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村內,紹臨深仍在與數日前從山間救下的男子交涉。


    而在另一邊,定安城中。


    洪家三人此時正蜷縮於巷子中,凍得瑟瑟發抖,同時密切關注著從侯府駛出的馬車,準備隨時衝出去阻攔。


    這府城,兄妹二人已來過三回,然而每次走到侯府門前,就被裏麵的門房驅趕,不僅如此,身上的銅板也已盡數花光。


    “咕嚕嚕——”


    肚子又開始一遍遍鬧空城計。


    洪鐵柱半蹲在地上,解開腰帶,重新將腹部勒緊。


    “呸,那這個狗眼看人低的狗東西,等咱見到二公子,定要叫他們好看。”


    “我說妹妹,咱們老是幹等在外邊不是個事兒啊,要不你再想想,當初除了玉佩這一件信物,對方可還說了啥?”


    洪鐵柱想起被門房跟狗似的攆走的場景,心底就暴躁得不行。


    他罵罵咧咧的說了一大堆,側頭看見洪佩蘭跟木頭樁子一樣倚在牆角發呆,不由皺著眉,用胳膊肘碰了碰對方,道:


    “嘿,叫你呢?怎麽連話都不說?”


    雲溪到安定一路上,洪鐵柱就跟伺候祖宗一樣捧著對方,那上心的勁兒可比照顧自家妻兒耗費精力的很。


    現在,洪佩蘭若沒法讓他傍上侯府的門路,他都不曉得自己會作出什麽事情。


    偏偏這麽重要的時刻,對方還有心思走神?!!


    洪鐵柱脾氣瞬間點燃,正要揪著他妹的頭發逼問,餘光卻發現女人身後連個鬼影兒都沒有,更別提什麽孩子的身影了。


    “嗯?”


    “佩蘭,榮兒呢?你把人看顧到哪裏去了?!!”


    洪佩蘭聞言瞬間回神,轉身看到後邊沒人,心髒猛的一縮。


    不知怎的,她突然回想起曾在難民營時,碰見兒子和姓紹的湊在一處嘀嘀咕咕的畫麵。


    一股莫名的恐慌瞬間席卷全身。


    洪佩蘭都顧不得其他,隻拉著她哥的手拔腿往巷子口跑去。


    “不好,哥,咱們快去侯府門外攔住人,那小畜生肯定就在那裏。”


    事情的確如同女人預料的那般,洪承榮在擺脫兩人的控製後,便馬不停蹄往慶遠侯府跑去。


    看到那名驅趕他們的小門房時,洪承榮眼睛一亮,興奮的揮舞著手臂,將捏在掌心的一小塊玉佩舉給對方看。


    “讓我進去,我爹可是侯府二公子!”


    “爹,爹,我來了!!”


    ……


    原本倚在門邊偷懶的小門房聽到動靜,朝聲音處望去,見又是先前在門口糾纏不休的小孩,不由直起身準備將人攔下。


    “站住!”


    “小鬼頭,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且速速離去,不然我可就不客氣了。”


    小門房舉起一旁的木棍,滿是不悅的指著依舊往大門邊跑的孩童,眼中狠色一躍而過,正準備抬手動武,卻見孩童的母親從後方一把將其摟住,並挾持著把人帶走。


    “唔唔……不……”


    洪承榮嚇得瘋狂掙紮,卻被一旁的洪鐵柱捏住胳膊,硬生生掰開他的手指,將玉佩給奪了去。


    “啪——”


    洪鐵柱氣憤地抬手甩了外甥一巴掌。


    “忘恩負義的東西,你忘了是誰把你一路帶到關外的?要沒有我們,你早就被那群流民給吃了。”


    小兔崽子,虧得自己對他這麽好,居然有信物不拿出來,就這麽看著他娘和舅舅忍饑挨餓,受人羞辱。


    洪承榮被打得腦袋偏到一邊,嘴角都滲出絲絲鮮血,依舊不斷掙紮著,並用腦袋往後麵撞。


    “哎呀!”


    洪佩蘭胸口被撞的生疼,卻生生忍下,看著準備去找門房的她哥,趕緊將人喝止。


    “哥,我們先回去一趟,下回再來,現在可不是時候。”


    洪鐵柱聞言不滿,可看到對方朝懷裏的孩子努了努嘴,電光火石間想到某件事,麵色慌亂了一瞬,什麽也不說,主動抱過外甥,捂住對方的嘴,急匆匆離去。


    ……


    翌日清晨,侯府的大門才剛緩緩打開,守門的護衛還沒出來,就看到兩大一小三道身影朝這邊飛速跑來。


    “又是他們三個。”


    護衛們厭惡皺眉。


    卻不料領頭的女人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還大言不慚的表示,這東西就是他們府上的二公子給她的定情信物。


    “諸位若是不信,自可以把東西拿進去驗證一二。”


    “不過煩請快些,我兒昨夜突發惡疾,如今身上病情嚴重,若是耽擱了,怕是會有性命之憂。”


    洪佩蘭說的擲地有聲,雖穿著一身破衣爛衫,麵上神情卻比前幾次自信許多。


    連帶著原本準備趕人的守衛們一愣,低頭看著對方手裏的玉佩。


    見果真是一枚價值不菲的好玉,麵麵相覷了幾息,倒有一人伸手拿過東西,轉身就往府邸內走去。


    洪家兄妹見狀暗自激動,就連看著此時趴在懷中,“病”得奄奄一息,口中流膿出血的小崽子都順眼不少。


    定安城內的侯府宅邸,不過是慶遠侯一眾男丁們鎮守邊關時的居所。


    喬家真正的府邸卻是遠在上京城中,其家中女眷幼童也同樣被安置在京城內。


    而今,因著老侯爺在府休養,二公子又整日宿在軍營料理差事,府上竟隻剩下一個老管家能主事。


    對方聽得下人稟報情況,手裏反複觀察了玉佩上的印記,見並非作假,到底親自往門外跑了一趟。


    而在老管家看到孩童那張略顯熟悉的麵孔時,怔愣一瞬,轉而便把人接到客院中,還給請了大夫看診。


    至於二公子那邊,老黃家也不忘趕緊派下人前去稟報。


    ……


    東郊大營內,喬渝寒正端坐在他哥的營帳中,手輕撫過麵前的書案,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住。


    因著近來無戰事,自己頭頂的兩座大山都不在,喬渝寒心情倒是不錯。


    聽到有女人帶著孩子來找自己,對方乃是青州人士,還姓洪後,他的腦中依稀浮現出一個容貌清麗,眸如秋水,天真爛漫的少女形象。


    當即,喬渝寒心念一動,直接騎馬奔回侯府。


    “黃管家,那對母子倆呢?”


    大廳內,喬渝寒話音剛落,身後就響起一道猶如黃鸝般的清脆嗓音。


    “喬郎!”


    “嗯!嗯?!!”


    喬渝寒眉眼帶笑,緩緩回頭,卻驚愕發現一身形略顯臃腫,麵黃肌瘦,膚色暗沉粗糙,眼神滿是貪婪之色的半老徐娘,正紅著眼眶朝自己飛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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