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姐姐!”周庭霄再也看不下去了,跳下椅子去製止她,但毫無作用。


    “石公子你既無官身也無功名,本身而言與陳姐姐並無尊卑之別,她的跪你受不得!”


    見陳瑰意正在妥協,石公子哈哈笑了:“怎麽會並無尊卑之別?我家上三代都是官宦,她家上三代呢?都是悍婦?”


    陳瑰意的指甲深深攥進掌心,但她沒有再開口回懟,隻是將雙膝一點一點地逼近地麵……


    砰!


    “石公子!”廂房門被驟然拉開,一隻骨瘦修長的手緊緊抬住陳瑰意的臂膀。


    手的主人喘著大氣喊道:“你爹找你有事!”


    她另一隻手還拽著個渾身是傷的男子。


    石公子臉色一變:“我爹的貼身小廝?周立寒,你對他做了什麽!”


    “沒做什麽,他自己摔下馬,暫時癱了而已。”周立寒冷冷一笑,“說吧,你們大人找他龜兒子有什麽急事?”


    那小廝麵色如豬肝,幽怨地望向石公子道:“公子,大人讓您立即回府,這門親事作罷,不得再提。”


    “怎麽回事?你去找我父親了?”石公子滿麵不可思議。


    周立寒仍在笑,但比方才的冰冷多了一絲勝利之意,“是啊,談條件談攏了嘛。”


    “周立寒!你終於來了嗚嗚嗚嗚嗚。”陳瑰意抱緊那條胳膊,眼淚當即崩不住奔湧而出。


    “鬆開,外頭一堆人看熱鬧呢。”周立寒扒開她低聲說,“別是你清白沒毀在姓石的那裏,毀在我手上就搞笑了。”


    果然,石公子眼瞧廂房外許多人聞聲來看熱鬧,登時借題發揮:


    “我就說陳小娘子為何對我如此決絕,原是早已同周總旗互通情意了啊!不罔陳小娘子如此深情,周總旗也為了你四處奔波,甚至不惜苦苦哀求我父親來製止我啊!”


    “陳醫娘待我恩重如山,陳妹妹與我更如至親兄妹。我為她的終身大事保駕護航,乃是分內之事。”周立寒哼笑一聲,鋒利的眼睛直視著他:


    “至於石公子說的什麽......我苦苦哀求令尊來製止你——你最好祈禱事情真是這樣,日後你可千萬別來求我。周庭霄你傻站那幹嘛?還不快帶你陳姐姐出來!”


    什麽意思?日後可千萬別來求他?石公子心下一沉,正思索著再說些什麽,周立寒已經帶著一弟一妹風風火火離開了茶館,留下圍觀群眾麵麵相覷。


    “發生了什麽?陳小娘子為何與石秀才獨處在一廂房?”


    “不是獨處,她帶了人的。那小仙童昨日在街上見過,是周郎君的漳城弟弟!”


    “周郎君的弟弟陪陳小娘子來見石秀才?為何?”


    “好像是石秀才想娶陳小娘子,但他們廂房裏好像一直在吵架誒......”


    “想娶個頭,怕不是想強迫吧。”


    ……


    任憑吃瓜群眾如何言說,走了的三人都聽不見。


    “兄長,你的馬呢?”周庭霄四顧問,“方才你帶來了石縣丞的小廝,你說他摔下馬——”


    他的話音在顧見她的右臂時戛然而止。


    周立寒的右袖子破了一大片,露出裏麵大片血跡粘著灰塵碎石子。


    不僅右臂,她那出門時本就略顯潦草的發冠此時潦亂更甚,散了好些碎發飛揚空中;衣服除了右袖子也髒了好些地方,像在地上來回打滾過似的。


    “馬沒了。”周立寒聲音聽起來淡淡的,但很飄,似乎生怕聲音沉下來就觸碰到某些情緒。


    “什、什麽馬沒了?”陳瑰意預感不好,“路上發生了什麽?”


    周立寒道:“晚點再說,你先帶周庭霄回醫館,我還有點事。”


    肯定和她的馬沒了有關,陳瑰意忙道:“你要馬麽?我的給你騎,我帶你弟走回去。”


    “好。”


    周庭霄望著她背影喊:“兄長,你的傷要不要先......”


    話音未落周立寒已經消失在拐角,去茶館後麵的馬廄把陳瑰意的馬給騎走了,不知去向。


    周立寒去了縣衙。


    堂上已經有人在等著了,是一位運送建盞的婦人。


    她的牛車被周立寒的馬撞翻了,滿車建盞碎了一地,所以來縣衙告了。


    縣令不認識周立寒,但也算有所耳聞,得知此人被告到自己這裏頓時感到難辦,連忙派人通知樂台。


    他登堂入座,拍了下驚堂木問:“原告,陳述一下發生了何事?”


    婦人道:“回大人,就是捱運東西去給店家,路上碰到這個騎馬的小子,本來要相互避讓,他的馬突然發瘋,直衝捱撞。本來捱避開嘞,但牛被他後麵載的那個人的紅衣領嚇到嘞,然後也發瘋,把整車的建盞都掀翻嘞。本來捱想當場說清,這小子卻說有急事,直接把那個紅衣領的男人拖走嘞,讓捱到縣衙來等他。”


    縣令無語,搞半天原來是這個周小子自己要來的。


    “被告,你可有辯駁之處?”


    周立寒顯得異常平靜:“沒有,原告所言屬實。周某隻想問大人,先前被抬過來的馬,仵作可有驗出什麽異常?”


    縣令略顯尷尬:“慚愧,我區區縣衙的仵作驗不了牲畜,已經派人去請你們樂千戶帶錦衣所的仵作來了。”


    周立寒嗯了聲,“那就勞煩諸位陪周某稍等片刻了。”


    縣令問:“原告方才提到,事發時與你同騎馬的還有一位紅衣領男子?那他為何不隨你來?”


    周立寒似乎冷笑了一下,“回大人,他是石縣丞的小廝,我隻是順路送他去東街茶館找石公子而已,更何況馬的主人又不是他,我可做不了他的主。”


    她隻是陳述一個事實,但這樣的說法卻能令縣令對石縣丞產生不滿。


    連正七品錦衣衛總旗都乖乖來縣衙陳情,他區區一八品縣丞的小廝在擺什麽譜?


    誰給他擺譜的底氣?


    不滿完,縣令又意識到一件事。


    “周總旗,你如此堅持要驗你那匹馬的死因,”他眯著眼問,“與那小廝有無幹係?”


    周立寒垂眸,“有無幹係周某不確定。周某能確定的隻是,那匹馬我自養七年,溫順無害無病,對於路上避讓其他車輛的情況並不陌生,絕不可能無故發狂,突然衝撞阿姨的牛車。”


    縣令若有所思點頭:“既然如此,來人,去縣丞家傳那小廝來。”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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