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寒嚴肅拒絕了項霆陪同,隻跟著周蕾冬的宮女太監來到未央宮。


    周蕾冬其實也想回來陪她,但作為後妃門麵顯然還是該回去宴席。以及她確實不該表現得太過擔心。


    所幸未央宮內有熟人,陳醫娘坐在廂房邊吃糕點邊看書。


    見到周立寒這副模樣進來,她顯然被嚇了一跳,立刻囑咐宮女準備熱水。


    “你們到底想幹嘛?下午一個家夥折騰完不夠,晚上你又來折騰!”陳醫娘見周立寒唇色蒼白打寒顫,罵罵咧咧地拉她坐下把脈。


    原本開宴前項霆的事結束後,陳醫娘因為在現場見到了某位故人,隻想趕緊出宮。但又怕後麵又會生什麽端倪,所以就聽周蕾冬的提議,先在她宮裏待著,等宮宴結束了和女兒一起回。


    誰知道她還真留對了。


    “哎呀陳姨,這回還真不是我想折騰,是別人想折騰我。”周立寒有些尷尬地撇撇嘴,“好吧,雖然也是我太自以為是,真就那麽水靈靈地掉坑裏...不是,水裏了。”


    陳醫娘沒好氣地摁她額頭:“中的還是下午庭霄那娃兒茶裏的毒!一模一樣!我教你的基礎本事都忘光了嗎?西棠花已經是藥味兒明顯的了,你竟然還能蠢得沒分辨出!”


    “...喝醉了,喝醉了。”周立寒弱弱地說,“果然飲酒誤事,我再也不喝了。”


    陳醫娘氣得沒脾氣了,“現在感覺藥效還強麽?”


    “沒,太液池的水冷,嗆了好幾口給這藥效嗆沒了。”


    “嗆?醉到連鳧水都不會了?”


    “...嗯......”雖然其實不算。


    “......。”


    陳醫娘無語了。


    “水燒好就趕緊去泡會兒熱浴吧,我看看從哪兒去抓點藥給你丟進去。仔細別著風寒,你這會兒看著沒事,但若就此了風寒,怕會一病不起。”


    會這樣嚴重?周立寒略微不信,但當然還是滿口答應。


    “別不當回事兒,雖然你最近睡眠好了些,但思慮仍然過甚,耗心耗力。”好歹也是帶了十一年的娃,陳醫娘哪裏看不出周立寒在想什麽。


    她正要走出去找宮女問問抓藥,卻見一位步伐矯健的老頭子迎麵走來。


    陳醫娘一腳懸停地石化住。


    老頭子的步伐也頓了頓,但反應顯然比她正常許多。


    “當老夫下午沒看見你?”他哼哼著說,“畏畏縮縮躲在人後角落,還不如小時候。”


    一向誰都不怕的陳醫娘竟然顯出些心虛,語氣僵硬道:“您來做什麽?我給周大人診治就好了。”


    “放心,陛下交代過老夫了。”老頭子正是下午姍姍來遲的北冥老禦醫,北冥澂的父親。


    他似笑非笑道:“陛下讓老夫診治該診治的,別的甭管。說你今日畏畏縮縮膽子小吧,可再透過今日之事想一想,你是膽大包天了啊。”


    “不是我膽大,是他們年輕人!”陳醫娘有些抓狂地咬牙低聲反駁,“我就知道回來沒好事!”


    北冥禦醫倒是樂嗬嗬的:“怎麽不算好事兒呢?不論怎麽說也是孩子們自己爭取來的,自己扭轉的乾坤。哦,老夫那外孫女兒的爹在哪兒?”


    “早掰了,他愛找誰找誰,我不伺候。”


    “哦,怪不得外孫女兒至今未尋良配,果真是隨了你這性子。”


    “我這性子哪來的啊?”


    “咳,你這是要去幹什麽?抓藥?我帶了些來,應該是你打算用的。”


    “......。”


    周立寒藥浴出來總算感覺舒坦了些,渾身暖洋洋的,就是疲乏感也裹了一身。


    本來打算直接回廂房躺下,卻聽宮女說皇上派北冥禦醫來了,她先是一驚,但想想治憲帝既然敢讓禦醫來,應該是信得過和交代過的。


    北冥禦醫一進來,沒急著搭脈,而是先觀察了下她的麵貌。


    “光看麵貌眼神兒,你這孩子倒確實與男娃無異。”北冥禦醫揚眉伸手,“來,讓老夫聽聽脈,聽聽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周立寒不知道該說什麽。肯定啊,她攏共就活了二十一年,作為官家小姐不過十年,此後便開始了十一年的男裝生涯,麵貌和眼神想跟男子不一樣都難。


    “喔,小女娃,”北冥禦醫聽完脈又驚奇又歎息,“你不會是打算真當一輩子男娃吧?你如今這身體,癸水斷絕多年,生養的希望極為渺茫啊。”


    周立寒笑了:“北冥大人,您是皇上特地囑咐來瞧我的,您會看不出皇上希望我做男兒還是女兒麽?若皇上不想讓我做女子,那我還要能生養做什麽?”


    “可你繼續做男兒,不僅是這塊傷了,更傷的是憂思過甚。”北冥禦醫也知道這事已經不是她自己能決定的,隻能再次歎氣,“別仗著年輕還有些體能,就以為自己有多強健。心神透支對你的身體影響可不是一般大,你若繼續這樣下去......老夫說話直,怕你活不到不惑之歲。”


    周立寒啊了聲:“為啥啊?為事業費心耗神的大有人在,活到花甲的也不少,怎麽到我就剩個不惑之歲了?”


    北冥禦醫深深地瞧著她:“你可不隻是為事業費心耗神呢,你背負著多少歉疚,你敢捫心自問麽?你背負著多少事業之外的顧慮和自省,你敢數數有多少麽?老夫沒瞧錯的話......你方才應該受過極大的打擊和驚嚇罷?”


    周立寒:“......。”


    “您到底是看病的還是算命的?”她嘴角抽抽問。


    “這是哪門子的算命,心病也是病,許多身病其實是由心發。”北冥老禦醫四下看了看,而後低聲說了句很有些大不敬的話:


    “若你能在三十歲前幫那位殿下坐穩,待他成為你最有力的靠山,倒不失為一個恢複女兒身的好時機,你的優思就可以減輕許多,生養之事也未必不能調養恢複。”顯然,他老人家也看得出,起碼當今聖上隻要還在位,是不會想讓周立寒卸下男裝的。


    除非他不再需要周立寒。可若這一日比懿王穩坐先到來的話,周立寒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兩說。


    “生養倒算了,我隻想知道壽命能不能恢複加長。”周立寒有些被這位老臣的直言不諱嚇到,忙擺手,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哂笑。


    最有力的靠山?嗯......


    靠山或許是有力的,可是,若到時候靠山自己都不想讓她卸下男裝呢?


    亦或者就像今日......這個未來的靠山,想直接借機讓她卸下男裝、與他聯結,卻會讓她失去安身立命的權勢呢?


    這誰說得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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