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


    隨著足利義持怒吼聲響起。


    所有倭國使臣的麵色,都不禁浮現出一絲尷尬,不由的伸手饒了饒頭,以此來緩解自身情緒。


    不過片刻。


    大木桌端坐最為末尾的一個倭國使臣,輕輕的伸出右手敲了敲麵前的實木做,發出‘咚咚’的清脆響聲,直接將房間內,所有人沉寂的思緒都給拉扯了回來。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匯聚於那人身上。


    而此人不是別人。


    正是此次倭國使臣,第二把手野買家田。


    其身份乃是,倭國皇室指定人物,負責配合足利義持之人。


    當然說配合算是比較好聽的詞語,真正意義上來說,則應該說是監視。


    畢竟整個倭國的臣民幾乎都知道,倭國皇室和大將軍足利家族,兩則幾乎算是徹底處於對立,彼此之間心中都有著屬於自己的小九九和謀算。


    原因,則也異常簡單。


    足利家族,於整個倭國來說,手中的權力可以說,比之倭國皇室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於上位者,亦是封建王朝的皇者。


    自然而然不可能喜歡,亦想要看到有一個這樣的家族存在。


    所以.


    兩方人馬於暗中交手,可謂是不計其數。


    當中各有勝負手,當然也正是因為,期間經過無數次的交手,彼此在對上的身上,都沒有占到什麽便宜,或者說得到實質性,對自己有利的地方。


    最後兩方人馬,為了自己的利益鏈條和手中的權力。


    則異常識趣的收手,未再做無畏鬥爭。


    也正因如此,足利家族和倭國皇室,兩方人馬相互克製,讓倭國各方勢力,達到了一個詭異的平衡。


    待眾人見到敲擊桌麵乃何人時,眼底不禁閃過一絲古怪和耐人尋味之意,臉上神情不由得變了變,而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看向端坐於另一頭的足利義持。


    都不敢亂發言,亂說一句話,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任何異響和某種舉動,被眼前這兩位爺給注意,導致自己無端加入兩人之間的鬥爭。


    倒不怪全場眾人這般作態和膽小。


    實乃。


    大家都是混跡倭國官場的人,對於某些東西,某些事情,以及中間所隱藏的彎彎繞繞,心裏可謂是再清楚不過了。


    就他們這些人的小胳膊小腿,一旦真的被拉入兩人的鬥爭中。


    最後怕真的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就算僥幸能夠活下來,屆時一旦回到了倭國。


    天知道,國內迎接他們的會是什麽。


    反正一句話,肯定不是什麽好事和好東西。


    所以.


    全場的眾人,異常識趣,見著此情此景,都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將碩大的舞台留給眼前的兩位爺,自己老老實實的聽著,方是最好的選擇。


    足利義持輕撇過去的目光,待見到發出聲響的人乃是,野買家田之時。


    其不由得皺了皺眉,麵色中閃過一絲不悅,瞳孔中的雙眸眯了眯,直勾勾的盯著在不遠處的野買家田,冷冰冰開口道:


    “野買家田.”


    “爾等此舉乃是何意?”


    “難道是咱的安排,有什麽問題,亦或者說你有更好的建議?”


    “倘若有,不妨說出來,大家一起議一議。”


    “嗯?”


    言語聲輕。


    看似輕飄飄,略帶涵養問候言語。


    不過落在眾人的耳中和心田,皆是有著不一樣的感覺,讓人不禁從其言語中品味出一絲不善之意。


    見此情形。


    那些個不願意站隊,企圖保持中立的倭國使臣,更是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野買家田聞言,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又不自覺的點了點頭,此番舉動可謂是,讓人有些看不懂其真正的目的。


    畢竟這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


    天知道.其內心到底是怎麽想的。


    “野買家田.”


    “你什麽意思?”


