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咽聲徹響於整個詔獄中。


    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張子明和王言兩人,匍伏在朱高煦的腳前不停的叩首坑求。


    其言語中,淒厲悲情之意盡顯。


    見著眼前狼狽不堪,跪伏著的兩人,朱高煦不禁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衝其揮了揮手道:


    “行了。”


    “別在本王麵前悲戚戚、做出一副可憐模樣了。”


    “此間,既然本王能夠前來,爾等就把心給本王擱肚子裏,於你們的冤屈本王自然而然會給你等主持公道,不會讓人什麽屎盆子都往你們的腦袋上麵扣。”


    “當然.”


    說著,他頓了頓,瞳孔之中的雙眸下意識的縮了縮,話鋒突然一轉,沉聲道:


    “關於整個臨川府城,近些年來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本王希望爾等能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所有的一切詳細的告知於本王,不要參雜任何的個人情緒或者有著絲毫的隱瞞。”


    “不然的話.”


    後麵的話沒有說。


    不過大家都是聰明人,自然而然都能夠聽出,乃至聽明白朱高煦言語中的威脅、警告之語。


    同時也變相的告知兩人,想要別人幫你,亦需要嗎拿出自己的誠意來。


    對此。


    眼下的張子明和王言兩人,聽了這話不禁神情一肅,下意識的彼此看了彼此一眼,不著痕跡的衝著彼此頜了頜首,滿臉汙漬的老臉之上一絲狠辣之意一閃而過。


    而兩人之間簡短的交流,以及充斥著汙漬的老臉之上一閃而過的狠辣之意,全然盡是被朱高煦給盡收於眼中。


    同時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一絲好奇之意,眼前的兩人於現如今的情況能夠做到那裏一步。


    而後,朱高煦嘴角微微上揚,半眯著雙眸飽含深意的看著眼前的兩人,過了良久道:


    “二位!”


    “怎麽了?”


    “是不願意嗎?”


    “還是說有些什麽不敢說,或者說不願意說,亦或者是不相信本王?”


    一連幾問。


    將原本沉吟中的兩人,震的瞬間回過神來。


    不願意說?


    有什麽顧忌?


    不相信漢王朱高煦?


    不敢說?


    開玩笑吧?


    可能嗎?


    也不看看他們兩家人都被逼成什麽鳥樣了。


    家中這些年,明裏暗裏的人因臨川府城的這些個混賬為官者死了的人又有多少?


    現如今又明擺著,要他們全家老小所有人的性命。


    他們還有什麽不敢說的?


    還有個屁的顧忌!


    畢竟能夠將家族發展成這般的人,誰能不是心思通透、八麵玲瓏的人?


    如何能夠看不明白,臨川府城那些官員露出了何種獠牙?


    要說以前他們還本著得過且過,不想也不願意做的太絕。


    但現在事態的發展……不是他們想把事情做絕,而是別人已經把事情給做絕了,不留任何的活路。


    常言道:兔子逼急還咬人,狗急了還跳牆呢!


    這般情況之下,他們兩家人再顧忌,再留餘地就是十足的蠢蛋了。


    但張子明和王言兩人是蠢蛋嗎?


    明顯不是。


    不僅不是,反倒還精明的很呢!


    而後,張子明和王言神情敦促,略顯有些手足無措,連忙擺手,急切的出言解釋道:


    “沒沒沒……”


    “王爺…漢王爺…”


    “不不不不…不是這樣的。”


    “王爺因我二人的信件,於千裏之外的應天府,千裏迢迢的來此為我二人鳴冤。”


    “此情此景,我二人如何能夠是那般不知好歹的人。”


    “如何能夠不相信王爺…”


    “真要如此,我二人與豬狗畜生又有何不同。”


    “至於…至於…”


    “我二人未第一時間給予王爺答複和答案,非我二人有別的想法,實乃我兩人在整理思緒,畢竟這麽些年的時間,發生了那麽多事情,牽扯到了那麽多人。”


    “我二人怕說錯什麽,期瞞、誤導了王爺的判斷,所以不得不慎重,好生的回憶一番再開口,一一的與王爺娓娓道來。”


