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待看完小方盒子中,李、袁兩家所收露的證據。


    朱高煦不免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轉而看向袁蒙的目光也變的無比複雜了起來。


    過了許久。


    簡單的平複下躁動的情緒,他緩緩蓋上小木盒。


    朱高煦半眯著的雙眸猛然睜開,伸手指了指站在不遠處的袁蒙,幽幽開口道:


    “你們得膽子太大了……”


    “這些事情,你們兩家的人都敢深入調查。”


    “是真的不怕死啊!”


    “不過…”


    “還好你們都不傻,在鍾家察覺之際,相互製衡威脅之時。”


    “幸好沒有將你們手中的底牌都給發出去,把最為重要的,則是最致命的東西給保留了下來,沒有以此來增加自己的籌碼。”


    “不然的話…”


    說到這裏,朱高煦頓了頓,話鋒徒然一轉,沉聲道:


    “以這你們隱匿起來的東西。”


    “鍾家一行人倘若知曉你們手中查到了這裏,查到了這些。”


    “怕絕對會不顧一切的將你們兩家給徹底滅口,那怕你們所謂的製衡和威脅都不會有任何作用,鍾家也絕對不會顧忌那麽多,就算鍾家布局這麽多年,眼看著就能夠報複張、王,而你們於鍾家報複張、王兩家不可或缺的一環,鍾家估計寧願這麽多年布局付之東流,都不會讓你們一家老小有一人活著。”


    “真不知道該說…你們什麽好!”


    “不過這樣也挺好,鍾家甭管此次刺殺多隱匿不留下任何證據,還是你們之前給他們所看的證據或者痕跡又沒有被他們給刻意抹掉痕跡。”


    “都不重要了。”


    “有了這樣東西…”


    “哪怕鍾家的人,有九條命,有無數的腦袋,都不夠砍的。”


    “呸…”


    言罷。


    朱高煦不禁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眼神中殺意盡顯,反問道:


    “待知曉有這樣的結果,為何不直接上報?”


    “為何選擇隱而不發?”


    “難道你能就不怕鍾家的人知曉?”


    “不怕被徹底滅口嗎?”


    聽了這話。


    站在一起的袁蒙神情一怔,麵色不由的變了變,下意識將頭給低下,言語中帶著些許顫抖:


    “王爺…”


    “不是我們不想上報。”


    “實乃……不知道該如何上報。”


    “且這些個東西,就算上報,我們也擔心…以鍾家等人的關係,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不僅僅不能夠打掉鍾家,反倒是適得其反,讓鍾家的人得知消息,從而對我們兩家人采取滅口舉措啊!”


    “畢竟…”


    “鍾家的狠辣,我們兩人乃至整個西江之地,暗裏大家心裏都是有數的。”


    “而方才明知王爺您在的情況下都能夠組織兩次刺殺,對鍾家狠辣不僅我們有深刻的認識,想來王爺您經曆此事也有更為直觀的認識。”


    “能夠苟活著,誰又願意拿著自己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去搏。”


    “成功了…也不見得有什麽好處,不成功則家破人亡,死無葬身之地。”


    “王爺…我們都是些最低賤的賈商、草民…”


    “實在是賭不起,也不敢賭,更不願意去賭。”


    “懇請王爺恕罪…”


    “我等…真的是沒辦法啊!”


    “實屬無奈。”


    說罷。


    袁家的所有人,連帶著李家匯聚於府衙的眾人,盡是不約而同的跪拜了下去叩首。


    見著眼前情況。


    朱高煦愣了愣,環視了一圈眾人,麵色不由的變的極為複雜,神情也略顯有些動容。


    對於兩家人的作態,以及做法,雖恨鐵不成鋼,但更多的也是理解。


    就像兩家人說的那般。


    別人為民啊!


    所狀告,乃至舉報的是官。


    古往今來,又有多少人倒在這樣的一條路上,被莫名其妙的人道毀滅消失?


    要知道…


    朱高煦曾經所以的現代、網絡高速發展的世界,都能夠出現睜眼說瞎話,有冤無處申辯的事情,亦或者說……某些更惡劣的事情發生。


    而李、袁兩家,則所處的為封建時代。


    消息閉塞,且沒有明確的舉報、舉告之處。


    更有些許多流傳下來…很多舉告途中遭遇各種人道毀滅的事件,甚至身邊就有這樣的例子所在。


    又有什麽資格企圖,或者又有什麽資格要求別人,拿著自己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去賭呢?


