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庭桉緩緩抬起手,輕輕搖晃,動作中帶著幾分戲謔,在空中勾勒出一幅拎飯盒的畫麵。


    專顧著和裴書臣捉弄秋庭桉了,季祈永這才想起來!


    那時,秋庭桉是拎著飯盒來的!!!


    但……


    “時間這麽久,飯盒中即使滿是冰塊,到晚間,冰圓子也該化了……”


    但他忘了,他的漂亮哥哥,可是個愛搗鼓各類奇門遁甲、邪門歪術之人。


    這點東西,稍稍加點東西,延長冰塊的融化時間,簡直輕而易舉。


    季祈永撓了撓頭,下意識往秋庭桉這邊走。


    “站那——”


    “不是要去拿規矩嗎。”秋庭桉笑的有些意味深長,季祈永心頭一跳。


    “我……”


    不想去、根本不想去。


    他就說說而已,他不信秋庭桉這樣官場十年的高手,會不清楚他的心思——


    騎虎難下!


    秋庭桉微微起身,一襲錦袍,身姿挺拔如鬆。


    狹長的眼眸中透著深邃、沉穩,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那笑容卻未達眼底。


    “行,那為師去拿。”


    沉穩的步子,不急不緩地朝著季祈永踏出了第一步。


    衣袂隨風輕輕飄動,卻似帶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是那種來自久居高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壓力。


    “師父……今日,能不能……”


    季祈永心下一驚,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小步。


    秋庭桉見狀,眼眸中閃過一絲興味,又向前一步。


    淡淡的藥香,開始在空氣中彌漫,絲絲縷縷地鑽進他的鼻腔。


    “師……師父……”臉頰泛起紅暈,心跳也不自覺地加快,眼睛緊張地盯著秋庭桉,卻又無法移開視線。


    秋庭桉的目光,始終鎖定著季祈永,如同鎖定了獵物的狼。


    他再次靠近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已不足半丈。


    季祈永能感覺到,秋庭桉身上散發出來的溫熱氣息,那氣息拂過臉龐,像是羽毛輕輕劃過,帶來一種酥麻的感覺。


    嘴唇微微顫抖,卻強裝鎮定。


    秋庭桉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許,眼底光芒更甚,緩緩又逼近一步。


    月色下的身影,幾乎將季祈永完全籠罩,季祈永的後背,已抵到了身後的桌椅,再無退路。


    秋庭桉微微俯身,鼻尖幾乎要觸碰到鼻尖,溫熱的呼吸交錯在一起,曖昧的氛圍如同濃霧一般,將兩人緊緊包裹。


    喉結不安地上下滾動,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師……師父!”


    “今日、今日不行……”


    秋庭桉聞言,腳步微微一頓,眉梢輕輕上揚,眼眸中蘊著無盡笑意,“為何?”


    季祈永心頭一鬆,仿佛找到了救命的稻草,連忙說道:


    “我明日要早起,出晨功,翁翁要檢查的,您、您……”


    他的話語斷斷續續,顯然是在尋找一個合適的理由來說服秋庭桉。


    “您克製一下——?”季祈永硬生生地將原本的陳述句變成了疑問句。


    秋庭桉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他。


    季祈永被看得麵紅耳赤,幾乎要窒息,終於,他聽到了那個期盼已久的字:“好。”


    簡短有力,仿佛一塊巨石落地,讓季祈永長舒一口氣。


    然而,就在他以為危機已經解除的時候,秋庭桉臉上的笑容卻更大了些,眼底閃過一絲戲謔的光芒。


    “那——我們算算賬——”


    話語裏帶著幾分玩味,讓季祈永剛剛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來。


    書架抽屜緩緩拉開,二層中,桃木精心打磨,邊緣圓潤處理。


    季祈永的眼神瞬間凝固,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直。


    這……這不是宮中那把用來懲戒與規矩的戒尺嗎?


    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前些日子,你忙於習武,我閑著沒事做,便找人新打磨了這把戒尺。”


    秋庭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幾分閑適與愜意,“試試?還習慣嗎?”


    習慣……


    “我說不習慣,您就收起來嗎?”