    “有話不妨直說,少給我這裏玩什麽欲情故縱的把戲,我可沒時間在這裏陪你玩和瞎猜浪費時間。”


    “畢竟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


    “所留給我的時間,也並不充足。”


    聽了這話。


    此刻,野買家田倒也不再繞彎子,做一些什麽耐人尋味又充滿不確定性的動作。


    而後,其雙手撐著椅子緩緩站了起來,半眯著雙眸環視了眾人一圈,冷厲而凝重的目光,則直直落在足利義持身上,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自己思緒,沉聲回複道:


    “足利義持.以及諸位同仁。”


    “難道爾等,沒發現有意思、且耐人尋味的事情嗎?”


    此言一出。


    所有人都是一臉懵逼,轉而半皺著眉頭腦海中努力回想,自己抵達應天府城之後,以及方才在殿上所發生的事情,做了一個簡單梳理,不過所得到的答案,卻是完全沒有發現半分端倪。


    一切事情,在所有人看來,其中包括足利義持,都覺得無比正常,完全就沒有任何的問題,都無比合適合理,讓人挑不出半分毛病來。


    不過雖未發現任何不妥。


    但經過野買家田的出言提醒,致使所有人的情緒都不由的有些沉悶,夾雜著或多或少的擔憂和惶恐。


    為此。


    原本冷靜的足利義持,此刻心中怒意騰升,目光開始變的不善,惡狠狠的瞪了其一眼,出言道:


    “野賣家田!”


    “你什麽意思?”


    “不妥…耐人尋味?”


    “我看怕不是你一個人,自以為是瞎胡鬧、瞎想的吧!”


    “此事。”


    “你要是不說出來一個子醜寅卯來,休怪我回國之後,於諸位大人麵前參你一本。”


    聽了這話。


    野賣家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對於其言語中的威脅。


    他又如何能夠聽不出來?


    不過對於這般威脅言論,他卻是嗤之以鼻,壓根就未有半分放在心上。


    參他一本?


    別逗了。


    倘若別人到可能被嚇到。


    但他?


    足利義持有他的支持者。


    皇室也有屬於自己的勢力範疇。


    以他如今所在的位置,以及在皇室眾人心中的地位。


    又豈是足利義持說能夠處理,就能夠處理的?


    皇室怎麽可能會同意!


    不過…對於此事。


    野賣家田對其雖很是不屑,卻也懶得與之在這個問題上過多掰扯。


    畢竟此事上,他可不是為了給其添堵,故意拿話頂足利義持、故意借此惡心他的。


    而是方才於禦書房之時,他真的有著不一樣的感覺。


    讓他有些隱隱的不安之意,為此才不得不出言提醒。


    雖他不一定多喜歡使團眾人,但他自己卻也是使團一員。


    真要是發生什麽樣的事情,別人跑不掉,他一樣休想逃掉。


    短暫的沉吟了片刻,野賣家田衝其擺了擺手,神情徒然間變的無比凝重,出言道:


    “行了。”


    “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可沒那般小心眼。”


    “此言隻是善意提醒,以及想問問是否有人與我有一樣的感覺。”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話鋒徒然一轉,繼續道:


    “方才於,大明諸王和六部尚書相見。”


    “雖一切看似平靜,除了漢王朱高煦,曾多言半份外。”


    “隻有少數有人反對,亦或者準備言不一樣之語。”


    “比番舉動倒也正常。”


    “但不知爾等可曾發現,在漢王言出所要金額之時,以及我等這邊同意漢王要求之後。”


    “殿內太子朱高熾、乃至一眾場內群臣,臉上神情的變化?”


    “這般神情,就仿佛是看見了獵物的獵人,臉上才應露出的神情,雖其極力的克製和壓抑,但我不相信諸位察覺不到。”


    言罷。


    足利義持和場中一眾使臣,不由得彼此看了彼此一眼。


    所有人的神情中,都不禁露出一絲恍然之色,麵色也不由得跟著變緩。


    方才見野買家田這般鄭重,眾人也知道其不是一個不知輕重,喜歡無故放肆的人,別看大夥所表現都未曾多麽鄭重,但眾人的內心,卻是不敢有半分懈怠和不重視。


    可聽著這般問題和結果。


    眾人原本暗暗被提起的情緒,於此時算是徹底放了下去。


    就野買家田所言的事情。


    要問他們察覺沒有,毫無疑問自然是所有人都有察覺。


    可這個問題,卻未被眾人給放在心上。


    原因很簡單。


    大明朝廷國庫情況,身為一直襲擾大明邊境,亦曾一直將他們視為最大威脅倭國,他們一個個人的心中,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以說.