    賭贏了沒好處。


    賭輸了萬劫不複。


    且賭輸的幾率還異常的大。


    這般情況下。


    別人有怎麽敢去賭?


    別說別人了。


    就朱高煦與李、袁兩家人角色互換,他如若不是身處帝王家,不是頂著親王的名頭,而是與李、袁兩家人一般,隻是賈商賤籍,如若不是將他逼到了絕境,完完全全走投無路了,怕也沒勇氣,更沒膽子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張、王不就是鮮明的例子嗎?


    被逼成哪樣了,被壓榨成那樣了。


    都隻能夠想辦法周璿,盡可能的保全自己,一退再退都不敢輕易走上那條路。


    如若不是被打下詔獄,灌上莫須有的罪名。


    知道別人對他們一家子動了殺心,企圖將他們一家都給“送走”,不留活口的情況下。


    怕張、王兩家,自始自終可能依舊會盡可能的一退再退吧!


    也不可能冒那麽大的風險,遞交喊冤信件上來,請求幫助主持公道。


    所以。


    由此可見。


    一切終究是朱高煦太過於想當然,太過於理想化了。


    所有的事情,隻不過都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問題。


    未在此事上,撇去親王身份,以大明百姓、賈商等,一介白衣無官無職等人身上去想問題。


    也就不明白,別人為何不上報,不敢告了。


    “唉……”


    想到這裏,朱高煦不禁一聲長歎,麵色中盡顯自嘲之意,不自覺的搖了搖頭。


    而後,他緩緩移步來到跪伏在地上不停叩首的袁蒙前,伸手輕輕的將其給攙扶了起來,又瞥了一眼其身後跟著他叩首的眾人,擺了擺手道:


    “行了。”


    “都起來吧!”


    “本王知曉了,也明白爾等的難處和想法。”


    “此事,本王並不怪罪爾等。”


    “亦與爾等,與任何關係。”


    “隻不過所站角度不同,看法和想法不同而已。”


    “非任何人之罪。”


    聽聞此言。


    見著近在咫尺的朱高煦。


    袁蒙神情愣了愣,亦能夠從其言語中感受到真誠,神情中盡是動容之色。


    而後,他連忙搖了搖頭,道:


    “不敢…不敢…”


    “王爺言重了。”


    “此事王爺能夠理解就好。”


    “不責怪草民等人,草民就無比知足了。”


    見著眼前神情略顯惶恐不安的眾人,朱高煦啞然失笑,衝其擺了擺手:


    “行了。”


    “此事就此作罷。”


    之後,朱高煦轉頭衝著一旁的侍衛招了招手示意,道:


    “帶他們下去吧!”


    “今日已然連續發生兩起刺殺之事,為了穩妥起見。”


    “就將他們所有人都安排於府衙中過夜吧!”


    “待明日,將紀總指揮使將鍾家眾人全部緝拿歸案之後。”


    “在根據他們所有人的罪行,再做定奪。”


    收到召喚的侍衛,躬了躬身子:


    “諾!”


    之後,他快步上前,衝著一眾李、袁兩家的人招了招手,吩咐道:


    “爾等跟我走。”


    言罷。


    侍衛大步流星的帶著李、袁兩家的人往後院走去,消失於黑夜之中。


    見著消失於黑暗盡頭的眾人,朱高煦回過神低頭看著手中小小的木製盒子,陷入了沉思之中久久無言。


    劉峰則安安靜靜的陪伴在其左右,亦未多言半分。


    過了許久之後,朱高煦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轉而看向靜候在一旁的劉峰,輕聲道:


    “劉峰……”


    “你說這世間,是否強權既代表一切,可無視一切,能視所有的百姓為螻蟻,乃至於螻蟻都不如?”


    被點到名的劉峰,聽著問話愣了愣。


    他幾度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最後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朱高煦見著劉峰這副模樣,不禁啞然失笑,搖了搖頭低聲喃喃道:


    “不知如何回答,就不必回答。”


    “此問題,確實太過於……”


    “唉……”


    “不過也是啊!”