    季祈永不敢抬頭,小聲道。


    “小鵪鶉,本相發現最近你這張嘴,甚會接話——”


    秋庭桉則輕輕一笑,隨即笑意微斂,緩緩地抬起手臂,輕輕抵住季祈永的下巴。


    戒尺的木質紋理,似是在低語著某種威嚴,一點點施力,下巴不由自主被挑起。


    像是一道不可違抗的命令,冰冷地橫在他們之間,將期待之意暫時壓製,隻能任由下巴被穩穩地挑著。


    空氣凝固在這充滿壓迫感的瞬間。


    “其實——你也期待,不是嗎?”


    秋庭桉的目光 像是有魔力一般,從眼睛開始,沿著鼻梁,滑過他的嘴唇,最後停留在脖頸處。


    所到之處,像一隻無形的手,緩緩地在季祈永心尖上摩挲。


    窗外鳥兒展翅之聲,“撲——撲——撲——”


    突然——!


    毫無防備之下,欺近些許,兩人之間僅存著幾根發絲的距離。


    近到季祈永可以清楚看到秋庭桉的眼睫毛,黑而翹,仿佛每一根都帶著誘惑。


    秋庭桉看著季祈永臉上的表情變化,嘴角微微上揚,俯身嘴唇幾乎貼著耳朵——


    輕輕呼出一口溫熱的氣息,那氣息如絲如縷,拂過季祈永的耳垂,惹得身體微微一顫。


    “一下的時間已經過去,小夫君是否也該滿足一下為夫的期待……”


    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若幽夜中的琴弦被輕輕撥弄,每個字都像是帶著小鉤子,直往人心裏鑽。


    “一次不行,那就兩次——”


    ——拉燈——


    營帳之中——


    空氣凝固,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氣息。


    季川趴在簡陋的床榻上,麵色慘白如紙,毫無一絲血色。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浸濕了鬢發。


    原本明亮有神的雙眸此刻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聞衡坐在床邊,雙眼布滿血絲,顯然是一夜未眠。


    緊握著季川的手,試圖給予他一些力量,但似乎也無濟於事。


    季川的傷勢,即便是軍中的醫師也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一點點陷入痛苦之中。


    起初,傷口還隻是泛紅發腫,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本應是健康膚色的周邊,卻漸漸變得烏紫,仿佛毒素在在體內蔓延。


    季川的身體越來越燙,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眼神也開始變得迷離,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不……不要同我爭,求你……”


    季川的嘴唇幹裂,聲音微弱而顫抖,仿佛是在懇求著什麽。


    “我可以的……不要趕我……”


    他時而喃喃自語,時而又痛苦地低吟,仿佛正在與體內的某種力量抗爭,又或是在回憶著往昔的種種。


    “疼……”


    季川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身體猛地一顫,仿佛被無形的利刃割過一般。


    聞衡的心也隨之揪緊,他緊緊地握住季川的手,但那份痛苦,卻仿佛隔著千山萬水,讓他無法觸及。


    “將軍——”副將聞忠身披鎧甲,匆匆走進營帳,抬手行禮,神色中難掩擔憂之情。


    “還是沒找到能醫治的行醫。”


    聞衡的話語中,雖帶著疑問的意味,但從他口中說出,卻仿佛是對這一事實的堅定確認。


    “是末將無能——”聞忠低下頭,聲音中充滿了自責。


    聞衡微微揮手,示意聞忠退下。


    他們已經尋找了數日,遍訪名醫,但無一人能夠治療季川的傷勢。


    無力感,讓聞衡的心中充滿了沉重。


    他知道,在這般燒灼下,若是沒有找到藥物,不出半月,季川這條命,恐怕也難保。


    前一世,季川為護他而亡;


    這一世,季川又差點死於他手。


    這種無力感,讓他感到自己如此沒用,連自己愛的人都救不了。


    深吸口氣,聞衡壓下心中翻湧的煩悶,站起身,目光凝視著床上昏迷的季川。


    突然,季川的聲音在營帳中響起,微弱而痛苦:


    “好疼……疼……阿衡,我好像堅持不到你回來了……”


    阿衡——?


    聞衡猛然走近,耳朵努力捕捉著季川的每一個字。


    這一世,季川從未如此叫過他!


    那是他上一世的稱呼!!!