    當然這隻是明麵上的話。


    就張子明和王言兩人內心真正的想法而言。


    暗地裏。


    好不容易逮著機會。


    且彼此都是死仇,不死不休的局麵,無任何回旋的餘地。


    如此情況之下,他們兩人心中皆是想著如何在不脫離事實依據的情況之下,將這些個臨川府城的官員給全部弄下去,讓這些個人好生的喝上一壺。


    讓那些個迫害他們兩家人的官員,也好生的享受一下牢獄之災,關詔獄中是什麽樣的感受。


    對於二人的回答,朱高煦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意味深長的看了兩人一眼。


    他心中對於兩人不時變幻的神色,以及暗中眼神交流,心中都大概能夠猜到兩人隱藏的小心思。


    就這般事情。


    朱高煦看破不說破,“嗬嗬”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衝著兩人頜了頜首,道:


    “行!”


    “既然如此,那爾等就好生的想一想,不急…時間很長,想清楚了再與本王好生的說道,說道。”


    聽了這話。


    原本被朱高煦搞得有些七上八下,忐忑的心情瞬間也是放輕鬆了不少。


    話已至此。


    隨後,心神完全放鬆下來的兩人,也就沒有了任何的顧忌,隨即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將這幾年時間之中,自己的兩家什麽為鼎盛時期。


    鼎盛時期的時候,整個臨川府城為何樣貌。


    之後,自己兩家人為何從鼎盛時期,一步步的走向衰落,一步步的被別人給逼入了絕境等等,這中間過發生過的大大小小一切事物,張子明和王言兩人,盡是你一言我一語的,向朱高煦微微道來。


    期間連這些年以來,為了維持自身與臨川府城官員的關係,每月或者是每年所送出的銀兩之類的,都沒有絲毫的隱瞞,全然事無巨細的全都告知朱高煦。


    兩人的態度,簡直不要太端正了。


    幾乎是將自己所知曉的,所知道的全都一五一十的說完了。


    隨著兩人的娓娓道來,致使朱高煦臉上的凝重之意在不知不覺間變的愈發的濃厚了起來,瞳孔之中的雙眸眯了眯,眉宇間緊鎖,瞬間給陷入了沉默之中。


    此事倒不怪朱高煦這般作態。


    主要是眼前的張子明和王言兩人所言,娓娓道來這些年所發生的種種事情。


    與他所設想,之前所預料的結果,完全就是背道而馳。


    在他看來,張、王兩家的人,在臨川府城,算是最為老牌的賈商世家了。


    家中突然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一步步的被別人給推向深淵之中,按理說以兩人的手段,肯定不可能坐以待斃吧?


    就不說反擊,以兩人的手段,以及這麽多年行賄所留下來的把柄,正常情況哪怕是撕破臉皮的情況之下,應該都能夠做到平衡,怎麽都不可能被整的這麽慘。


    嘿.


    事情雖是按照朱高煦所想的那般,而張、王兩家的人,為了生計貌似還真的就這般做的。


    結果豈料,還未威脅過去。


    兩家人狗急跳牆,送出去的證據,亦直接半路上被人給硬生生的攔了下來。


    最搞笑的是被誰攔下了,張、王兩家的人居然都不知道,心中思來想去也不過隻有猜測而已。


    且這張、王兩家的人,也是真的夠實在的。


    送證據的情況之下,居然還真的直接呈遞原版的證據上去,連手抄本都不知道用。


    如此才半道上被人給直接殺人劫貨。


    而後所謂的平衡,手中所持的唯一能夠牽製的東西瞬間化為烏有。


    這般做法。


    聽的朱高煦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簡直是不可謂不奇葩。


    最可悲的事情,以及最讓朱高煦無語的事情,則是張、王兩家的人,在臨川府城經營了這麽多年,被別人明目張膽的給迫害成這般模樣了。


    兜兜轉轉,卻連此番事情背後真正的幕後黑手都未能夠查出來。


    隻知曉背後有人,站著實力更強勁的敵人。


    而查來查去所知曉的最大的官員,則就是臨川府城知同段禮。


    就這般事情和答案,著實讓朱高煦有些無語,更加有些無奈,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真不知道究竟是段禮這些人背後的黑手隱藏的太好、太深了,還是該說張、王兩家的人太蠢了。


    “呼呼.”


