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賢王府燈盞通明,奴仆幾十,正在院中陪沅沅玩投壺。


    即墨騁從清晨開始,一直到入了夜,還未歇息過。


    他雖是武將出身,卻實在禁不住沅沅精力十足的折騰。


    嚴戶備了冰塊,備了椅子茶水,讓蕭護與仇猛代替王爺,陪小郡主一起玩投壺,這才換了自家王爺下場。


    嚴戶扶即墨騁坐到八仙椅上:“王爺,需要找府醫給您瞧瞧嗎?”


    即墨騁滿頭大汗,聞言瞬間黑了臉:“嚴戶,再敢多嘴,本王踹你。”


    嚴戶趕緊低頭:“明白。”


    即墨騁喝著茶水,麵上含笑,看院中沅沅玩得高興,清澈的笑聲一陣接一陣,他心裏暖呼呼的,比澆了熱湯還要暖。


    緩了一會兒,即墨騁餘光望向嚴戶,目光卻依舊放在沅沅身上。


    “隱樓和望樓的事查的怎麽樣了?”


    嚴戶躬身請罪:“回爺的話,暫時沒有打聽到隱樓樓主的相關事情,望樓的百裏弦是風流公子,倒是查出與鳳姑娘有過兩次交集。”


    “第一次是今年上元節,隱樓的諸燈之王鳳凰燈盞,似乎專門為鳳姑娘點燃;第二次是五月的端陽節,望樓的百裏公子邀請鳳姑娘參加了望樓的角黍宴。”


    即墨騁擰眉,心頭無端不悅:“派點人手,專門調查鳳清蘭,本王可不信,她隻是一個普通醫女。”


    “是,屬下明白。”


    “昨日假鹽案如何了?”


    嚴戶在即墨騁身邊多年,知道昨日自家王爺對假鹽案多有關注,所以今日一早便差人打聽了,如今對答如流:“王爺,假鹽案的查案與抓捕昨日已經完成,京兆府正準備移交大理寺審訊和判決。”


    “大理寺……”即墨騁勾唇,吩咐嚴戶,“葉世寬辦案能力不錯,你明日走一趟大理寺,讓葉世寬找一件不血腥的案子,過幾日本王帶沅沅去大理寺旁觀。”


    “屬下明日便去辦。”


    說完這些,即墨騁盯著沅沅,壓低聲音:“找個機會取沅沅一滴血。”


    嚴戶兀的一頓,疑惑不解,取一滴血?


    難不成王爺懷疑小郡主並非親生……


    可王爺的態度……


    嚴戶想不明白,也不敢多加猜測,壓下混亂的想法,應下。


    即墨騁吩咐完事情,起身走向沅沅,將玩的滿身是汗的小丫頭拎起懷裏,故作皺鼻:“咦,沅沅臭臭了。”


    沅沅瞪大雙眸,小胳膊格外有勁兒,揮舞地淋漓盡致,如同一個小撥浪鼓。


    “沅沅才不臭呢!”


    “沅沅超級超級香!”


    “沅沅香一輩子!”


    高昂嘹亮的小奶音震得即墨騁耳鳴數息。


    距離近的嚴戶、蕭護、仇猛偷摸揉了揉耳朵——郡主嗓門真亮啊!


    “行,沅沅不臭。”即墨騁可不敢真惹毛了這小祖宗,“乖乖,爹爹帶你去沐浴,沐浴完讀會書,然後就寢。”


    “嗷!沅沅不要背書!”


    “必須背。”


    即墨騁願意在許多地方讓步,唯獨事關沅沅的課業,他不肯讓一步。


    他深知讀書有益,否則曆朝曆代便不會推行愚民政策,那些世家大族也不會壟斷書本印刷與售賣。


    即墨騁抱著沅沅往廣禧園走,沅沅故技重施,再次嗷嚎起來。


    嚴戶等人跟在身後,耳朵備受折磨。


    即墨騁輕拍沅沅小屁股:“小祖宗,你若是喊破喉嚨,上了火,可得喝苦湯藥。”


    沅沅刹那閉了嘴,窩在即墨騁懷裏哼唧兩聲:“哼哼哼!沅沅才不要喝苦湯藥呢~沅沅要吃甜滋滋糖果~奶糖~果子~蜜餞~蜜三刀~茉莉酥~”


    即墨騁聽著小丫頭軟乎乎數糕點,總算解救了自己的耳朵,心情愉悅:“明日爹爹陪沅沅一起做糕點,好不好?”


