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政凝視著——季昌寧手中那柄戒尺,其上羊脂玉飾輕輕搖曳,仿佛是他心中那份未了的執念。


    玉中所刻的“政”字,是他的名,也是他的命。


    “陛下何必辱臣。”


    目光交織著委屈、不甘,卻硬生生地將淚水逼回眼眶。


    眼角的微紅,顫抖的唇瓣,卻無一不在訴說著內心的掙紮、痛苦。


    “辱你……嗬。”


    季昌寧用戒尺挑起時序政的下顎,兩人的目光在這一刻交匯,仿佛有千言萬語欲說還休。


    最終,年上者迫於年下者的委屈,錯開了目光。


    “若朕,真有心辱你,你又當如何自處?”


    季昌寧的話語中,帶著一絲試探,也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關懷。


    時序政聞言,雙眸緊閉,眉頭緊鎖,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輕輕顫動間,一行清淚滑落。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中帶著決絕:


    “臣知,臣罪無可赦……臣——不值得陛下大動幹戈,臣……自請一死……”


    仰麵朝天,語氣悲涼,雙手環抱,卻是一副等死的模樣。


    季昌寧聞言,心中怒火更甚,“值不值得你說了不算!”


    季昌寧狠狠地攥緊拳頭,看著地上這人,如此視死如歸的神態,氣便不打一處來。


    三天兩夜的暴曬、大雨,是他從父皇手裏,搶回他的命!


    如今,竟是由時序政自己如此糟踐自己!


    季昌寧如何不氣!


    他猛地上前,一把將時序政拎起,重重地摔在書案之上。


    “時序政,今日朕與你先算君臣,後算師門!”


    力道之大,時序政的腹部,被狠狠撞上了桌角,額頭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


    時序政強忍著疼痛,剛欲反抗,但聽到季昌寧下一句話:


    “你最好撐住,否則李衛的命,朕也難保!”


    果然,如季昌寧所料,時序政一怔,雙手鬆開,頹廢的趴在桌前。


    若隻是他一人,生死無畏,可還有李叔、還有父親留下的數百將士。


    他不能連累他們……


    “罪皆出於臣躬,乞陛下加罪於臣身。”


    時序政緩緩跪下,低垂著頭,白發如霜,遮住了那雙曾經充滿光芒的眼睛。


    他的聲音低沉而卑微,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擠出來的。


    從前多麽驕傲的小郎君,現如今,卑躬屈膝、滿眼絕望。


    “好——朕滿足你!”


    哪怕是身體良好之人,也未必能受的了,季昌寧帶著內力的責罰。


    何況是身體本就虛弱的時序政。


    “朕問你,隨意殺害皇宮宮人,是否屬實”


    時序政咬緊牙關,悶哼聲不斷,額頭上青筋暴起,汗水與淚水交織在一起,染濕了衣襟。


    “是……咳咳…”


    “此罪罰你,可冤了你?”


    季昌寧詢問,可手上動作卻是不停。


    時序政悶哼一聲,艱難地抬頭看向季昌寧。


    眼眶中,淚水盈滿了整片眼眶。


    晶瑩剔透的淚珠滾落,滑過麵頰,染濕了他的衣袖。


    “臣……咳咳……臣不敢……”


    不是不冤,而是不敢。


    他怎麽會不冤呢?本就病重,又被言語羞辱,難道還要他笑臉相迎嗎?


    況且那是侮辱他時家一族之人!他殺他有錯麽!


    時序政伏在地上,雙肩劇烈起伏著,喉中滾動著血絲。


    這份委屈,就如同季昌寧當初救他一般,沒人肯先說出口。


    這副樣子落在季昌寧眼中,讓他既生氣又心疼,好似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在大雪中,執意不穿厚衣、倔強得讓人氣的牙癢癢的孩子。


    “此罪罰你,可冤否?”


    季昌寧手中揚起、落下、再次揚起、再落,一直重複著這句話。


    可時序政始終不肯服軟,便是疼的厲害,也是那句話。


    “臣!不敢……”


    “時序政,你究竟要倔強到何時!”


    季昌寧終是忍不住怒吼出聲,手下力氣自然增大不少。


    如此下去,便是沒有病魔纏繞之人,也受不住。


    何況時序政本就是重傷未愈,這一頓罰下來,季昌寧表麵看不出。


    內裏卻不知,已要了時序政半條命……


    可時序政依舊是那一句話:


    “臣……不敢……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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