    但季川的聲音太小,意識又模糊,且他往日裏喚季祈永的時候,也願意喊阿永。


    僅憑一句稱呼,確實不能作為確鑿的證據。


    然而,那句“好疼,我好像堅持不到你回來了”卻如同利刃般刺入聞衡的心中。


    這真的隻是夢魘中的巧合嗎?!!!


    聞衡目光帶著審視,落在季川臉上。


    唇紅齒白,原本白皙的麵容,因為發燒已經暈染了酡紅。


    不行,不能再拖了——


    聞衡抽出手旁毛筆,迅速寫下幾字,“來人——快馬加鞭,送往肅州,找時……時安樂。”


    為邑安樂,以佑其庸。


    時佑——時安樂。


    是從前他倆私自外出時,彼此起得假名,以防被發現。


    肅州——


    “嘶——疼……”


    掌心腫起,微微向外鼓著,那腫起的地方色澤更深,呈現出一種近乎紫紅色的瘀傷。


    “翁翁,我知錯了——”


    輕輕觸碰一下,刺痛感便如電流般瞬間傳遍整個手掌,讓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伸直!”


    緊接著又是一手板子,手掌心像是被一團熾烈的火焰舔舐過。


    手指下意識蜷縮,立刻伸平,不敢再有絲毫反抗。


    “早課有多基本、多重要,需要老夫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麽——”


    “不、不需要,永兒知錯了……”


    季祈永抽泣的搖頭,眼底淚花閃爍,眼圈紅彤彤一片。


    委屈可憐又無助——


    是他故意的嗎?


    廚師認真辦事,為了美食,多加了些料。


    隻可惜,加料的次數太多……灌湯包的餡全淌出來了……


    收拾到天明,太累……昏過去了……


    可這要他怎麽和裴書臣說啊!


    “腿抖什麽——!”


    大腿挨了一腳,疼……嗚……


    他也想站穩,可是……秋庭桉的實力不允許啊——


    裴書臣看著就氣不打一處來,早課不出功,貪睡到晌午!


    現在連腿都站不直!!!


    問原因,支支吾吾什麽都不肯說!


    給裴書臣氣的——


    “跪著!”


    裴書臣嚴厲也是真嚴,“舉好板子,什麽時候,腿不抖了!什麽時候起來——”


    “今日暫停,你就給老夫!!在這裏,好好反省!”


    怒氣衝衝,甩袖直接離開了。


    走後,季祈永這才發現——


    裴書臣剛剛用的這把戒尺,上麵明晃晃的永字!!!


    是昨夜秋庭桉給他看的那把!


    明知他第二日要早起,還折騰到深夜……


    季祈永聰明,怎麽可能想不明白:師父……我知錯了,再也不敢戲弄您了……嗚嗚……


    屋內——


    燭光搖曳在雕花的窗欞上,屋內彌漫著淡淡的茶香。


    秋庭桉坐在檀木椅上,身上的錦袍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細長的手指捏起茶盞的蓋子,輕輕撥弄著浮在茶湯上的茶葉,那茶葉舒展著,好似他此刻舒暢的心境。


    吃飽吃好後——自然得修身養性些。


    輕輕抿了口溫熱的茶水,正欲翻開那本泛黃的書頁,沉浸於字裏行間的韻味之時。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時序政滿臉興奮地闖入了房間,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阿兄——阿兄——阿衡來信了!”


    時序政與聞衡的友情,可謂是不打不相識的典範,兩人雖然性格迥異,卻意外地投契,關係自然也是極好的。


    因此,當這封來自前線的信件出現在時序政手中時,他內心的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然而,反觀坐在一旁的秋庭桉,他倒是顯得淡然許多。


    作為一國首輔,他深知聞衡在前線的重任,也了解他的性格。


    若無重要之事,聞衡絕不會輕易在此刻來信打擾。


    因此,當時序政興奮地展示信件時,秋庭桉隻是淡淡地品了口茶,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料事如神的從容。


    “信件可打開了?”秋庭桉輕聲問道。


    秋庭桉淡淡品了口茶,意料之中,得到了一隻呆毛小白狗。


    “打開看看——”


    時序政撕開,不嘻嘻……


    來活了——


    信件所言五字:


    時三,來救人。


    嘴毒太師默默插刀:挺好,怕你醫術退步,你兄弟,還特意給你找個病號練手。


    時序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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