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寒拆好了包袱,笑道:“好啦好啦,交響樂的‘陳指’,來拿你的新年禮物吧。”


    陳瑰意傲嬌地哼哼兩聲,看到禮物的時候卻大聲一哇。


    “好漂亮的雲杉木!”她再次叫起來,捧著木頭兩眼放金光,“這色澤這紋路......莫非是羅刹來的?啊啊啊你怎麽弄到的!”


    “這不上個月去泉港出差事呢嗎,”周立寒學她傲嬌地哼兩聲,“正好看到有羅刹商人,想起你喜歡琢磨‘小拉琴’‘大拉琴’什麽的樂器.....好像是雲杉木這類材質罷?就蠻給你帶了,就算你用不著,也可以給老秦爺。”


    “還是你愛我!”陳瑰意感動得眼淚都要掉了,“用得著用得著,我和老秦爺都用得著!老秦爺,你能不能用這個幫我作——...呃人呢?”


    張望一圈,其他人都到齊了,唯獨沒瞧見秦老匠的身影。


    周庭霄略微尷尬地輕聲道:“師父,起床吃飯了,陳姐姐喊你幫忙了。”


    陳瑰意順著他的眼神仔細一瞅,得,躺在一邊睡著呢。


    “算了算了,再過一個半時辰就到放炮竹的點了。”何屠戶好笑地說,“等下給放個庭霄小兒做的炮,看看他醒不醒。”


    周立寒也接玩笑:“要能炸醒老秦爺,那他就出師咯!”


    何屠戶的女兒何小喬如今是周庭霄的忠實迷妹,在旁鼓著腮幫子打氣:“一定能!庭霄哥哥這麽聰明,當然能出師了!”


    周立寒笑著又拿出下一份禮,就是給何小喬的,是一塊可以掛在腰間的山茶花雕小玉玨,既能保平安,也能算日後的一丟丟嫁妝。


    “這個給陳姨,是我在泉港采的個百年藥草......”


    “給何屠戶的在屋外呢,一條很聰明的大犬,給你們守飯館;”


    “這個給芳姨,是......嗯,洋人那弄來的什麽‘巾’,會讓你每個月那幾天舒服些。”


    “這個給老秦爺,一套不錯的新雕具......周庭霄,你給塞他身上去。”


    終於就剩下自家姥爺和老弟了,看著姥爺吃得正香、沒空抬頭的樣子,周立寒先拿出給周庭霄的。


    周庭霄接過東西,打量一番,有些稀奇又稍有失落:“這是骨笛?”


    雖然有禮物就已經很高興了,但兄長給其他人送都是投其所好呢,給他卻......


    “叫骨笛也行,不過我一般叫骨哨。”周立寒卻很得意地把腰一叉,“別看這麽小、隻有三個孔,它可以吹簡單的六聲樂曲,也可以用來打獵,模仿聲音吸引獵物。”


    周庭霄思索了一下,抬頭望她:“此物之意,是兄長想讓我隨陳姐姐學樂,還是隨姥爺學獵?”


    “哈?你在想什麽。”周立寒彈了下他的腦門,“你這把是我改良過的,吹的聲音可以引出附近的飛鷹。”


    周庭霄眼睛比方才亮了些許:“見到飛鷹盤旋是好兆頭和好警示呢,兄長費心了。”


    “嗨,你先聽我說完。”周立寒得瑟地搖搖手指:


    “看見鷹你該擔心它把你叼走吃了...我是想說,你把這個隨身帶著,萬一哪天碰上什麽危險,就吹響這個骨哨,引出附近的鷹群撲散,四處翱翔嗷叫。這樣,即便我不在你附近,但能察覺到鷹的不尋常動靜——隻要我還活著,就會立刻來救你。”


    她話說完。


    周庭霄半晌沒反應。


    於是周立寒又有些尷尬地摸腦袋補充:“你別不信啊,我們錦衣所有專門馴養觀察飛鳥的,你要是照我說的做,我真能立馬察覺......呃當然,可能未必及時趕到...沒關係!姥爺陳姨何爺秦爺都懂的,他們誰發現了,都會馬上來救你!”


    陳醫娘撇嘴:“鬼小子,感情你拿我們的人情送你弟呢?”


    何屠戶大笑:“看似隻送了一支骨哨,實則送了好幾座靠山!哈哈哈哈。”


    那邊大人們打趣起來了,這頭周庭霄還在怔怔。


    周立寒聳聳肩,繼續掏,“最後一個咯,給姥爺...”


    她話音未落。


    隻覺一雙堪堪到腰間的手抱住了腰際。


    “謝謝兄長。”周庭霄似乎平靜的聲音透出些許哭腔微顫,“這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禮物。”


    ——隻要我活還活著,就會立刻來救你。


    從前的他,身邊並非不缺這樣的人。


    但不過是那些人的使命,他們以護佑他為生計。


    可是如今,他有了一位“親人”,會成為這樣的人。


    周庭霄又環得更緊了些。


    初來幾日他就奇怪過呢,兄長一個打獵習武之人,腰肢竟然格外纖細,甚至還有些柔軟。


    周立寒登時哎哎幾聲,把他扒拉開:“謝就謝好就好,抱啥啊抱,這麽多人看著你不害臊嗎?”


    陳瑰意笑得很賊:“霄弟弟,你愛抱你哥就要趁小,再過幾年長大了,這樣可容易被女孩子誤會喔。”


    陳醫娘嗤聲:“小登徒子!”


    “我知道了,多謝兄長和陳姐姐的教導。”周庭霄淚眼汪汪地握著骨哨坐回桌邊。


    周立寒得以拿出最後的禮物,是一件銀灰色的絲綢服。


    周獵虎把臉從碗裏抬起來。


    “怎麽說?”他隱居深山好多年,外孫女不可能不知道,在山裏穿絲綢還不如裸著。


    “那自然是倘若有朝一日,孫兒我一飛衝天、平步青雲,上麵派來人查看、封賞,屆時需要姥爺穿這個來給我撐場麵了。”周立寒笑嘻嘻的。


    她知道送了絲綢姥爺也不會穿的,姥爺是極佳的獵人,他有能力獵殺縫製上好的皮衣。


    送絲綢主要是送個承諾和寓意,表明自己將來出人頭地了絕不會把姥爺一個人扔在山裏。


    周獵虎默然思考了一下,搖搖頭,把衣服塞回去。


    “沒必要。綢緞易損,我遭不住。甭是上麵派貴人來,瞧見我衣服顏色怪異、到處是線頭,適得其反。還是粗布麻衣穿得省事。”


    這番話幾個小輩聽得雲裏霧裏,但大人們都瞬時從談笑間沉默了。


    周庭霄隱隱嚼出了些別樣意味,這讓他看周獵虎的眼神更深邃幾分。


    對,絲綢很華麗,但是,很容易損壞。


    但那也是能接觸過絲綢的人,才知道它雖然風光華麗,但......也容易破損褪色。


    那麽,姥爺曾經到底經曆過怎樣的“絲綢之路”,最終選擇了如今的“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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