    整個大明的國庫,從精鹽製度和雪白精鹽未麵世前,其國庫壓根就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也就在精鹽製度變革和雪白精鹽麵世之後,整個大明國庫才慢慢有著好轉,比之以往充裕了不少。


    不過據他們這些人的了解,也知道隻不過是好轉而已。


    所需要填補的窟窿,所需要的銀兩還是太多了。


    所以.


    方才在那個時候察覺到,大明群臣乃至太子爺神情的變化,再想著當時自己等人提出的建議和答應的事情,他們也就將一切事情完全給合理化了。


    打心眼裏覺得,露出那樣的神情再正常不過。


    就那個時候,他們還因此事,心中暗自腹誹和嘲笑看不起殿內的大明眾人呢!


    在他們這些人看來,此事發生之時,所有的條件合並在一起,別說大明群臣會露出那樣神情,就他們這些人與大明群臣位置對調,怕是他們這些人的神態,比之大明群臣也好不到哪裏去。


    而後。


    經過短暫愣神,足利義持回過神來,眼神輕蔑的瞥了一眼野買家田,‘嗬嗬’一聲冷笑,言語中帶著一絲譏諷道:


    “野買.”


    “慎重是好事。”


    “但過於慎重,則就不是什麽好事,而是懦夫、怯弱、廢物的表現。”


    “別以為此事,隻有你一人發現。”


    “就大明朝臣的樣子,你以為我等都不曾看到嗎?”


    “那些人的神情變化,房間中誰能夠沒看到?”


    “但重要嗎?”


    “不就是那些個人,見錢眼開、窮怕了,有人上趕著給他們送錢,該有的神情嗎?”


    “此事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整個大明朝廷國庫什麽情況,難道野天君,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嗬嗬.”


    “就這點膽量,就這點本事。”


    “倘若被皇知曉了,怕不是要對野買大人你失望透頂。”


    “屆時.”


    說到這裏。


    足利義持故意停頓在此處,宛然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麵色意味深長的看向野買家田。


    後麵的話未明說。


    不過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知曉其後麵未說完的話,乃是何意。


    聽了這話。


    野買家田的麵色不由得變了變,不過卻也並未被足利義持的威脅和幸災樂禍之意給嚇到,轉而半眯著雙眸冷冷的環視了四周眾人一眼,言語中凝重未有半分減弱,繼續道:


    “是啊!”


    “足利大人說的對。”


    “不過.你們有沒有想過,此番推測隻是其,第一種合理的解釋而已,亦不代表著此乃最終定論。”


    “別忘記了。”


    “爾等可有想過,此番事情、我們在謀劃大明同時,大明朝廷又是否亦在企圖從別的角度,謀劃我們、乃至整個倭國?”


    “畢竟我們倭國”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目光下意識的環顧了一圈四周,而後神情徒然一肅,將自己的聲音給壓到最低,繼續道:


    “本土的銀礦本土什麽情況。”


    “爾等自己好好想一想。”


    “如若大明是知曉了這個,或者說以往不確定,借機以此為借口試探我等,想看看我等的反應,從而來得到確定的答案呢?”


    “真要是這個理由,不知諸位覺得是否能夠解釋的通?”


    “且我很想問問諸位,是否忘記了,我們人生的第一課,以及足利大將軍時常掛在嘴邊的戰場上第一法則。”


    “那就是凡事永遠不要隻往好處想,凡事隻有做好最壞的打算。”


    “以此,我們才能夠有活下去的機會。”


    “亦能夠,不管在什麽時候,給自己留下能夠全身而退的退路。”


    “反觀.諸位現如今的模樣。”


    “想想自己方才高傲,自以為是的言論。”


    “究竟是我怯弱、是懦夫、還是爾等太過於樂觀。”(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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