    短暫的沉吟了片刻,朱高煦不禁長長的吐出了幾口長長的濁氣,伸手扶了扶額頭,直勾勾的盯著眼前跪伏在地上的張子明和王言兩人看了許久,沉聲問道:


    “這幾年的時間.”


    “你們居然連隱藏在深處真正的幕後黑手都不知道?”


    “難道你們這些年,都被逼成這樣了,就沒多想想辦法?”


    “臨川府城所有的官員行不通,對你們所有人進行封殺,與你們作對的情況下,你們難道就不知道找西江的布政司使嗎?”


    “要知道整個西江地區的府城,都屬於他的管轄之地。”


    “想來有他的幫助,或者說願意為你們說上幾句話的話,臨川府城的官員們應該不敢對你們怎麽樣吧?”


    “而以你們的手段,嫻熟的賄賂本事,之前能夠與整個臨川府城的官員搞好關係,想來與西江的布政司使鍾開然,也能夠搞好關係的吧?”


    “為何已經被逼到了絕境,你們都不願意去做呢?”


    此事。


    不怪朱高煦要這般問。


    主要是在他看來,這些個事情的中間,充斥著太多、太多的不合理的地方了。


    張子明和王言這兩個家夥,這些年的所敘述的辦事風格,以及所經曆的事情,完全與兩人的性格有著極大不搭。


    且就他看來,能夠將整個臨川府城的官員關係搞好的人。


    怎麽都不可能是一個能夠坐以待斃的人。


    明知不可為,為何還要死守?


    為何不拜別的碼頭?


    聽了這話,張子明和王言兩人臉上的神情不禁變了變,露出些許的尷尬之意,老臉微微有些泛紅,小心翼翼的看了朱高煦一眼,支支吾吾的回道:


    “啟啟稟王爺。”


    “這這這此事,非我二人不想找西江布政司使鍾開然大人。”


    “而是而是”


    就這般,支支吾吾半天,兩人都未能夠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語來。


    這中間有事?


    眼前這兩混蛋怕是有事情瞞著他,沒說的!!


    想到這裏,朱高煦皺了皺眉,瞳孔之中雙眸下意識的眯了眯,麵色中不悅之意盡顯,聲音徒然拔高,怒聲大喝道:


    “混賬.”


    “支支吾吾的做什麽?”


    “你們究竟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方才不是應承本王,會一五一十的告知本王的嗎?”


    “現如今爾等卻是這般姿態,可知該當何罪!!!”


    “嗯?”


    突然拔高的聲音。


    意味深長的言語,頓時嚇得張子明和王言兩人手足無措。


    “我我我草民”


    “王爺.不是不是”


    朱高煦冷冷的掃視了兩人一眼,冷哼一聲道:


    “階下之囚。”


    “居然還不老實。”


    “還敢與本王遮遮掩掩”


    “如果你們真的想找死,不妨與本王直說,本王絕對成人之美。”


    此言一出。


    張子明和王言兩人聽了這話,臉色不禁變了又變,神情之中所表露的則盡是懼意,身形下意識的一震,雙腿亦是不自覺間打起了冷顫。


    “不不不不是,不是的。”


    “王爺.我等想活,想活,不想死,不想死.”


    “且此事,我等亦不是故意想要隱瞞王爺,主要這些個爛事都前幾輩人的恩恩怨怨,已然不知道過去多少年了。”


    “非我等故意隱瞞啊!!”


    “喔?”朱高煦一聲輕喃,下意識的挑了挑眉,神情中露出一絲好奇之意,沉聲道:


    “幾輩人以前的恩恩怨怨?”


    “什麽意思?”


    “這間恩怨之事為何,你們張、王兩家的人,又是與誰家有著跨越幾輩人的恩恩怨怨?”


    “與此事究竟有何種關係???”


    說罷。


    朱高煦半眯著雙眸,饒有興趣的靜靜看著兩人,等待著他們給他答案。


    其心中更是不禁暗自嘀咕:“有意思.有意思,越來越有意思了。”


    話已至此。


    “哎”


    張子明和王言兩人,像是想到了什麽,不禁下意識一聲長歎,幽幽開口回道:


    “恩恩怨怨。”


    “乃是西江布政司使鍾開然與我張、王兩家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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