    “不要~沅沅要去找娘親~沅沅想娘親~”


    “……”


    娘親娘親娘親!


    天天把她那個奴隸主娘親掛在嘴上,怎麽就這麽傻,看不出她娘親在壓榨她?


    -


    翌日清晨。


    即墨騁喊沅沅起床用早膳,剛進院子,就聞到撲鼻香味。


    在外灑掃的雲棲見到即墨騁,臉色驚慌,低身行禮:“奴婢給王爺請安。”


    即墨騁心底預感不好,厲聲問:“郡主在廚房做飯?”


    “……是。”


    即墨騁推開雲棲,黑著臉大步流星往廚房去。


    嚴戶扶穩雲棲,低聲責罵:“你這丫頭!好生沒有眼力見!怎麽就任由郡主進廚房?郡主才幾歲?正是胡鬧的年紀,你們這些個奴才怎麽也跟著胡鬧?若是郡主出了事,當心王爺責罰!”


    雲棲苦著一張臉,自然是沒有反駁的勇氣:“奴婢明白,絕沒有下次了。”


    “明白便好。”嚴戶也不是多麽苛刻的管家,但該有的責罵不能省去,否則府裏人見他好說話,日後該懈怠,“行了,繼續幹你們的活兒吧。”


    廚房之中,沅沅正踩在凳子上,趴著鍋台炒菜,動作熟練程度,不亞於府裏的八大菜係專業廚師。


    “郡主,您這道螞蟻上樹做得實在是巧妙!妙不可言!”


    “郡主,您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天賦,長大後怕是隻有您才擔得起這廚神稱號!”


    “郡主,您收徒嗎?”


    師傅們圍著沅沅誇,誇得天上有地上無,誇得沅沅小臉比蜜甜。


    “嘻嘻~沅沅不收徒~不過,你們有眼光嗷!有眼光!”


    即墨騁邁進廚房,便是眼前熱鬧喧嘩的場景。


    他想發火,但見沅沅無恙,甚至高高興興,思量著不能掃興。


    他站在門口幾息,終於調整好表情,微笑進入:“原來是沅沅在做菜啊!怪不得這麽香!爹爹一早從存心殿聞到香味,還以為府裏大廚長進了呢!”


    廚子們見即墨騁來,紛紛見禮:“小人見過王爺,王爺萬安。”


    “行了,都忙去吧,本王來給郡主打下手。”


    即墨騁盡力迎合沅沅的興致,免得讓她一大早不高興,萬一再一整天不高興,他可就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爹爹燒火叭!”


    “好嘞!”


    忙忙碌碌一個清晨,父女倆吃上了八菜兩湯。


    翠華園。


    “該死!一個野孩子!庶女!竟然敢讓王爺進庖廚,真是不知死活!”


    趙側妃臉色扭曲,將屋內瓷器摔了個破碎滿地。


    “該死!真是該死!不過是仗著王爺沒見過貧民賤民下廚房,自以為能引得王爺感興趣罷了!”


    “這野孩子真以為王爺會對她一直感興趣?不過是圖新鮮罷了!”


    “她真以為自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可笑!可笑至極!”


    “不懂尊卑的東西!入府兩日,竟然不拜見本妃!”


    “紫煙,你去給王爺送一盅燕窩湯,就說本妃知道錯了。”


    趙側妃臉色越發黑綠陰沉。


    紫煙領命出了門,往看守侍衛手裏塞銀子淺笑:“幾位大哥,我家主子病了,奴婢得去請個府醫過來,您二位通融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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