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聞衡和季川看不下去,想要扶起季祈永,可他們不是秋庭桉,幫不了季祈永實質的作用。


    夜晚降臨,宮殿內彌漫著一股寂靜的壓抑氛圍。


    季祈永跪在簡樸的書案前,昏黃的燭光映照在他蒼白的臉上,透出一種沉重的疲憊。


    他身軀微微顫抖,手指僵硬地握著毛筆,顫抖著一筆一劃地寫下著古言名句。


    湖水淹嗆的聲音,仿佛在耳畔回響;狠厲的懲戒,是無法承受的痛楚;師長的誤會,冷漠,讓季祈永酸澀不已。


    季祈永的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致,站立已是不可能,坐下身後那些傷……


    隻留一雙膝蓋還算完好,隻能依靠著殘存的力量,跪在書案前,盡力將今日的課業和謄抄完成。


    每一筆、每一劃,都仿佛在向他,訴說著無盡的煎熬和痛苦。


    即使如此,他依舊堅持著要把秋庭桉布置的課業做完,他不想讓秋庭桉再失望了。


    一夜未眠……


    太陽初起,待宮人來為季祈永更衣時,已然發現季祈永渾身滾燙。


    “無礙,不可聲張。”


    言語間,是不可避免的虛弱,但早朝在即,他身為太子,不可耽誤國事。


    隻是朝堂上,季祈永選擇,站在了另一側。


    許是昨天罰的狠了,又或是秋庭桉那一句“失望”,碾碎了孩子的心。


    季祈永想著,師父不喜歡他,他還是不要賴著臉,站在師父身旁,礙師父的眼了。


    於是,乖乖站在了另一側。


    但孩子從前上朝,總愛站在秋庭桉身旁,就是為了告訴眾人,太師與他太子,身份同等尊貴。


    可如今……


    秋庭桉淡淡的目光投來,季祈永抬頭,不小心對上,許是這幾天,罰的太狠,季祈永身體,下意識一顫,隨即躲開了秋庭桉的注視。


    秋庭桉眸光暗沉,薄唇緊抿,垂在身側的手,捏起又鬆開,鬆開又重新捏緊。


    這般怯弱的目光,和從前那個熠熠生輝的孩子,簡直天差地別。


    秋庭桉的心,也被孩子小心翼翼的目光,刺的泛疼。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往常秋庭桉會來陪季祈永用膳,但自從那日起,這種特權,就好像被收回了一般。


    季祈永也沒有奢求,秋庭桉會在現在來陪他。


    隻是被餓了兩日的腸胃,如今也不甚有胃口,加之沒有秋庭桉的看管,季祈永隻是草草地填了幾口腹,便去尋了秋庭桉,檢查課業。


    他想著今日課業表現的好一點,說不定師父可以原諒他一點。


    但當真正跪在秋庭桉麵前時,季祈永心裏卻是害怕的發顫。


    書房裏——


    秋庭桉單手倚頭,雙眼閉合,睫毛微微顫抖,顯然沒有休息好,許是有煩心事攪擾。


    “師父……”


    季祈永輕輕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無法抑製的顫音。


    秋庭桉正閉眼想著,今日朝堂上孩子對他畏懼的躲避,眉頭微微蹙起,著實沒有聽見孩子喚他。


    季祈永喚了幾聲,見秋庭桉都沒有搭理他的樣子,以為是秋庭桉不願再讓他喚師父。


    孩子垂下眼睛,低著頭,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先生……”


    是當初秋庭桉,隻是太子伴讀時,季祈永喚他的稱呼,如今年歲久了,倒也都快忘卻了。


    “你喚我什麽——”秋庭桉緩緩睜開雙眼,看著低下頭的孩子。


    季祈永心裏一驚,這些日子他被嚇了太多次,隱隱有些“草木皆兵”之感。


    “太、太師大人——”小孩怯懦的開口道,小心翼翼的思忖著用詞,不敢直視秋庭桉的目光。


    他想著,師父對他失望,許是也不願讓他再喚這般親密的稱呼,是以如此。


    隻是——


    聽到這個稱呼的秋庭桉,在聽到孩子開口的那一瞬,心裏就像被什麽剜掉一塊似的。


    隻聽孩子用著生硬的、從未叫過秋庭桉的稱呼,喚了一聲“太師大人”,他就知道,孩子真的怕了。


    但他轉念卻想到——那日水下,季祈永自甘沉水,心裏又是一陣莫名的堵塞。


    “昨日課業,都看過了?”


    “回太師大人話,昨兒都看過一遍”


    季祈永怯懦低眸,生怕自己再出什麽岔子,惹的秋庭桉厭煩。


    但還好,盡管身體不適,總歸害怕占據了上風,肌肉記憶一般,竟讓這次檢查,完成的出奇完美。


    又或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不舍得讓季祈永挨罰了吧。


    但其實……


    是秋庭桉有意放了水,季祈永是他一手養大的孩子,他怎麽可能真的舍得漠視季祈永。


    晚間,季祈永也未敢放鬆,埋頭進了藏書閣,準備著第二日的檢查,依舊選擇跪在書案前,一跪便是一晚。


    可誰的身子骨,能受的住如此,高強度的壓力,白日裏驚嚇著,晚上難得放鬆片刻,高熱和胃病便找上門來。


    季祈永體恤宮人,夜深之後,藏書閣便未留人伺候。


    但此刻胃中翻湧疼痛,高熱燒的他頭昏目眩,他本是跪著的,此刻卻已雙腿軟的站不起來,隻能扶住,勉強穩住身形。


    胃中一陣反酸,連續三日,未曾好好用膳,胃中早已空蕩。


    季祈永蹲在地上,不停的幹嘔著,難受的厲害,幾乎是要五髒六腑都要嘔出來一樣。


    季祈永想著,想撐著回寢殿,服點湯藥,可隻是踉蹌的走出了幾步,眼前一黑。


    “砰!”


    手指沿著書案邊緣,慢慢滑落,身體少了支撐,重重摔倒在地,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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