抓住他的手,“好!”


    “老七的婚事,要緩緩,等虞修從北疆回來,必定會為他們讓道。”


    老七?


    不叫臨淵了!


    鳳玄策眉眼瞬間綻放愉悅,南柯懂他都不需要開口。


    “哼!混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都不知道他四嫂默默為他做了多少事?


    南柯,混小子寵不得,你別對他太好。”


    孟南柯抬手撫上他的鬢邊白發。


    “嗯,不隻是為了他的婚事。


    若愚,我不允許任何人擋在我們之間。


    神佛不行,眾生不行,虞修也不行!


    誰想擋路,先去曆一遍我們經曆的劫。”


    鳳玄策覆上他的手背,仍覺得在做夢,七年恍如隔世,他的南柯真的回來了。


    “你……”


    別騙我!


    他不敢相信,夜裏睡覺即使把身體鎖在一起,依舊半夜驚醒,看著枕邊人等天明。


    孟南柯歎口氣,輕輕探上他的後頸,把人拉下來抵住額頭。


    “若愚……”


    如果朝夕相伴不夠讓你安心,


    同床共枕無法讓你安眠,


    做你的臣子也無法讓你相信,


    認了母妃和弟弟也給不了你踏實感,


    那麽……


    自證真心可不可以?


    鳳玄策被他身上熟悉的沉醉蠱惑,即將沉淪時,被困了七年的噩夢驚醒。


    他倏地睜開眼睛,止不住後怕喘息。


    “南柯,陪著我就好!”


    怕他遲疑,鳳玄策又強調了一遍。


    “這樣陪著我就好!”


    什麽也不需要做,隻要能像以前一樣把酒言歡,無話不談,就好!


    孟南柯停止繼續試探。


    那一夜終究被他親手變成了若愚的夢魘,要走出來不能急。


    七年前鳳玄玦被廢前,為了抓住他和若愚的把柄,給他們設陷阱。


    南風館被重兵包圍,孫家帶頭拿人。


    他情非得已將得力的屬下霜慕送給了若愚,也算是斷了他們之間不可對人言的情分。


    孫家無功而返,若愚清醒過來無法接受,衝到閣樓質問他為什麽?


    落子無悔,孟南柯說出了此生最絕情的話,把若愚逼瘋了。


    他們一起墜入深淵,他說:“你可以廢了我,殺了我,但不可以把我推給別人。”


    ……


    孟南柯歎口氣,這一局他輸得徹底,還折進去霜慕。


    她生完鳴空,獨自去刺殺鳳玄玦,最後受重傷死在他懷裏。


    “主子,霜慕此生能追隨您,不悔!”


    ……


    鳳玄策鬆開他的手,拿來酒倒上。


    在這裏能想起來的傷心事,除了那一夜,便是霜慕,能讓南柯眼中流露自責,隻有她。


    愛而不得,除了他,還有霜慕。


    以為南柯自焚身亡後,霜慕才坦言自己隱藏的感情。


    他們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坐在這裏悼念同一個無法宣之於口的愛人。


    那時,霜慕已經懷胎七月,是來找他托孤的,“王爺,主子希望您膝下有子。”


    隻這一句,鳳玄策接受這個來得荒唐的孩子,給了霜慕側妃名分。


    孩子出生後,霜慕便消失了。


    “鳳鳴空長得像她。”


    孟南柯端起酒一飲而盡,“嗯,是我誤了霜慕,她本該是位好母親。”


    “青山埋玉骨,若愚,挑個好日子,咱們帶著鳴空去祭拜他的娘親。”


    酒水沿著碗沿流到桌上,鳳玄策放下酒壇,沉默良久。


    “她死前見到你了?”


    “嗯。”


    “我若早一點了無牽掛,或許也能早些見到你,她想做的事情,我也想做。”


    “若愚……”


    “嗯,是要帶孩子去見見母親。”


    他拿了一個新碗,倒滿酒撒在地上。


    “霜慕,我不會把南柯讓給你,生生世世都不會,你死了這條心吧!”


    人都死了,鳳玄策仍不放心,喜歡南柯的人,變成鬼也還是會喜歡。


    跟在南柯身邊的女人不少,他特別招女人。


    如今他做尚書令,日日朝夕相處,宮裏的宮女太監常常偷窺他。


    鳳玄策已經罰過幾回了。


    “南柯,虧欠霜慕的人是我,你無需惦記,她要找也隻能找我。”


    “嗯。”


    孟南柯聞到了濃重醋意,不疾不徐開口。


    “若愚,我的方寸之間,有一束光指引我從地獄走回人間。


    無論心魔多難破,隻要盡頭的光還在,我便能守得住本心,看得清前路。


    若愚啊,你就是我的光!”


    鳳玄策小心翼翼將人擁住,他不該如此自私的,南柯擁有的美好本就少。


    “南柯,我一直都會在。”


    “霜慕留下了鳴空,咱們一起把他撫養長大,就當……謝她成全。”


    孟南柯輕輕撫過他的後背,“若愚啊!”


    何來成全?


    “我心裏從始至終隻有你走進來過。”


    “嗯,我知道!


    霜慕是個好下屬,也是個好女人,你可以惦記她,我不會吃醋的。”


    孟南柯推開他,眉眼凝出銳利。


    “評價挺高?!


    不吃醋?!你挺大方!”


    生……生氣了?


    他說錯了話了?


    鳳玄策忐忑又疑惑,他哪能不吃醋!


    “說說,霜慕哪裏好?讓你難忘?”


    聲音也變冷了,叫人心慌。


    “不……不難忘。”


    “哦?能說出不難忘,意思是你記得?”


    鳳玄策蹙眉搖頭,他記得什麽?


    “鳳若愚,哪次讓你記得更深刻?嗯?”


    孟南柯捏捏眉心,有些控製不住心頭的魔障,將若愚推給霜慕,也是他此生過不去的坎。


    自己做下的孽,終究害人害己。


    “南柯……”


    鳳玄策聽明白他介意了,“我不好!”


    “那天,是霜慕主動請命,為你解藥。


    她想替我斷掉這段情分,又或者她想給你留一個孩子,除去我的顧慮。”


    霜慕彌留之際,說:“主子,替我照顧好鳴空,他是我的命……


    王爺有了後,您……別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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