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還沒到長的時候呢!”


    周立寒啪地一巴掌蓋他頭上,怒道:“沒喉結怎麽了?老子不比某些有喉結的慫貨更男人嗎!”


    周庭霄委屈巴巴捂腦袋:“兄長說的是。”


    小屁孩不說政事的時候還是挺小屁孩的。周立寒很凶地瞪他一眼,不理他了。


    周庭霄本來也撇開眼不看她了,但眼睛又不自覺地溜回到近在眼前的兄長身上。


    周立寒生得周正標誌,濃眉利落,長眼舒坦,懸梁鼻,豐唇巧。下頜棱角幹淨,又不會太過鋒利;脖子比小麥色的臉龐更為白皙,平滑修長。


    “兄長受傷了。”


    他凝眸瞧見周立寒耳鬢邊的猩紅,臉頰上也有一道細細的紅痕;給他上藥的手盡管已經洗過,也仍有冒血的影子。


    “上山打獵嘛,刮刮蹭蹭的正常。”周立寒渾不在意,裹好傷處輕拍了拍,“換好了,睡吧。”


    周庭霄不躺下:“我也要給兄長上藥。”


    “得了你,趕緊睡。”


    周立寒拿了套幹淨中衣和一片長長的粗棉布,“別下地鋪了,你就睡床上,我洗澡去。”


    “可不是沒有熱水了麽?”


    “有涼水啊,老子是糙人,要不是別家還要用水,我下河洗都行。”


    周立寒洗澡也沒比周庭霄快多少,因為她洗前洗後都要拆卸穿戴裹胸布,很是麻煩。


    “有沒有辦法造個喉結啊。”


    她今年十七了,說還沒長喉結已經很牽強,再過幾年要是還沒有,隻怕就快露餡了。


    在河邊把衣服洗完晾上,回到裏屋,發現周庭霄還是跑到地鋪上睡了,呼吸均勻已經睡著。


    周立寒將他撈上床,蓋好被子。


    岩城的夏夜潮濕炎熱。


    那一身傷還沒愈合好,睡地上不但會染濕氣,還容易發炎。


    周立寒吹了燈,在床邊的地鋪上躺下,嗨了一聲。


    這不得擴建一間屋子。


    該想想怎麽升官發財了。


    翌日卯時末,周庭霄在一陣早勞壯民的呼喝聲中醒來,發現自己居然躺在床上。


    地鋪上也不見那人,隻留下幾件當被子蓋的破舊衣服。


    餐桌上留了一碗蓋住的白粥,一碟下飯小菜,是醃豆腐條和炸麵頭。


    還有一張紙條:今日八成有守備軍來搜家,當心。


    周庭霄望著這桌清淡的早膳陷入沉思。


    倒不是嫌簡陋,隻是這種有人早起為他做了吃的、又匆匆出門掙錢養家的感覺很是微妙。


    而大清早把狼拖出去賣掉,且已經在所衙上職了一個時辰的周立寒絲毫沒有感覺微妙。


    今日開始她便忙起來了,要幫忙考察所裏有沒有空缺職位,各個同為小旗的同僚裏有沒有人屍位素餐。


    總之就是互相督察、互相檢討寫成綜報。然後要裁掉些個,晉職幾個,並計量出空缺需要填補的職位,到時流民壯力來所衙麵試,才好有針對性地挑人。


    周立寒是所衙裏年紀最小的,但也是晉升速度最快的。


    她剛來時僅僅是某個小旗麾下,五個無品的緹騎之一。隻因在某次辦案拿凶中展露智慧和身手,被樂台發掘,遂晉為九品吏目,今年剛升作從七品小旗。


    作為晚輩,她在所衙向來為人謙遜熱情,大部分同僚對她觀感算好,品級比她高的也都挺想拉她到麾下。


    隻有一個同為小旗的人很看不慣她。就是她最初當緹騎時的上司,小旗曾九壩。


    “啟稟大人,卑職檢舉周立寒在上個月婦女拐賣案偵查中,有破壞他人財物、調戲婦女、私下收禮等惡劣行徑。”


    曾九壩站在樂台麵前,躬身拱手,氣勢洶洶地說。


    樂台一臉好玩地看向周立寒,揚眉問:“哦?周小旗,你可要分辯?”


    周立寒早摸明白了曾九壩的尿性,知道他八成要從自己辦案過程挑刺,準備充分。


    “回大人,曾前輩所說的破壞他人財物,應是卑職在追凶時無意撞翻的饅頭鋪子;調戲婦女,應是卑職救下那些婦女後,有小娘子想以身相許;私下收禮,則是卑職婉拒了她們的以身相許,故而她們送禮代謝。卑職怕不收禮她們就要許身,這才收下,事後將這些禮交了公,又自掏腰包賠了饅頭鋪子。”


    曾九壩怒然反駁:“不可能!你根本沒有上繳,大人可喚程吏目上堂對賬!”


    好家夥,這是還勾結了算賬吏目——為了構陷她?


    周立寒微訝,但還是很淡定:“大人,我有交公憑證。”


    她呈上一張紙,上麵有她交公的時間和具體物件,還有蓋章。


    曾九壩嗤笑:“你那肯定是偽造的!”


    “去喚程吏目來。”樂台招手道。


    程吏目進來呈上賬目,他看了眼,勃然大怒:“放肆!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偽造賬目,私吞交公款項,構陷同僚!”


    程吏目嚇得一個沒站穩跪下去,“大大大大人,卑職沒有啊!卑職豈敢!”


    “周小旗,你說說他有沒有。”樂台冷笑著把賬簿拋下去。


    周立寒伸手一接,翻了幾頁給看笑了:“程大哥,這賬本你重新編訂過?我記得我來交公時它是散的,用別針別著的呢。”


    “邊線散了,我不該重新補回去麽?”程吏目警惕地看向她。


    “很應該啊。”周立寒把賬簿拿到他眼前,指著某頁笑道,“但補邊線吧,為什麽會把其中一頁給換掉了呢?”


    程吏目眼底閃過驚慌:“怎麽可能!我沒換!”


    “你仔細看看,這頁格目的前幾張和後幾張格目,頂角邊都有別針留下的鏽痕。”周立寒哈哈大笑,但程吏目隻感到了寒意:


    “可為什麽......隻有我交公那日登記的格目紙頁,沒有絲毫鏽痕呢?”


    眼見失勢,曾九壩大叫起來:“你那天根本沒交公,又怎會有那天的登記格目?”


    “就隻有周小旗一人要交公?別人不用?”樂台豎眉罵道:


    “那日我也去登記了,理應記在同一頁的格目紙上!那頁仍有我和其他人的記錄,唯獨少了周小旗的。偏偏也正是那頁沒有別針鏽痕,這不是被人偷梁換柱地針對周小旗,還能是什麽?!”


    被揭穿得七七八八,程吏目立即磕起頭來:“大人饒命!卑職有錯,但卑職是被曾小旗指使的!周小旗交公的那些東西,大半也是曾小旗拿走的!”


    “你血口噴人!”曾九壩目眥欲裂,“明明是你想私吞,又怕告不倒周立寒,才對我謊稱此事,想借我之口把他扳倒!”


    “吵吵死!來人,把這兩個混賬壓下牢。”樂台失去耐心,“還要去把被吞的東西搜回來!聽著,接下來要是還敢有人構陷誣告,一律從重嚴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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