    “國與國之間,弱國都無任何尊嚴可言,乃至於割地賠款,皇室和親…等等一係列事情。”


    “又更何況平民百姓呢?”


    “雖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承認…這世間哪有所謂真正公平公正存在,所謂的公平公正也不過為相對而已。”


    “弱肉強食,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這十二個字,適用於動物,其實又何嚐不適用於我們這些人?”


    “世間所有的一切,無一不都是在遵循這個規律。”


    “無任何人可改變。”


    “哎……”


    說罷。


    朱高煦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劉峰的肩膀,搖了搖頭繼續道:


    “行了。”


    “吩咐下去。”


    “今夜讓所有人都給我打起精神。”


    “賊子今日這般瘋狂,至今未達成目的。”


    “不知道接下來還會不會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舉動來。”


    “務必不能夠給賊子半分可趁之機。”


    “過了今夜,紀總指揮使哪裏將如若能夠將鍾家的人給一網打盡。”


    “我們才能真正的安全……”


    劉峰神情一肅,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今日所發生的兩起不要命的刺殺,麵色不由變的無比鄭重,重重的頜了頜首,保證道:


    “王爺放心……”


    “此事,方才屬下就已經交待下去了。”


    “一會屬下守夜,再多巡視,決計不會給讓賊子有半分的可趁之機。”


    聽著言詞確鑿之語。


    朱高煦滿意的點了點頭,也未再多言半分,轉而大步流星的往府衙內院而去。


    ……


    與此同時。


    與臨川府城相距兩百裏地。


    鍾家所在之地。


    亦乃是整個鍾家所有人居住的地方。


    府邸內一片燈火通明。


    所有人來來回回的忙作一團。


    有人在收拾東西、收拾行禮,宛然一副逃荒、逃難的模樣。


    與眼前碩大氣派的宅院,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鍾府內院書房中。


    一錦袍綢緞加身,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半皺著眉頭斜靠在太師椅上,瞳孔微眯,雙眸於瞳孔中不時打轉,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麽。


    而此人,不是別人。


    正是整個西江之地,最為有權勢的人。


    亦是對張、王兩家布局打壓,戲弄壓榨之人。


    西江布政司使鍾開然。


    嘎吱……


    恰在這時。


    緊閉的書房大門被緩緩推開,一道蒼老的身影從門外直直走了進來,行禮道:


    “老奴,拜見家主。”


    聽著熟悉的聲音,半眯著雙眸沉思的鍾開然猛然睜開雙眸,麵色神情瞬間一斂,瞥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老者,問道:


    “如何了?”


    “府內眾人,東西可收拾妥當?”


    “可開始有序的安排他們從密道撤退,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聽了這話。


    跪伏在地上的老者,麵色中閃過一絲尷尬之意,幾度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不過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見此情形。


    鍾開然挑了挑眉,雙眸中森然冷意並發,直勾勾的盯著跪伏在地上的老者,怒喝道:


    “發生了何事?”


    “有什麽就說什麽,別支支吾吾的。”


    感受這書房內驟變的氣氛,老者不敢有絲毫的猶豫,趕忙解釋道:


    “家…家主息怒。”


    “猶豫臨時通知的一眾主子撤退離開。”


    “家中有著諸多的財物、物品之類的,都未來的急提前收拾。”


    “一眾主子收到命令之後,都緊鑼密鼓的收拾各種金銀珠寶等財物。”


    “對此,老奴勸誡多次。”


    “讓主子們別管財物,以最快的速度從密道中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趕往接應之地。”


    “可……”


    “可主子們不聽老奴的,對老奴的勸誡視若無睹,還嗬斥老奴多事。”


    “家主……老奴實在是也沒任何辦法啊。”


    “懇請家主明鑒!”


    “要不您……”


    話音未落。


    咚咚咚……


    緊閉的書房門口,傳來一陣急切的敲門之聲。


    突如其來的聲響,將房內兩人的目光都給吸引了過去。


    而後,鍾開然出言道:


    “進來…”


    片刻。


    一道身著黑衣勁裝的蒙麵人推開門急匆匆的從門外走了進來,瞥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老者,也不避諱直接出言,道:


    “家主……”


    “臨川府急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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